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壓、突襲、逮捕：中國當局如何鎮壓錫安教會

一名牧師當時在上海的一座機場。另一名在北京的城鄉結合部。還有一名在位於中國西南部廣西的家中。

10月初，他們與全國各地近30名牧師和教會成員一同被拘留。警方當時在全國範圍內展開行動，抓捕與錫安教會有關聯的人士。錫安教會是中國規模最大的非官方新教教會之一。

據維權人士和支持者稱，這是多年來針對中國基督徒範圍最廣的一次打壓。許多人擔心，這隻是一個開始。



在警方10月那次行動中被捕的人士。Headshots courtesy of Zion Church. By Pablo Robles/The New York Times

被拘留者中有些人自幼就是基督徒，也有近年才加入教會的人。他們年齡從30多歲到50多歲不等，職業包括律師、物理學家和音樂專業學生。

截至目前，已有18人被正式逮捕。除了向被捕者家屬發出僅列明涉嫌罪名和被關押地點的簡短通知外，警方幾乎沒有披露調查細節。

被捕者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教會的主任牧師金明日，他也使用以斯拉(Ezra)這一名字。2007年他在北京創立了錫安教會，這是一個未注冊的福音派教會。

中國法律保障宗教信仰自由，但在現實中，中共當局要求宗教團體向政府登記，並接受嚴格的政治控製。那些不願意這樣做的群體——據估計包括數以千萬計未登記的中國基督徒——隻能在地下進行宗教活動。

在現任領導人習近平上台後，這變得尤為艱難。隨著他不斷收緊對社會的控製，許多大型地下教會被關閉，其中就包括2018年遭到取締的北京錫安教會。



一些像錫安這樣的教會轉而主要在網上活動。但政府對此同樣展開了打壓。錫安教會成員被指控的罪名是“非法使用信息網絡”，這一罪名範圍廣泛，主要針對所謂在網上傳播非法或犯罪信息。近年來，政府已將未經授權的宗教活動納入這一範疇。9月出台的新規規定，線上布道隻能通過依法登記的宗教團體所運營、並獲得許可的網站和平台進行。

據教會成員介紹，金牧師曾將錫安教會打造為最成功的線上教會之一。他仍然在線下與信徒見麵，同時也通過YouTube、微信等平台進行線上布道。錫安教會的YouTube頻道有數百段視頻，記錄著成員們唱聖詩、舉辦聖誕演出的畫麵。

金牧師的女兒金婷雅現居美國。她說，新冠疫情迫使許多非官方教會停止線下活動，而錫安教會憑借既有的線上基礎迅速壯大。她表示，當時每個周日全國數十座城市裏有100多個小組同時聚會。

但政府的監控隨之而來。過去三年裏，當局不斷加大對錫安教會的壓力。在被捕前，金牧師曾在與女兒及女婿的一係列視頻通話中表示，教會工作人員被拘留，或被無端指控行賄、尋釁滋事等罪名。

金牧師的家人說，他們決定錄下這些對話，是因為擔心會有更大規模的鎮壓行動，希望留下記錄。

當局也頻繁幹擾教會聚會活動。例如7月在中國南方城市中山的一次聚會。

據現場視頻顯示，至少七名身著警服的男子闖入一棟寫字樓內的周日禮拜現場，同行的還有多名便衣男女，後來他們自稱警察或宗教事務部門工作人員。一名身穿白色T恤的人員表示，他們懷疑這場包含兒童在內的聚會屬於非法集會。

當信徒試圖離開房間時，執法人員要求他們先登記個人信息。一名穿製服的警察還用手機拍攝信徒離開的過程。

隨後，正如金牧師一家所擔心的那樣，當局在10月展開了集中打壓。

10月10日，錫安教會牧師孫聰正在北京郊外一家招待所參加為年長教會成員舉辦的團契活動。大約晚上10點半，當大家準備就寢時，多名便衣男子和一名穿製服的警察出現了。孫牧師的妻子穀曉羽說，對方當場給孫聰戴上手銬，其他參與者則質問他究竟犯了什麽錯。

隨後，八名警員將仍被銬著的孫聰帶回他在北京的家中。接近淩晨1點，他們按響門鈴，要求穀曉羽開門。

進入屋內後，警方開始搜查。他們拷貝了孫聰筆記本電腦裏的文件，並翻查基督教書籍。穀曉羽詢問是否有搜查令時，對方當場填寫了一份。

類似的突襲行動在全國多地同時發生。金明日牧師當天在廣西的家中被捕。10月11日淩晨2點左右，警方還來到北京一處住所，錫安教會牧師高穎佳和妻子耿朋朋當時正借住在朋友家。（耿朋朋說，他們夫婦在得知逮捕行動後離開了自己家。）

警方將高穎佳帶走，留下了耿朋朋與他們五歲的兒子。第二天早晨，當她回到自己家時，發現大門虛掩，電子門鎖已被拆除更換。

她的家已被當局搜查。她說，十多本日記不見了，一些宗教和哲學書籍、夫妻二人的筆記本電腦以及銀行卡也被帶走。

自10月以來，突襲行動仍在繼續。據教會在社交平台X上發布的聲明，20多名警察在北京突襲了錫安教會成員的感恩節聚會，並帶走了一名成員。多名被捕牧師的親屬已逃往海外，包括孫聰的妻子穀曉羽。她在電話中表示，自己不敢回中國，即使這意味著不得不帶著三個年幼的孩子背井離鄉。

“在中國現在的這個宗教環境下，尤其基督教的迫害，一波接著一波, 我們是有心理準備的，”她哽咽道。“但是當真的到的時候，包括現在，這個事情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我心裏也會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