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碾磨歲月《十四》2018

     不再扯閑篇了。什麽光陰似箭啊，什麽白駒過隙啊，我記住的最好的一句形容時間快的話是樺樹的，十年前我們一起在萬維五味齋上對敲，她說，2007年的支票還沒寫利索，是指寫每個月份加簽名，2008年就來了。我來美國後一直用一個序列支票，剛才看了看本子，已經簽了5000多張了。我不忘樺樹，因為還簽著支票，不忘樺樹的話，主要是她說話個別。

     上麵說的是十年前的事。辭舊迎新的時候，辭舊，大家會說時間過得太快，迎新，大家會說許個願吧。我利用全世界時區，幾乎看遍了新年許願，最後還是落在中國和美國，因為我在裏麵。如今許願買車買房結婚身體健康，對我來說是老生常談，唯有一句話打動了我，不知誰說的：2018年他要做到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思索再三，不簡單啊，這句話看著像皮條，油滑，實際上是中國最優秀的文化傳承，長跑的最後勝者。像我這樣的五零後，打不垮我的就是這句話，我遇到困難艱辛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還有很多人不如我呢。從某種意義上講，後半句比前半句重要。有生命，怕什麽，要敢比，善於比，誰都明白，社會就是一個比。有人會反問，老潘你沒事老跟人比什麽，就是不比你也躲不掉，還不如想開點，我們要做到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中國還有一句老話是人比人氣死人，就是說，一比就會生氣，我們所有的氣基本上就是這麽生出來的，越活越不自在，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是最重要的。回顧我的一生，風險確實多多，機會又少之又少，遇到拐點太多，有時看起來十分渺茫，但後來的結果是成功多於失敗，再不客氣點說，沒有失敗。能最後做成這樣原因很多，有兩點是最重要的，一是學數學來的，思維線性化，做事避開強烈競爭，做事以最小的付出獲最大效益，這些都是早年在空工院學高等數學圖形記住的。二是我雖然讀書不多，對中國流傳的古語會在心中記得個滾瓜爛熟，遇事會自動翻上來，馬上得出結論，想法和做法。

     我生在中國長在中國，文革中我千方百計自學英語，那時在軍隊裏學英語很容易被當成叛國分子，後來遇到改革開放，我要走出中國到外麵看一看，兒子也是這樣，要到美國上大學。我們的願望都實現了。問題是今天2018年的第一天，我的一個好朋友在DC加油的時候沒有拔車鑰匙，交錢的時候車被人開走了，偷走了，他的前妻打電話給我，可能是想述說，我一通亂罵，大過年的，真笨。大家猜我最後一句話講了什麽：中國有句話叫“破財免災”，新年第一天發生這樣的事，你們全家有福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我又通過微信電話向很多人轉述，很多中國人的第一個反應也是破財免災。今後我們的後代不論在哪裏，都不要忘記中國的方塊字。

     我和兒子連續十三年到一個美國家庭過聖誕節。這個家庭有個特點，女主人帶著三個孩子，不論婚姻如何變換，住地搬來搬去，始終帶著濃烈的家庭氣氛。這家人看我們父子，不論我們成功與否，錢多錢少，有無生意往來，始終把我們當作親人家人。後幾年，女主人再次結婚，這個家庭算穩定下來，漸漸地親友們利用節日聚集，開始烤十幾磅的大牛排了。多年我一直帶著疑問，女主人每年龍蝦牛排伺候我們父子，已經超出了一般的友情關係，好像進入了某種血緣關係。原來早年我做了一個奇妙的交換，女主人始終沒有看懂，我大量訂女主人公司的酒，有時一批要達到十箱，我唯一的要求是讓剛來美國的兒子能到她家過聖誕，看看正宗的美國。這些訂酒實實在在成全了女主人，讓她在進入公司第一年就登上銷售榜首，享受了七天加勒比海旅遊。女主人每年都會如數家珍，我每年也會說這些酒一直壓在地下室裏，親友們聽了哈哈大笑。每年去的時候我都會囑咐兒子仔細觀察這家美國人，他們談論最少的就是金錢和收入。今年我的情況不錯，吃下一大塊牛排還不漲肚子。

     也是好幾年了，兒子每次來看我也就是七八天時間，這時該用到“光陰似箭，白駒過隙”了。兒子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對兒子說，不少中國人到美國幾年後開始變化，十幾年後變化最大，你對爸爸感覺怎麽樣？有沒有患抑鬱症？兒子說沒有。又問：有沒有感覺爸爸開始健忘了，家裏的東西想不起來在哪裏放著，握筷子手發抖？兒子回答一點也沒有。最後我問：有沒有看到爸爸每天激動，發火，罵人，憤青，抱怨世態不公，錢不夠花，說話顛三倒四，車軲轆話不停，酒話不斷，冷靜下來後又讓你看到爸爸在寂寞孤獨？不好意思見熟人？兒子說一點也沒有，真是好爸爸。

01/15/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