禦風而行(2) 陰晴不定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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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春風得意的周末,孟清音約了藍田、金陵月、和龍曉柔,還有其他一些不請會亂想的姐妹們,喝英式下午茶,很多男人談生意在酒桌上、吧台上、高爾夫球場,而女人的戰場就肯定不可和男人雷同,漂亮女人是最怕和別人相同的。她們的是類似這樣的場合,當然得是一個個美不勝收、門檻很高的雅致地方,也切記談事正襟危坐嚼法律條文,一切都得功夫在詩外,水到渠成。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些美女同台,豈止一台戲,是一台耗重金製作的大片,漂亮女人們是把其他所有女人當潛在情敵的,從洛麗塔到風韻徐娘,她們的平凡時日都像孔雀在展示靚麗羽毛,那“上台”就更得風光無限。
 
她們早早置備了錦衣玉飾的行頭、一早想好了要說的台詞,怎樣展示那羽毛又展示得再自然不過的台詞,既是女人,自然是不能同男人一樣直接了當的粗俗,一切都得是精心布局過的不經意、不著痕跡。
 
高跟鞋、晚會包都是武器,配上溫柔的殺氣上了台,其實沒人關心別的孔雀是如何,每個女人心裏的閃光燈都是打給自己的。台下,這魅力四射的大戲是給各路貨色的男人看的,但主要給其他女人看,得到男人的讚賞眼神對她們早沒了挑戰。看著其他豔麗女人酸又羨慕,仿佛原本傲氣不得了的丫鬟見著金枝玉葉的真公主似的自慚形穢,那時她們才覺得這戲票房成功、這世界也不壞嘛,於是樂此不疲。
 
原本隻是輕車熟路的一天,卻成了孟清音人生路途的轉折,命運就是這樣,笑嗬嗬捧你到高處,其實一路伺機那棒頭一喝呢。
 
她的男朋友路擇突然出現了,在原本該很忙的時間點,雖說不是特別事,隻是孟清音心頭恍過一秒鍾的神,似乎路擇來時的眼神是投給藍田的,雖然藍田的一襲紅裙如熱火吸引人,雖然他馬上掃向她,可眼神裏有一絲奇怪的驚訝。
女人的直覺是可怕的獵犬,它聞出了一絲絲空氣中的曖昧和尷尬,哪怕路擇打完招呼、說完客套露出該有的微笑和禮儀,很短的交誼時間裏就粘著孟清音,到走也沒有再和藍田說一句話。
 
有男人在場的女人聚會有種奇怪的氣場,某種平衡被打破了,男人幻想也許其他女人也對他有意呢,不自覺收起了隨意,麵前還有那麽多未征服的秀美奇山呢,而他自信足夠優秀。女人暗暗幻想不知道當這樣帥氣神秘男人的女朋友是何滋味。
 
那天孟清音選擇了對龍曉柔有所隱瞞,私下也沒有提她的病,有些秘密讓它曝光隻會讓自己落於下風,有所恐慌。隻適合待在自己這一輩子不出口。要不人家心理醫生都要保密病人談話呢,看來很有必要!
臨別時,龍曉柔給了孟清音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想必是有話要說。她剛要問,曉柔反而川劇換臉似的,已換上滴水不漏、外人不可看穿的麵孔,蹬著性感高跟鞋加快步伐。
 
她們四個當中,龍曉柔和藍田是兩個極端,龍曉柔如百合清冷、藍田似玫瑰濃烈。在龍曉柔的世界,配得上她時間和垂青的男人沒幾個,而藍田就可謂平易近人的多,誰撩都故作心動,是一直聊騷卻不讓男人得到的美豔妖精。
在後來的某一天,孟清音才明白那天龍曉柔的複雜眼神,來找她,一進門就怒說在路擇的副駕發現了別的女人的迪奧口紅,還有記梵希Dahlia Divin香水味!龍曉柔想故作不知情,看著那支Dior Addict,隻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安慰。
兩個人聊了有兩三個小時,臨走時大概不忍,龍曉柔突然第一次叫孟清音全名,不忍看她的眼睛似的,低頭細問
“那個。。。hmm, 你明明知道怎麽回事吧,那兩樣東西。。。那倆個人。。你這樣何苦呢?”
 
孟清音腳步停在門口,楞了下,沒說話但是表情沒有了那份可憐兮兮,換成平時模樣,微笑但心思不可測。
她當然知道,她什麽都知道!那女人就是藍田,而一向狡如狐狸、身經百戰的她不小心會留下這標誌性的兩樣東西,就是在和她宣戰!她孟清音的東西也想搶,也敢搶,真是個賤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藍田得逞的。她不要的東西也不準別人染指!孟清音恨得咬牙切齒。
龍曉柔靜靜問“既然你不愛他了,為什麽不分手呢?。。。那既然要分手了,他要選擇去愛誰,那已經是路擇的事情了呀,清音。。”。
 
孟清音失態喊了聲“誰說我不愛他啦!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
又不敢看龍曉柔定定的眼神,扭過頭不語,半晌狡辯說她還沒有徹底放開他,他就是不可以!想想又吼道“再說不對的是她們,你怪我幹嘛。我又沒有錯!”最後自己委屈自己,仿佛要得掉下淚來。
 
一切都是從這個“重症抑鬱症”的字眼開始的,她心裏思想翻騰,沒有它之前我好好得,看現在!一塌糊塗!不僅腦子一塌糊塗,現實也敗的一踏塗地。她太不甘心了,況且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事呢,說了她還有活路嗎?這種狀況下她會被眾人遺棄。他們會同情路擇,會偏向藍田。這不是她自己精神先不正常了嘛。路擇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哼!都是一群無知的蠢人!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門口,龍曉柔歎氣。她做任何事都對自己狠,對感情和對外在一樣苛刻,也許幾十年下來心也被馴服了,該想什麽,不該想什麽。
 
她識人有雙毒眼,不是一路人的,眼睛一掃就可過濾掉。倒不是她沒有經曆情感痛苦,誰會沒有過呢?誰是天生就石猴子一般堅不可摧的嗎?都是痛苦中打過滾學過乖的。
龍曉柔曾說可以痛苦但隻可以容許自己沉淪一天兩天,最多三天,三年半的初戀感情不再,她也隻痛苦了三天,對待如瘟疫般傳染的大眾焦慮、對待別人的眼神、別人的想法、通通可以置之不理、立身世外。
大好年華活得像個孤家寡人,可她覺得再自由自在不過。
龍曉柔任由孟清音掉了會兒眼淚,她想也許掉下淚會洗刷掉事情的表麵,讓孟清音看清本質。
她隻是不甘心而已,錯誤的情緒是痛苦之源,我們不甘心自己天天買彩票,中500萬的卻是他人,我們不甘心用力榨盡自己仍總有成績比你優秀的,不甘心用盡全力隻還是平凡,這世界讓我們不甘心的事太多了。
為不甘心而掉淚,實質隻因同情自己,而強者是不該同情自己的。老實說“值得”我們不甘心的事其實不多的,尤其感情上,就算奪回心已不在的愛人,奪回的是什麽呢?一個時刻提醒過去失敗的雕塑,破鏡可圓心碎可補嗎?都是徒勞。
 
那一晚,孟清音做了個噩夢,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的夢,因為到醒來那無力感、恐懼感還是那樣真切,真切到讓她懷疑到底哪一邊的世界才是真實存在,或者說她願意相信哪一邊是真實。
 
夢裏,她睜不開眼睛了,有人在和她說話,有陌生人在叫喚她,甚至看不清臉孔,卻帶著人販子似的危險氣息的男子在悄悄靠近她,可是她頭戴太陽帽和墨鏡低著頭,站在那像木樁,她用盡全力想睜開眼睛,看清那世界在發生什麽,可是頭抬不起,眼皮有千斤重擔,睜不開,隻勉強看到了影像,身體感受到了危險,而身體卻像慢慢石化的月桂樹一般動彈不得。
 
不知道是如何,讓這野獸逼近似的危險氣息消失的,突然她就逼自己睜開了眼睛,沒有任何東西,回到的也是所謂的現實世界這邊,真讓人疑惑。
醒來後,孟清音趕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好在身體還對大腦言聽計從著呢,還是深夜,外麵原本喧鬧的城市消停了,人們也都把自己折騰累了吧,都躲進了哪裏的窩裏了,她坐著怔怔盯著窗外,路燈還有微弱的光投進來,在不自量力溫暖世界。沒有月亮,高樓大廈遮住了自然的任何痕跡。
她目光收回,怔怔盯著床對麵的白牆,沒有任何東西,她想腦袋也可以這樣空白一會兒多好,可惜,就算睡眠中,腦袋也胡思亂想個不停,錯綜複雜的思緒一天24小時的在消耗她的元氣。
就是此刻,寂靜無聲,她的腦袋裏還一片嘩然一片狼藉著呢,別人是怎麽樣的呢?他們所謂的正常人?她第一次好奇,也許她真的病了。
 
孟清音起身去泡了個熱水澡,放到水最熱的程度,可還是感覺一片淒清。想起很多溺入浴缸而亡的電影場景,想多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很想試一下,她慢慢沉入水中.
 
可那種失控的感覺太難受了。對身體對人生的失控,人怎麽可以被思緒抓住呢?孟清音開始意識稀裏糊塗的時候突然想著,像是有這樣一棵雜草突然從大石下鑽出頭來質問她,我還存在著呢!你們萬物之靈的人類簡直不堪一擊!不該為自己的脆弱慚愧嗎?
另一個聲音也在弱弱念叨為什麽?我存在是為什麽?沒有答案,她看到自己困在一個黑黑的屋子,沒有時間沒有變化,隻有無邊的黑暗,她一個人在房間失魂徘徊,神神叨叨,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頭腦中的幾股力在角逐,有的拉著她往黑暗深處去,耳邊有呼呼的風,有的在高呼,它們在喊什麽?到底喊什麽呢?孟清音迷糊中聽見了,他們說你不該主宰我們的命運!我們想活!不是一切都是虛妄的東西!你忘了你是誰嗎?你是孟清音!死神也不能打敗的孟清音!醒醒啊!!
好在孟清音在還沒有太遲的時候真清醒了。踉蹌走回房間都像用了一生的力氣似的,就這樣濕漉漉倒在床上。
 
早晨七點,鬧鍾準時響起,孟清音起床,陽光明媚,她感覺充滿信心活力,心頭一絲烏雲也沒有,昨晚發生了什麽?真傻啊,她皺眉不解了一瞬,就走到窗邊,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有很多這樣萬丈紅光的朝陽要讚歎,還有很多這樣溫柔甜香的春風要撲麵,還有很多鳥語花香的日子要細細品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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