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漂白》中,每個人的墮落都不是毫無來由,恰恰是有跡可循。
鄧立鋼與女乘客發生爭執,一怒之下、倒車撞人,此後就走上了殺人搶劫的不歸路;石畢目睹著老婆出軌,挽留不成進而舉起菜刀、殺妻泄憤;宋紅玉被鄧立鋼、石畢綁架勒索,最終被迫變成了幫凶。
在大結局之前,肉聯廠F4的犯罪史全部揭開。從原生家庭到社會環境,從感情糾紛到被逼入夥,鄧立鋼、石畢、宋紅玉,每個人都有蹩腳的借口、作惡的理由,仿佛自己的謀財害命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在四人之中,唯一沒有交待過往的人是吉大順。別的同夥都有專屬小劇場,唯獨吉大順沒有回顧犯罪史。
這樣的安排,不是編劇的無心之失,而是劇情的有意為之。在肉聯廠F4中,鄧立鋼們雖然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淪為了殺人劫財的罪犯,但是他們的作惡都有原因。
和另外三人不同,吉大順是天生的惡人。吉大順的存在,就是為了告訴我們,有些人的壞是溶在血液裏、刻在骨子裏,他們的犯罪與童年陰影、原生家庭、貪財好色、感情糾紛沒有半分的關係。
就像吉大順,他的壞,與生俱來。
在肉聯廠F4中,鄧立鋼是案件的主犯,也是罪惡的起點。在石畢殺妻之後,肉聯廠才正式開業。鄧、石兩人作案數起之後,宋紅玉才被裹挾加入。
就像是水滸中的一百零八好漢,有的人是逼上梁山,有的人是心甘情願,還有的人是主動入夥。
鄧立鋼的父親是個醉鬼+家暴男,原生家庭的不幸,是促使他犯罪的重要原因;石畢本想夫妻恩愛、白頭到老,老婆的出軌讓他喪失了理智;宋紅玉在吸血鬼一樣的家庭出生,在夜總會這樣的汙濁之地就業,變身犯罪並不意外。
隻有吉大順,他有著正當的職業,有著幸福美滿的家庭,有體貼的老婆,有懂事的孩子。在職場中,他可以打怪升級刷經驗,回到家裏,他又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無論從哪個視角看過去,他都不會淪為犯罪。
在他加入之前,肉聯廠已經有了三位核心成員——鄧立鋼組織策劃,宋紅玉物色獵物,石畢殺人劫財。此時的F3,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犯罪鏈條,對於吉大順的入夥,鄧立鋼的需求並不迫切。
因此,吉大順的加入肉聯廠、組成F4更像是主動入夥。
和另外三人不同,他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鄧立鋼牛皮吹得再大,第一次殺人也是心驚膽戰、手忙腳亂;石畢雖然貴為大學生,殺妻之後也是呆若木雞、驚慌失措。
和兩位同夥不同,吉大順參與作案,完全是因為他享受殺人分屍、剔骨剁肉的快感。
即使是窮凶極惡的犯罪,看到屍體往往都是不忍直視、避而遠之。隻有吉大順,他在處理屍體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恐懼,完全沉浸在分屍帶來的快感中。
在逃亡的路上,肉聯廠F4從未停止過犯罪。在某一次例行公事般地碎屍剔骨後,吉大順對著被害女性的屍塊狠狠地踢了一腳,他嘴裏罵罵咧咧的,“你T-M-D
再瞪我!”
在分屍的過程中,他居然敢直視死者的眼睛,就衝這份勇氣和坦然,我們就知道他的心理有多變態。
別人殺人都是為了圖財、報仇、泄憤,隻有吉大順把殺人當作一門技術、一項藝術。他不是天生的屠夫,但他卻喜歡分屍的工作。
在劇中,吉大順有一句著名的口頭禪——幹中學。這三個字看似稀鬆平常,細品卻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鄧立鋼們雖然也殺人,但是從來沒有人把這個當作手藝。
吉大順卻不同,在他看來殺人分屍與殺豬剔骨一樣,是一門手藝。所以,他才會在每一次作案時總結經驗、提高水平,以學促幹、以幹踐學。
這才是天生的惡魔,對於殺人分屍有著與生俱來的狂熱。吉大順的平常心和鬆弛感,在四人之中獨樹一幟。
在被抓落網後,彭兆林在醫院審問了吉大順。
和故作淡定的鄧立鋼不同,和幡然悔悟的石畢不同,吉大順始終保持平靜,像是若無其事一般。麵對彭兆林,他心態放鬆、滿不在乎,甚至在病床上唱起了二人轉的經典名段——《小拜年》。
這段唱詞全國聞名、人盡皆知。躺在病床上的吉大順,嘴裏哼著那段經典的開頭:
正月裏來是新年,
大年初一頭一天,
家家戶戶團圓會,
少的給老的拜年。
從表麵上看,這是臨死前的吉大順渴望夫妻團聚、全家團圓;但是,編劇安排這段唱詞,顯然還有著其他的深意。
在這段《小拜年》的最後,有兩句唱詞是這樣的:
咱給他作點啥,
粉條燉豬肉啊,
再把那小雞殺,
殺了那大蘆花。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吉大順還是不自覺地唱出了他變態的內心。
在他眼中,殺人如同殺雞,夜店女也好,蘆花雞也罷,都不過是他打磨技術、鍛煉手藝的道具。人命如同螻蟻,在他的眼裏不值一提。
吉大順,天生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