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雜記 —— 三個人的長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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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征雜記 —— 三個人的長征

 

 

題記

 

長征是徒步的穿越,

長征是靈魂的洗禮,

長征是身體和意誌的錘煉!

 

引子

 

1966年9、10月間,文革已經開始數月,昆明學校中的氣氛,沉悶中帶著壓抑。內地的學生紛紛開始串連,主要是流向北京。當時去北京還是紅五類的特權。10月22日,《人民日報》發表了《紅衛兵不怕遠征難》的社論。班裏還在辯論是外出串連還是留校鬧革命,幾個要好同學早已抑製不住對外麵世界的渴望。一天晚上,在學校的庭園中,洪剛、衍順、小曹和我一起商定,要想出去,隻能靠自己。除小曹暫時留守以觀事態發展,我們三人馬上準備步行串連北上。當晚找到校文革籌委會主任趙有柱,以社論為依據力爭,開出了外出串連的證明,很快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準備上路。

 

鐵路線上

 

10月26日出發,揹上背包出東站,順著北上的鐵路行進。走著走著天空飄起小雨,小雨打濕了衣褲,卻不能澆滅我們心中的熱情。三人都鼓起勁,默不作聲地往前走。走著走著天又晴了,衣服又幹了。大家心裏明白,萬事開頭難,開頭兩天一定要堅持住。

 

第二天從小哨出來,繼續在單調的鐵路上行走。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路無話,隻盯著眼前的枕木,機械地邁動步子。三個人都進入一種奇特的、忘我的精神狀態,除了走還是走,周圍的世界似乎已經不再存在……在一個較大的弧形彎道上,忽然一聲尖銳的汽笛聲在身後長鳴,回頭一看,火車轉過彎道後象一條巨龍追尾而至。大驚之下,我們慌忙跳下路軌。緊急製動的火車停到了我們前麵。"你們不要命了!"司機跳下火車對我們就是一通臭罵。我們居然沒有聽到火車轉彎前的嗚笛,沒有感覺到身後逼近的火車!此事之後,我們決定隻走鐵路邊的小道,輕易不上路軌。親身經曆讓我們明白:人在走神時感官也會失靈。

 

多年之後上網,才知道火車在彎道上時有事故發生,彎度影響了火車聲音的傳播路徑,山體的存在也會引起聽覺障礙。

 

第三天從塘子出來,走了42公裏到達雞頭村。其中從馬過河到尹堡村,進行了一次急行軍,90分鍾走了11公裏。路上經過解放軍營地,當時我正流鼻血,他們忙找來衛生員給我藥棉幫助止血,並讓我們休息,洗臉燙腳,十分關心。見我們背包打得不好,就拆開教我們重打,並告訴我們怎樣走才能持久。樁樁小事,卻十分暖心。

 

第四天上午快到達曲靖時,見滿載學生的列車急駛而過,心裏正嘀咕,是不是可以免費乘車了?到了曲靖一中,在和當地學生的交談中了解到,曲一中學生的夥食費每月隻需4元錢,比昆明我們學校要便宜一半以上!回想起來,當年一個月的夥食費還不如現在的一頓飯錢!在曲一中偶遇柯成恩和張勝利,得知串連已經放開,學生可免費乘車。張勝利因腳受傷滯留曲靖,也準備乘車。我們商量了一下,為爭取時間,決定先乘車出了大西南再說。隨即將行李存放到曲靖一中,登上了北去的列車。後來當我們從北京返回,洪剛單獨下車來取行李時才發現,在大串連的混亂中,行李早被別人借用,隻找回一床薄被。這也是後話了。

 

跨越西南

 

從曲靖經貴陽、重慶、成都到西安,經曆了一次文革"蹭"車的時空穿越。因為是白坐,所以稱為"蹭",由於是"蹭",所以異常的擁擠。無論如何,列車與步行相比,可謂時空穿越了!

 

十一月二號晚到達貴陽、三號停了一天。貴陽滿街都是大字報,宣傳車和工人赤衛隊,這在當時的昆明還很少見。在貴陽火車站出了點狀況,為搶時間,我們常穿越鐵路線,當時麵前停了一輛列車,洪剛翻下月台就鑽入車底,不料列車突然啟動,洪剛慌忙又飛快地鑽了出來,好在剛啟動速度不快, 可我們心都要跳出來了。當時車站上的混亂可見一斑。

 

三日晨到達重慶逗留串連,參觀了歌樂山渣滓洞和白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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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宿在市黨校接待站。那時的服務員十分熱情和樸實,一個從煤礦調來的老王手裏從來不閑著,不是見他在食堂刷碗,就見他在衛生間衝洗廁所,還鑽到我們的床下打掃衛生。我們過意不去,就說讓我們自己來吧。他說:"革命分工不同,你們搞串連,讓我們比賽比賽!"

 

不好意思的是,在重慶休整的幾天裏,為了吃到可口的麵食,我們都裝作胃痛。檢查起來,與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導大相徑庭。一到關鍵時候,人性的弱點就占了上風。

 

其時大串連已成排山倒海,不可遏製之勢,火車嚴重超載。在重慶再次登上北去的列車,隻能龜縮在車門附近,重慶到成都,吊在車門旁的扶手之上吹了一夜冷風。

 

在成都,為了找到座位,我們悄悄翻入火車站,聽天由命地爬上一列停著的列車。半夜列車開動,廣播說開往北京,不禁大為高興,覺得是撞了大運。當列車停靠補水加煤時,扒車串連的學生蜂擁而至,從車門擠,從車窗爬,車內坐席、走道、行李架,甚至衛生間都擠滿了人。當列車再次開動,車廂裏已是擠得象沙丁魚罐頭一般,開始時,如實在是內急要方便,隻能雙手抓著行李架橫杆,從椅背上越過,時常踩踏在別人肩背之上。到了廁所得等裏麵的入居者暫時讓出空間,很費一番周折。隨著扒車的人越來越多,已無法活動,車廂內空氣汙濁,燥熱難當,又不敢喝水怕引起內急。

 

列車到達西安,西安是中國中部重要的交通樞紐,極為繁忙,列車一停一天多沒有動靜。一合議,我們決定棄車,從西安開始徒步往延安、經太原去北京,以遂徒步長征的初衷。真正的長征由此開始。

 

戰勝自已

 

徒步是一種以時間和耐力為參數的旅行。幾天走下來,三個人的團隊也會走得七零八落。清晨出發前往往定好宿營的目的地,先到者聯係好食宿,傍晚再聚。

 

11月25日這天,快到銅川時我們又走岔了,我走在公路上聽見他們在山上叫,但聽不清。我確認路沒錯就獨自往前走,到銅川辦了手續卻沒等到他們,沒想一別就是幾天。

 

在黃土高原,翻過幾道山,正走著快到黃陵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孩子的聲音"你是串連去的嗎?" 回頭一看,原來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紅彤彤的小臉,用一根棍子挑著兩袋糧食正朝我趕來。我問他挑糧幹啥,他說在學校糧沒了,每星期都要回家去取。他剛從二十裏外的家裏趕來。小孩十分健談,說現在學校裏的菜地都是他們自己種植管理。我深感山裏孩子的不易和頑強。晚上住到龍崗,接待員說,聽說有長征隊要到,老鄉們紛紛拿出自己的被子,有的家僅有兩床被子也要拿出來,說,我們有熱炕,把被子給紅衛兵,別讓孩子們冷了。這些話表達了老區百姓摯撲的感情,聽了心裏暖呼呼的。

 

天氣轉寒,我發現分行李時我的厚絨褲被洪剛背走了。僅有的單褲無法禦寒,堅持了兩天,一歇下來,關節就發痛。30號這天早上,寒流襲來,氣溫降到零下十多度。疼了幾天的關節愈發疼痛,特別右腿膝蓋幾乎無法彎曲,是走還是休息?此時,紅軍飛奪瀘定橋,一天走二百四十多裏的豪邁氣概如在眼前。走,忍住鑽心的疼痛,咬緊牙關邁開步子,一步、兩步、三步……走了一會,關節忽然不疼了。寒風刺骨,心裏卻是熱乎乎的,走得更帶勁了。這天終於按計劃走完38公裏到達甘泉。

 

延安聖地

 

陜西的大棗又大又紅,肉厚汁多。接近延安時,見不少老鄉在路旁捧著滿鬥笠的大棗招待過往的外地學生,嘴裏還不停的招呼,多拿些 、多拿些!真是情深意切。慷慨淳厚的民風至今回想起來仍令人禁不住地感慨。靠近延安城時,常見小朋友手舉語錄牌在站語錄崗,經過時,必須背上一段毛主席語錄方能通過。進了城中,在接待站一眼就見到等候在那兒的洪剛、衍順。原來他們經高人指點,抄了近路,早到一天。朋友相見分外高興。寄宿的窯洞裏已煮好了紅糖大棗湯,一碗下肚,驅走了全身的寒意。

 

當時延安在我們心中,就是革命的聖地。行走在冬天結冰的延河之上,遙望寶塔山。當年革命青年清晨在河邊洗漱的畫麵仿佛就在眼前……

 
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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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園窯洞有兩間住室,主席住南邊一間,床頭一桌,桌上一盞台燈,使人暇想那"棗園的燈光"。江青的住室多了一個鏡框,裏麵是主席,江青和李納一家三口的照片。五十多年過去,回想當年這一場景,無法想象一個習慣了大上海,閱人無數的年輕女子如何能超越世俗完成了她的精神蛻變,來到這裏。

 

楊家嶺是主席的另一住處。據介紹,主席十分愛惜燈油,在屋內散步思考問題時,就把燈芯撚得很小很小。主席的夥食和大家一樣。還經常檢查有無超支,以防別人給他補貼……說實話,當時心中充滿了崇敬之情。五十多年過去,我真希望這不僅僅是一種宣傳。

 

黃河船渡

 

頂著夜色,終於到了黃河邊。吃過飯,在接待站領了棉被,分到一個孤身老人家裏。老漢可謂是家徒四壁,靠牆卻有一方足夠四五人睡的大炕,心想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覺了。北方冬天很冷,每家都有火炕和火牆,有時炕席熱得讓人貼不上身。天色已晚,老漢扒拉了一堆樹葉和樹枝開始燒炕。老漢睡在靠火爐的炕頭,我們則依次往炕尾躺下。可炕上無一絲熱氣,無奈之下,隻好將所有的衣褲套上,再蓋上被子,仍是凍得無法入睡,聽了一夜的河水滔滔,寒風凜凜,心裏直埋怨老頭的摳門。可現在想想,那還真反映了當時山區窮苦農民的生活現實,一點不能怪老人家,一個無勞力的孤身老人,你還能要他怎樣?

 
圖4
 

天剛蒙蒙亮,我們便迫不及待地奔向黃河渡口。 站到了黃河麵前,精神不覺為之一振,一夜焦慮和困倦一掃而空。滔滔黃水 裹挾著大塊的冰淩向南滾滾而去!這就是養育了中原兒女的"母親河"啊!不親臨其境,真無法感受它那不可言說的宏偉氣勢。令我們更為驚奇的是,渡河的竟是一張小小的木船,兩舷較寬,可坐五、六個人,加上兩個擼手。想像一下,12月的初冬,一葉扁舟在滿是冰塊的黃河上飄蕩,是什麽一種景象?!還沒等我們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小船已順著水勢,斜斜地到了對岸。今天的黃河,交通已十分便利。沒人再會去坐這樣的小船,不也少了其中的樂趣?我們的幸運就在體驗到當年船渡黃河的豪氣!

 

呂梁英雄

 

過了黃河,就是山西,穿越呂梁山向東就進入晉中盆地。呂梁地區一直是英雄輩出之地,我們這一輩人都看過電影《撲不滅的火焰》,其中主人翁就是抗日英雄蔣三。有幸實地參觀了蔣三的家鄉唐興莊,其中一段故事令人印象深刻:為躲避敵人追捕,蔣三跑進龍王廟,鑽進戲台頂棚。正好兩隻野鴿子剛欲展翅,被蔣三抓住。日軍小隊長帶人圍住戲台搜索,並向頂棚開槍,蔣三應聲放出鴿子。日軍見狀知頂棚上無人便撤走了。蔣三的機智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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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周西村是劉胡蘭的家鄉。劉胡蘭年紀雖小膽氣豪,懷著敬佩之心,在她的塑像前留影。隻是英雄的母親(繼母)胡文秀其時正享受"走資派"待遇,未能見到。

 

太原休整

 

太原是從西安出發後走進的第一個大城市,山西省首府。其時已近66年歲末,準備在這裏休整一番。

 

從接待站分到省委招待所的大禮堂,可供幾百人打地鋪。雖是地鋪,條件不錯,每人都發有被子和毯子,零下二十多度,上半夜還有暖氣,但下半夜關了暖氣之後不時還會被凍醒。話又說回來,經過這次冬天長征的洗禮,衍順在冬天總是複發凍瘡的雙手竟然康複了,之後再也沒有複發過。

 

招侍所的食堂很寬敞,擺了幾十付桌椅。進到食堂,衍順禁不住感歎:"終於吃到大米飯了!"是嗬,這可是從西安出來的第一頓白米飯!另外太原的另一種食品,玉米油糕也十分可口,玉米糕蒸熟後兩麵用油煎成金黃色,十分甜香可口。

 

自從進延安前受了風寒,我每逢歇下來膝關節就痛。住下之後,洪剛不知從何處找來一位年輕的女軍醫,認真檢查了我的膝關節,決定用針灸治療。每天早晚都準時前來,每個膝關節附近都插上三根針,約一周左右,我的膝關節竟奇跡般地恢複了活力,並且至此再未疼過。女軍醫的名字我未能記住,但她那甜美的笑容,精湛的醫術,特別的認真和耐心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和美好的回憶。這一次經曆讓我對針灸的功能刮目相看,以後經常翻看中醫的經絡理論,對祖國醫學的瑰寶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太原的另一件事,就是對虱子的戰略反攻。上路以來,由於沒條件洗澡,又到處借宿,不知不覺中身上就長滿了虱子。這東西十分狡猾,平時鑽入衣縫,不時到處騷擾,防不勝防。晚間燈下捕捉,大個的可達米粒大小,用指甲擠壓,隻聽"哢嚓"一聲,弄的一指血痕。當地老鄉見怪不怪,安之若素,稱其為"革命蟲",意指當年幹革命的身上必帶之物,還頗有些自豪之感。我們對其可已經是忍無可忍!到太原之後洗澡時將所有衣物沒入沸水之中,將其徹底解決。終於過上了幾天無虱相伴的生活。

 

12月26號那天晚上,省委招待所派車將我們接到省裏一處大禮堂,參加慶祝毛主席誕辰的文藝晚會。晚會開始前,照例將省委書記省長衛恒、王謙等一行人批鬥一番。那個時代很少電影歌舞的藝術享受,一般的文藝宣傳隊水平也不高。雖然這個晚會的歌曲都是當時千篇一律的紅歌,以毛澤東頌歌為主。但表演者卻都有演唱的功底,應該至少是省一級的演員。我們這些剛從山溝裏爬出來的串連者,看得也很開心。

 

離開太原第一站是太原門戶榆次老城,位於太原南約26公裏處。榆次古樸而清新,給人一種不同的感覺,一種晉文化的感覺。路邊成排挺拔的樹木在微風中搖曳,一些消滅不掉的古城的殘肢碎片仍透射出一種久遠的民俗建築風格。街邊的縣衙曾是過去官府辦公斷案之所,如今大門緊閉,陳舊斑駁的門檻頗有一種曆史的蒼桑感。

 

太行山上

 

出榆次往東,進入太行山區,方知鬼斧神工之妙。山體雄壯健美,氣勢恢宏。深陘橫斷山脈,山腰上的小路現羊腸之險。黃土高原在雨水河流浸蝕之下竟展現出如此變化莫測的深溝巨塹,兩村隔溝相對,雞犬之聲相聞,走路卻需要幾天時間。進入深山,人煙稀少,村落罕見。但小路邊的大樹和斷崖上總可看到前麵長征隊留下的指路箭頭,靠近接待站的地方還有專門的告示,諸如:"前方一公裏有紅衛兵接待站"。回想當年,全國各地真是動員了極大的人力物力,在幾條主要的長征路線上,無論走到怎樣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免費的食宿接待站。在晉陝兩省我們的主食主要是窩頭和小米粥,雖無油葷,也能讓你吃飽。說起來,那些窩頭真有一股甜香味,比起家鄉雲南的包穀饅頭要好吃得多。常食粗糧,絕無便秘之憂。方便起來十分暢快。到了接待站,總有大桶的熱水讓你泡腳解乏,並有人告訴你怎麽泡最好,腳板上的水泡如何處理,綁腿應該如何綁……等等,山裏人的淳樸和善良總是讓你十分感動。

 

在陡峭的山路上爬行,常常累得氣喘籲籲,一次正在上氣不接下氣之時。旁邊走過一個山西小夥,穿著黑色的棉褲卻步履輕盈,我忍不住問道:"小夥子,你為何那樣能爬?" 他笑笑:"你沒聽過這句話嗎?'天津人的嘴,山西人的腿' ?" 對啊,他們的腿正是從小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練就的。

 

翻過太行山,進入河北平原,路上見一個油條灘子,現炸,一毛錢一個,久違油葷的我們如餓虎撲食,大快朵頤一番。

 

路上軼事

 

長征路上,各式各樣的長征隊可謂是林林總總,比較正式的穿一色舊軍裝,戴紅袖套,有隊旗引路。但大多數都很隨意。一次在太行山上投宿,路遇一北京學生,一個人的隊伍還扛著一杆紅旗,自北向南而來。晚間交談時給我們透了很多小道消息。據說一次批鬥會上,陳老總說,請同誌們打開毛主席語錄273頁。但語錄僅有272頁,正奇怪間,陳毅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陳毅是個好同誌。" 又說,一次批鬥會上,葉帥說:"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你們究竟要怎麽闈?" 聽得我們直打嗬嗬!

 

一次在長征途中得到一本小冊子,是北京家庭問題研究小組的《出身論》。打開閱時,不覺之間一口氣將它讀完。覺得它將出身問題分析得頭頭是道,鞭辟入裏!文革初期,出身問題對大多數非紅五類出身的子女是壓在頭上的一座大山。讀過該文,頗有思想解放之感。後來知道,該文作者遇羅克竟因此文被打成現形反革命分子慘遭搶決。由此可知,在當時"四大自由"下言論的不自由。

 

挺進北京

 

從山地進入平原,感覺大不相同。雖無爬山之累,卻也感到單調和乏味。好在經過前一階段鍛煉,腿腳更有勁了。在華北平原之上,我們每天的進度都在5、60公裏,有時可達70公裏。

 

進入石家莊,覺得街麵十分幹淨清爽,特意去參觀了石家莊革命烈士陵園。路遇幾個北京紅衛兵,問我們要不要去北京的火車票?我們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堅持要徒步進京。

 
圖6
 

快到北京,有幸走過盧溝橋,盧溝橋是北京現存最古老的石造聯拱橋,除其文物上的意義,還因聞名中外的"7.7盧溝橋事變"而具曆史意義。最有意思的是望柱上的大小石獅據說"數不清",大獅子身上又雕了許多小獅子,有的隻露半個頭或一張嘴。我們也沒有細數,但對獅子的千姿百態卻印象深刻:有的昂首,有的低頭,有的正在互嬉,有的凝視著你,仿佛在問:你是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

 

我們先後進入北京,先到的洪剛已在接待站辦好去林學院住宿的手續並親自跑了一趟,返回時在接待站見到我們說,坐車時看到了天安門。大家都很興奮!果然,在去林學院的路上,天安門從眼前閃過,隻是似乎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宏偉……

 

北京是久已向往的地方,那兒的故宮,頤和園,北海……早已在兒時的書本中反複讀到過,在不少的電影中感受過。如今要親自見證這一切,怎能不叫人高興。可是到了駐地才知道,當我們還在大山裏轉悠的時候,北京的形勢已發生大變,毛主席不再接見紅衛兵,大串連已接近尾聲,為了防止外地師生滯留北京,各景點已經關閉,真是讓人十分掃興。

 

唯一能看到的隻有天安門廣場上的天安門和人民英維紀念碑。這兩張儀式性的留影宣告了我們三個人長征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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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
 

作為催促大家返回的措施,林學院的夥食也不再免費,必須打了借條才能享用。這借條最終還是寄回學校,由衍順的助學金支付了。最後一件有趣的事是碰到一個廣州同學,他感到渾身奇癢卻不知是何緣故,我們告之有虱子,他竟不知虱子為何物,讓他去衣褲的縫隙裏找。半夜一覺醒來,見他還在戰鬥,並興奮地說,已經抓住一百五十多隻了!

 

後記

 

此次從西安到北京的長征,全程一千多公裏,曆時一個多月。全程徒步,即使在腳痛難支的情況下,也婉拒了好心司機或大車把式的善意邀請,隻為了不違自已的初心。

 

五十多年過去,當年一同徒步穿越陝晉冀的三個朋友都已年屆七旬。為了那不可複製的青春和那難忘的一段經曆,本文得到洪剛和衍順的熱情回應,提供了不少生動有趣的細節,使本文最終得以完成。在此表示由衷的謝意!

 
金秋2017 發表評論於
回複 '小溪姐姐' 的評論 : 知青朋友,您好!我是69年從昆明到瑞麗插隊的.很高興認識您!
金秋2017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高斯曼' 的評論 : 謝謝關注,當年的120相機,照的不很清楚.
小溪姐姐 發表評論於
同代人的記憶,您也是知青啊,剛剛開始在看您的《永遠的瑞麗村》。最近在文學城裏已經遇見兩位北京去山西插隊的知青,一位福建漳州在土樓插隊的知青。我是南京在蘇南插隊的知青。知青握手了。
金秋2017 發表評論於
回複 '小酒蟲' 的評論 : 謝謝關注
金秋2017 發表評論於
回複 '小酒蟲' 的評論 : 謝謝關注
高斯曼 發表評論於
太珍貴了,好故事!我哥也保留一張長征的照片。
小酒蟲 發表評論於
照片珍貴極了
laozhang 發表評論於
照片 內容都很珍貴難得 內容很好 可是顯示出來的字體為什麽是這樣的?
金秋2017 發表評論於
回複 'xm1982' 的評論 : 謝謝,五十年過去,想想還是挺值。
xm1982 發表評論於
好珍貴,這麽多年照片。留存下來很不容易,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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