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公司製造的導彈，“戰斧”導彈（中）使用的磁體由稀土元素釤製成。
由於能精準命中千裏之外的目標，“戰斧”巡航導彈成為了各國軍方所覬覦的利器。這種精確製導的實現依賴於彈翼上使用了由釤製成的強力磁體——釤是一種能夠耐受高溫的稀土金屬。
今年中國對部分稀土實施出口管製後，切斷了向美國國防承包商供應釤的渠道，而這些承包商為“戰斧”導彈的製造商雷神公司供貨。釤幾乎完全在中國進行加工，全球超過85%的稀土磁體產自中國。
一項經過精心安排、涉及兩家歐洲公司的交易為美國國防承包商提供了新的釤來源，使生產暫時得以繼續。但這一供應來自一批自上世紀70年代起就存放在法國一家工廠裏的原料，數量十分有限。現在，在歐洲庫存耗盡之前，特朗普政府正爭分奪秒地開拓新的供應來源。
今年4月，在特朗普總統對中國等多國加征關稅後，中國開始要求釤以及另外六種稀土金屬的出口必須獲得許可證。中國駐華盛頓大使館的一名發言人在電子郵件中表示，這些出口管製措施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將釤用於軍事目的的外國企業已被允許采購該材料。
“所有國防承包商都無法沿用過去的采購渠道獲取釤金屬，”雷神公司一家供應商的高管坦言。由於話題敏感，此人要求匿名。“我們已被列入黑名單，再也拿不到這種材料了。”
大多數稀土磁體由釹製成，廣泛用於手機、汽車零部件和電子產品等日常領域。但國防工業需要的是釤鈷磁體，它們能夠承受極端高溫。
一塊釤樣品，它具有很高的耐熱性。
尋找替代方案極為重要。除非能夠找到新的釤來源或替代材料，否則美國製造商將無法生產戰鬥機或精確製導導彈。曾負責供應鏈事務的前國防部官員艾莎·海恩斯表示，如果無法獲取合適的磁體，他們可能被迫在武器精度上作出犧牲。
正在研發的新型裝備係統——例如高超音速導彈——同樣取決於能否從中國之外的地方獲得釤金屬。
“絕不能讓任何一個國家擁有如此大的主動權，”已於4月退休的海恩斯說。“對方隨時可以切斷供應閥門。”
若非磁體製造業內人士的遠見，局勢或將更為嚴峻。總部位於紐約羅徹斯特，在瑞士、泰國和中國設有工廠的Arnold Magnetic Technologies首席商務官亞倫·威廉姆斯透露，當中國於4月4日宣布出口管製時，該公司手頭已備有超過一年的釤金屬庫存。
到了夏天，Arnold公司的客戶開始擔心庫存耗盡後怎麽辦。於是，Arnold公司向英格蘭利物浦附近的Less Common Metals公司董事長格蘭特·史密斯求助——該企業是西方世界所剩不多的稀土金屬製造商之一。
史密斯多年來一直在尋找中國釤的替代來源。最終他在法國的一家工廠找到了：一批封存數十年的硝酸釤庫存。這批原料的所有者是比利時化工企業索爾維，其法國工廠曾位居全球最大稀土氧化物生產商之列。
將礦石轉化為磁體需使用大型溶劑槽分離17種稀土元素，這一工藝正是索爾維公司參與開創的。據該公司發言人透露，20年前索爾維已停止在法國的稀土分離業務，稱其變得“無利可圖”。威廉姆斯指出，在中國以外加工的釤成本要高出五到八倍。
但索爾維保留了半成品庫存，並且仍掌握著將其進一步精煉成史密斯所需形式的技術與設備。而Less Common Metals恰巧擁有一台能處理此工序的舊熔爐。
法國拉羅謝爾的一家索爾維公司旗下的稀土工廠。
史密斯迅速組建了客戶聯盟，除Arnold還包括Permag——後者旗下的Electron Energy Corporation是數十年來為美國國防工業供應釤鈷磁體的另一家製造商。這種買家俱樂部模式使史密斯能向索爾維報出具有吸引力的價格，以精煉全部約200噸庫存。
史密斯將索爾維的釤運至英國，在那裏將其轉化為可熔煉合金的金屬錠。隨後，他的客戶會把這些材料壓製成塊，美國的工廠再將其切割成磁體。這些磁體最終將植入導彈的彈翼舵機係統——通過調節彈體尾翼方位來控製飛行軌跡。
史密斯的交易剛剛談妥，中國宣就布了出口限製。自那以後，他的電話幾乎就沒停過，焦急的航空航天和國防企業四處尋找釤的來源。
“他們打來電話時，我可以拍著胸口告訴他們：‘不用恐慌，我們已經替你們安排好了，’”史密斯說。他的公司此前經營狀況一直不佳。“從4月4日開始，我隻休了兩天假。我不是在開玩笑，真是忙瘋了。”
史密斯估計，索爾維的這批庫存足夠其美國國防工業客戶使用一年多。
Arnold公司的威廉姆斯表示：“稀土的問題在於，加工過程必須足夠經濟——你需要足夠大的規模。格蘭特搭建了一座短期到中期的‘過渡橋梁’，這一點至關重要。”
釤金屬的市場需求相對有限。據行業谘詢機構“關鍵礦物研究所”聯合主席傑克·利夫頓估計，美國國防工業年需求量不足200噸。
史密斯對在索爾維庫存耗盡前啟動其他供應源充滿信心，但下一批釤將來自哪裏，仍遠未明朗。
在賓夕法尼亞州蘭迪斯維爾，Electron Energy Corporation工廠的一名技術人員正在混合釤鈷合金。
特朗普政府已向加利福尼亞稀土礦的所有者MP材料公司提供了1.5億美元貸款，用於擴建其釤金屬加工設施，這是與該企業數十億美元合作計劃的一部分。但該項目可能需要數年才能實現產能。
此外，政府還向印第安納州的ReElement Technologies提供了8000萬美元貸款，該公司正運用新技術加工釤。第三家企業——加拿大的Ucore Rare Metals——已獲得美國軍方2240萬美元資助，將在路易斯安那州建設專門生產釤和釓的設施，同樣采用創新技術路線。
但政府的支持並不能保證成功。2023年，澳大利亞礦業公司Lynas Rare Earths獲得美國國防部合同，在得州錫德裏夫特建設一座稀土加工廠，但該項目未能完成。如今，Lynas正在擴大其位於馬來西亞的工廠，目標是在4月前分離釤及其他金屬。
質疑者指出，特朗普政府正在資助那些從未生產過磁體的企業，且大量資金流向了釹鐵硼磁體生產，而非國防工業最急需的釤鈷磁體。
政府推動產業發展的努力引發了一連串雄心勃勃的計劃。例如，成立於2019年的USA Rare Earth近日宣布計劃在俄克拉何馬州斯蒂爾沃特建設一座加工設施。上個月，該公司為收購另一家公司——史密斯的Less Common Metals——掃清了最後一道障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