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他是陽剛硬漢代表,2025年8月,“吳京
狐狸京”詞條登上熱搜。《戰狼2》時期的一些采訪,也成為了抽象文化的素材庫。
這並非孤例,包括周迅和黃磊在內很多明星都走過這條路。解構背後,不僅是觀眾對一種形象的重新定義,也映射出整個互聯網時代造神與祛魅的循環。
01 “神化”?
《戰狼2》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吳京處於某種“被神化”的氛圍。
這種認可有跡可循。2017年,吳京自導自演的電影《戰狼2》,在暑期檔拿下56.94億票房,不僅打破了周星馳電影《美人魚》的紀錄,更重塑行業標準,開創了50億票房時代。
8年過去,《戰狼2》仍保持在中國影史票房榜第三位。由它創下的1.59億觀影人次紀錄,直到今年年初,才被《哪吒之魔童鬧海》打破。
《戰狼2》證明了主旋律電影可以成為市場上強大、賣座的超級產品。它為軍事戰爭題材主旋律電影打開了市場,此後的《紅海行動》《長津湖》等同類型影片,都成了當年的爆款。
而吳京本人,之後接連出演了《流浪地球》係列和《長津湖》係列電影。
據貓眼專業版統計,他主演電影的票房高達347.17億,排名第二,僅次於沈騰。吳京也被很人多認為是少數的、真正擁有票房號召力的電影明星。與他合作過《戰狼2》的外籍演員弗蘭克·格裏羅,曾在某次采訪中評價吳京在中國是比成龍更大的明星(“bigger
than Jackie Chan”)。
作為投資人的吳京也相當成功。他實控的登峰國際,除了《戰狼》《流浪地球》《長津湖》係列,還是包括《銀河補習班》《攀登者》《巨齒鯊2:深淵》《我和我的父輩》在內多部賣座電影的出品方之一。
“造神”也發生在電影之外的世界。
從《戰狼》係列開始,吳京的銀幕形象逐漸趨同,無論是冷鋒還是劉培強、伍仟裏,都是強大的、戰無不勝的、具備男子氣概的硬漢,也是有擔當的、具備犧牲精神的男性角色。
吳京的個人形象開始與銀幕形象高度綁定。
銀幕外,他穿著製服、西裝的宣傳照在一段時間裏隨處可見。他在電影《老師·好》裏的客串出場,被做成表情包在互聯網上傳播。東京奧運會期間,穿著“中國”外套的吳京成為場外最忙的人。那件吳京同款外套,被很多人購買,直到現在還有穿著相似外套的遊客,在北京著名景點打卡。
不可否認,吳京是成功的演員、導演和投資人,他的成功由自身努力與時代機遇共同構成。
隻是在這種巨大成功背後,他所承載的符號意義和情感投射,或許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電影人的範疇。
02 解構
已經兩年沒有主演作品上映的吳京,最近又成了互聯網焦點。
有網友翻出了他在《戰狼2》時期的某些采訪。一段視頻中,吳京說:“坦克裏沒有後視鏡的。”說完,他停頓了幾秒,隨後搖著頭、晃著手指又說:“槍炮是不長眼的。”
在這些視頻的評論區,有網友寫道:“給人感覺好像全世界就剩他一個爺們了”。
三五年前沒在吳京采訪視頻評論區叫好的網友,被2025年的網友評為“早期清醒人類”;反之,則是“早期普通人類”。
“京學”興起,以吳京采訪為靈感來源,網友們開始二創抽象視頻。
“坦克沒有後視鏡”和“我讓Frank打我”,衍生出“線下追星”、“嗑CP”、“社畜”、“主理人”等多種版本;大量博主戲仿原采訪片段;還有網友做了印有吳京頭像的“搖搖樂”玩具……
這並非吳京第一次被“抽象”。前段時間,他的另一段采訪——“我跳過樓你跳過嗎”——也被網友翻了出來,成為二創視頻的靈感來源。
不同的是,新一輪“抽象潮”伴隨著口碑波動。大量網友開始解構“吳京”,對前幾年“被神化”的吳京祛魅。
更準確的說,這種解構或許並非針對個人,而是那種極具男子氣概、極其標榜陽剛的傳統硬漢形象。
這背後未必沒有時代原因。女性主義思潮興起並壯大,時代審美也正走向多元化,傳統硬漢形象所代表的絕對陽剛和支配性,很難再像以前那樣被推崇。
側麵證明是,網友最近經常把吳京和其他皮膚光滑白皙、妝容精致的男星照片放在一起,標題“猜猜誰當過兵”,答案並不是吳京。
這種轉變也發生在電影市場。硬核主旋律電影的市場號召力正在消退,如年初的《蛟龍行動》僅收3.93億票房。
取而代之的是《唐探1900》《南京照相館》這類作品,題材更多元,不再依靠宏大的場麵,而是回望曆史、聚焦個體命運。舊的神話落幕,更豐富的新敘事正在登場。
吳京未必沒意識到這種變化。他的新電影是《鏢人》,改編自同名漫畫,設定在隋朝末期,武俠題材。
據原作,故事有一位戲份較重、有完整成長線、有人格魅力的女性角色阿育婭;吳京飾演的主角刀馬,相較他之前的銀幕形象也有所變化,雖是硬漢,但性格更複雜、多元。
《鏢人》漫畫阿育婭
03 循環
實際上,不隻是吳京,包括周迅、黃磊在內的眾多明星,這兩年都經曆過口碑反轉。
七年前,綜藝《向往的生活》剛開播時,觀眾對於黃磊的主流評價還是“被演藝事業耽誤的廚子”、“黃磊老師太能幹了”。
一年前,黃磊不幸成為了賽博世界裏的NPD,何炅則被網友診斷為“異食癖患者”。沈騰在節目裏隨口調侃的一句“樣樣通樣樣鬆”,幾乎快成了黃磊這一生的賽博判詞。
七年前,《如懿傳》是萬眾期待的大項目,雖經曆了一些波折,但播完後總體口碑是不錯的。彼時,支持者認為那是一部為失敗者著書立說的作品,打破了宮鬥劇套路,顛覆了成王敗寇的邏輯。
一年半前,《如懿傳》成了“大如傳”。很多網友並不認可如懿“不參與宮鬥”、“一生一次心意動”的設定,劇集幕後紀錄片、主創采訪被翻出來反複傳播、解讀與諷刺。
這幾乎成了互聯網時代公眾人物逃不開的宿命——昨天被捧上神壇的,今天就可能被拉下來。互聯網輿論場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機器,進行著“造神”與“祛魅”的循環。
這套循環的邏輯清晰且殘酷——先推至巔峰,緊接著,便是等待。等待輿論的風向轉變,等待審美、觀念的迭代,等待瑕疵被發現、放大。口碑反轉了。
從周迅到黃磊、吳京,似乎證明了這種循環短時間內很難打破。畢竟,當一個人被符號化,成為某種價值觀或情緒的容器時,“人”的真實性和複雜性就被剝奪了。
另一方麵,這未嚐不是一種對話語權的爭奪。現在是人人皆為自媒體的時代,很多網友通過“玩梗”,用戲謔的方式,參與到對公眾人物形象的再塑造中。
某種程度上,抽象視頻就是爭奪話語權的產物。網友們不再討論吳京電影有多成功、周迅演技有多靈、《如懿傳》有多麽藝術,而是通過二創來進行觀點輸出、娛樂消費。
崩塌與重建的循環也正在加速。
今年上半年,當周迅在某活動現場維護單依純,當《風聲》《李米的猜想》的表演高光時刻被剪輯成切片,評論區不乏“行,如懿傳是我演的”聲音。
或許當《鏢人》成功時,評論區也會出現“就當那些采訪是我說的”。
這背後是一種更古老、樸素的邏輯,作品和演技永遠是演員立命之本。其他東西,會湧來,會消失,也會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