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4月最後一天，“五一”長假前一天。寫多了消耗腦力的長篇理性文章，偶爾也想輕鬆一下，寫一篇短小的隨感。

小時候，我的家境並不富裕，所以很遺憾，沒能培養出演奏樂器或繪畫的技能。特別是繪畫，我覺得真的非常實用。很多用文字不能表達的意味，用一幅漫畫就可以含蓄而絕妙地道出。我總是設想，假如我會畫漫畫，今天我陰陽怪氣的能力，還能再提升十倍。

回想4年前，也就是2021年的時候，很多話題，在網上就已經不能公開討論了。能夠討論的，往往都是一些瑣碎而無足輕重的問題，什麽“該不該跟外賣員說謝謝”、“小年應該是哪一天”、“湯圓和元宵是否一樣”之類。還有一些問題，我總覺得從一百多年前的新文化運動開始就應該達成社會共識，居然現在還在爭論，比如“文藝作品是否允許出現婚外情”、“女人能不能上桌”、“美術學院要不要畫裸體”之類。當時還有個叫《奇葩說》的聊天節目，也貢獻了不少這類不鹹不淡的話題，最典型的一個問題是說美術館著火了，在世界名畫和貓之間，你隻能選擇救一個，那你是救畫還是救貓？

看到這種局麵，我當時來了靈感，就用Powerpoint加上Windows裏的“畫圖”軟件，畫了這麽一幅漫畫：

我把這幅漫畫私下分享給武漢大學的周玄毅老師，當時他還上微博，就發了出去，據說轉發上千。因為這點小小的成績，我忽發奇想，想學畫漫畫，於是毅然買了一台iPad Air平板電腦，配上蘋果原裝觸控筆，又買了繪畫軟件Procreate。當然，這也就是一時興起，後來我根本就沒有開始學。這台iPad的主要用處，也變成了看電子書和用多鄰國學外語。

這樣過了幾年，我們迎來了大語言模型時代。盡管我看不慣輿論對這些大語言模型的過度吹噓，但承認它們確實提供了一些非常便利的功能，能夠讓普通人做一些本來沒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比如畫漫畫。

4月下旬，簡中網的輿論狀況依舊，有些突發事件不允許討論，但不妨礙另一些事件可以討論得熱火朝天。這幾天最熱的話題之一，就是肖飛出軌案。肖飛是中日友好醫院胸外科的副主任醫師，因為多次婚內出軌，其妻子（也是醫生）忍無可忍，向醫院紀委寫了舉報信，最後導致肖飛在4月27日被院方開除黨籍並解聘。

我一開始並沒有關注這件事，覺得隻是很普通的狗血事件而已。一個多月前，在聽說了某海外名人身上一件類似的事情之後，我在朋友圈發了條感想：“要想幹大事，還是自宮吧。沒有性激素刺激，可以省掉很多衝動帶來的麻煩，還能長壽。”這基本就是我對所有這類桃色新聞的通用評論。

但後來，輿論的焦點就轉移到了肖飛醫師最後出軌的那位年輕規培醫生董襲瑩身上，因為她的經曆暴露了遠比桃色新聞嚴重的事情——以權謀私。

董襲瑩據說出身高級技術官僚和知識分子家庭（據說她父親是某科技型國企的總經理，母親是北京某工科高校的研究院副院長），年紀輕輕，就到美國讀了高中和本科，畢業於知名女校巴納德學院。隨後，她於2019年成功考取了協和醫學院的4＋4製醫學研究生，於2023年順利畢業，獲得醫學博士學位。

所謂“4＋4製”，是主要由美國采用的醫學生培養製度，即不設醫學本科教育和本科學位，隻有醫學職業教育和博士學位。醫學職業教育麵向所有本科招生，隻要在4年本科階段中修過攻讀醫學所必需的一些課程（如有機化學），就可以申請到醫學院就讀。順利的話，4年之後即可畢業，獲得參加醫師執照考試的資格。順便說一句，美國的律師也采取職業教育的方式培養，而沒有法學本科教育和本科學位。

中國的傳統醫學教育則不然，設有醫生本科教育和本科學位，由此又形成了多種本＋碩或本＋博的醫學生培養方案。協和醫學院（以及其他一些大學）為什麽要在醫學教育完全不同於美國的情況下引入美式的4＋4製？據說是因為有很多成績優異的高材生，在高考報誌願時沒有報醫學，後來才發現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是當醫生。4＋4製可以給這些潛在的醫學人才提供一個機會，把他們也吸引到醫學界裏來。

這聽上去是一個很合理的理由，但隻要對這個社會有所了解，就知道嘴上說一套、實際做一套的情況太普遍了。董襲瑩的履曆就暴露出一種可能——這個4＋4製，恐怕更主要不是為了吸引什麽有誌於學醫生的優秀學子，而是為有權有勢者的子女開辟一條捷徑，讓他們彎道超車，甩掉按常規方法辛苦求學的普通醫學生。

通過肖飛妻子的舉報信以及其他網絡爆料，目前可以證實的是，董襲瑩在獲得醫學博士學位、在中日友好醫院參加規範化培訓期間，拒絕完成規培所必須要求的科室輪轉，通過其邱姓導師（骨科專家、工程院院士）的幹預，執意留在其情夫肖飛所在的胸外科，違反了規培規範。此後又在胸外科手術室中，莫名其妙地與巡回護士發生衝突，由此導致作為主刀醫生的肖飛情緒失控，衝那名巡回護士大喊大叫，又賭氣拉上董襲瑩離開手術室，把已經麻醉的病人撂在手術台上長達40分鍾。

規培期間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令人不由得懷疑，董襲瑩能夠考上協和醫學院，背後可能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內幕。這就讓她的事情超越了一般的桃色新聞，而成為每一個反感學術界腐敗的人都無法不關注的大事。

這幾天，這個瓜越吃越大，連協和4＋4製錄取的其他學生，也都成了網民深扒的對象。處於風口浪尖的協和醫學院，也采取了一些緊急應對措施，比如從力推4＋4製的王辰院士的2023年畢業演講中刪除涉及董襲瑩的部分，從知網上把董襲瑩的畢業論文下線，等等。但這些在洶洶輿論麵前，隻不過是杯水車薪。可以預料，“五一”長假期間，這件事還會繼續發酵；至於發酵到什麽程度，神秘力量才會決定出手幹涉，壓製熱度，不妨拭目以待。

在董襲瑩的畢業論文下線之前，早就有好事者下載下來，再上傳到網盤。這篇論文的致謝頗為簡短，最後一句是：“這路遙馬急的人間，你我平安喜樂就好。”這句抄自網絡文藝金句的話，勾起了我的無限感慨。這時候，我覺得說什麽都沒必要了，隻有漫畫能表達我的心情。於是我就讓ChatGPT-4o按著我提供的創意，畫出了如下的漫畫：

常言道，工具就是人體的延伸。大語言模型作為有用的工具，隻要用得好，也應該成為你的延伸。我到今天，算是深切感受到，大語言模型真的可以彌補我不會繪畫的短板，成為我公共表達的延伸。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我因此也真的感受到了一絲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