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初,一種感染蝙蝠的冠狀病毒在中國西南部感染了貉和其他野生哺乳動物。其中一些動物在市場上出售,冠狀病毒再次傳染給人類。其結果是一場SARS大流行,蔓延到33個國家,奪走了774人的生命。幾個月後,科學家在疫情爆發中心的一個市場上出售的一種名為果子狸的哺乳動物身上發現了冠狀病毒。中美互相指責實驗室泄漏之際,研究人員在一篇新論文中稱,新冠疫情與非典疫情一樣,都是冠狀病毒從蝙蝠傳播到野生哺乳動物,進而通過野生動物貿易感染人類。https://t.co/vn07XYnjJu
— 紐約時報中文網 (@nytchinese) May 8, 2025
在周三發表的一項研究中,一組研究人員將SARS的進化過程與17年後的Covid進行了比較。研究人員分析了導致疫情的兩種冠狀病毒的基因組,以及蝙蝠和其他哺乳動物中248種相關冠狀病毒的基因組。
愛丁堡大學的進化病毒學家、這項新研究的作者之一喬納森·佩卡爾說,這兩種冠狀病毒的曆史遵循平行的路徑。“在我看來,它們非常相似,”他說。
佩卡爾和他的同事們認為,在這兩個案例中,冠狀病毒都是從中國西南部的蝙蝠傳染給野生哺乳動物的。在很短的時間內,野生動物販子將感染的動物帶到數百公裏外的城市的市場,隨後病毒給人類帶來一場浩劫。
“在城市中心出售野生動物,就會經常爆發流行病,”亞利桑那大學的進化生物學家、這項新研究的作者之一邁克爾·沃羅貝說。
這項研究出現在一個令人擔憂的政治時刻。上個月,白宮創建了一個名為“實驗室泄漏:Covid-19的真正起源”的網頁,聲稱大流行的起因不是市場溢出,而是中國武漢一家實驗室的意外事故。
周五,白宮在其預算提案中稱,實驗室泄密事件“已得到證實”,並為削減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180億美元撥款提供了理由,部分原因是該機構“無法證明其向武漢病毒研究所提供的撥款與這樣一起可能的泄漏事件無關”。
中國政府斷然否認新冠病毒是由武漢的實驗室泄漏造成的,並提出了病毒來自美國國防生物實驗室的可能性。
其聲明稱:“應該對美國開展全麵深入的新冠病毒溯源調查。”
天普大學的病毒學家謝爾蓋·龐德表示,他不認為新冠病毒的起源已經確定。但他擔心,兩國政府的煽動性言論將使科學家難以調查和辯論新冠病毒的起源。
龐德說:“如果這不是一場悲劇,你肯定都要笑出來了,因為實在太滑稽了。”
2020年初新冠疫情的最初幾周曾流傳一個說法,稱導致疫情的病毒SARS-CoV-2是中國軍隊製造的一種生物武器。一組科學家在分析了當時可用的數據後否定了這一觀點。盡管他們不能排除實驗室意外泄漏的可能性,但他們傾向於認為新冠病毒是自然起源的。
當沃羅貝和其他科學家開始研究新冠病毒的起源時,美國情報機構也在對其進行評估。他們的評估結果不一。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傾向於認為從武漢病毒研究所逃逸,不過確定性不高。美國能源部認為病毒是從武漢的另一個實驗室逃逸的,但置信度為低。其他機構傾向於自然來源。
這些機構沒有公開它們的證據或分析,因此科學家無法評估它們結論的基礎。然而,沃羅貝和其他研究人員在科學期刊上發表了一係列論文。在研究過程中,沃羅貝確信,新冠疫情是從武漢的華南海鮮市場開始的。
“從科學角度來說,這和HIV病毒或西班牙流感一樣清楚,”沃羅貝說。他也研究過這兩種疾病的起源。
在這項新研究中,沃羅貝、佩卡爾及其同事比較了250種冠狀病毒的基因組,利用它們的遺傳相似性和差異來確定它們之間的關係。他們能夠重建導致SARS和Covid的冠狀病毒的曆史,即SARS-CoV病毒和SARS-CoV-2病毒。
這兩種冠狀病毒的祖先在中國大部分地區和鄰國的蝙蝠中傳播了數十萬年。在過去50年左右的時間裏,它們的直係祖先感染了生活在中國西南部和老撾北部的蝙蝠。
當冠狀病毒感染蝙蝠後,有時會與另一種冠狀病毒一起進入細胞。當細胞製造新病毒時,它意外地產生了攜帶兩種原始冠狀病毒遺傳物質的雜交體,這一過程被稱為重組。
沒有參與這項新研究的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病毒學家戴維·拉斯穆森說:“這些都不是古老的事件。這種事一直在發生。這些病毒真的可以說是東拚西湊。”
研究人員發現,2001年,也就是SARS在廣州造成大流行的前一年,SARS-CoV病毒在蝙蝠中進行了最後一次基因混合。隻有經過最後一次重組之後,病毒才進化成人類病原體。由於廣州距離SARS-CoV病毒的發源地有幾百公裏,蝙蝠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病毒帶到廣州。
研究人員普遍認為是SARS-CoV的祖先感染了野生哺乳動物,而後這些哺乳動物在廣州周邊的市場上出售。SARS疫情開始幾個月後,研究人員在市場上出售的果子狸和其他野生哺乳動物身上發現了SARS-CoV。
當研究人員研究導致新冠疫情的SARS-CoV-2時,他們發現了類似的模式。蝙蝠身上的最後一次重組發生在2012年至2014年之間,也就是新冠大流行前五到七年,地點在東北方向幾百公裏外的武漢。
這也大大偏離了該病毒祖先的流行區域。但傳播過程與SARS-CoV相似,都是通過野生動物貿易。
實驗室泄漏理論的支持者強調了武漢與發現SARS-CoV-2近親的地點之間的距離。他們堅持認為,如果蝙蝠不能飛到武漢周邊地區並感染那裏的野生哺乳動物,那麽科學家一定是從中國西南地區的蝙蝠身上收集了冠狀病毒,並在實驗室裏對其進行了處理,然後病毒從那裏逃逸出來。
美國科學家批評武漢病毒研究所在冠狀病毒實驗中防護不嚴。但沒有人提供證據證明SARS-CoV-2的前身在大流行之前就在武漢病毒研究所。沃羅貝及其同事的新研究表明,蝙蝠冠狀病毒可以通過野生動物貿易,在沒有科學家幫助的情況下長距離傳播。
研究人員認為,這些發現與他們在2022年發表的研究一致,該研究指出武漢的華南海鮮市場是新冠疫情的發源地。野生哺乳動物在那裏出售;那裏記錄了許多早期病例,中國研究人員在那裏收集了攜帶不同突變的不同SARS-CoV-2毒株。沃羅貝和他的同事們認為,這種病毒曾兩次從市場上的野生哺乳動物身上傳播出去。
巴黎巴斯德研究所病原體發現實驗室前主任馬克·埃洛伊特說,這項新研究對確切了解SARS-CoV-2的來源具有重要意義。
但他也觀察到,這種冠狀病毒與蝙蝠中的已知近親有明顯不同。從這些病毒中分離出來後,它必須發生突變或經曆重組,才能很好地適應在人類中傳播。
埃洛伊特說:“我堅持認為,在實驗室環境中發生重組事件的可能性——無論是偶然的還是故意的——與通過市場上的中間宿主出現的假設一樣可信。”
埃洛伊特和其他科學家一致認為,在野生哺乳動物中發現中間形式的SARS-CoV-2將為自然溢出提供令人信服的解釋。中國政府在大流行開始時對一些動物進行了檢查,但沒有在它們身上發現這種病毒。
然而,華南市場上的野生動物商販在科學家們研究它們之前,就把他們的動物從攤位上搬走了。中國禁止野生動物交易後,農民們紛紛宰殺了手頭的動物。
“缺了很大一塊,這是個很難繞過去的問題,”龐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