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南亞賣潮玩:3個月賺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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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火了
飯後,阿黎隨手給了媽媽一張存款幾十萬的銀行卡,“你拿著花,從今天開始錢能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了”。在講述時,85後阿黎依然難掩當時的自豪感。媽媽雖然口頭上對阿黎又換新車嘮叨了幾句——“還是要省著點花”——但是他能感覺到媽媽很開心,她好久沒有拿到過這麽多錢了。
阿黎“豪爽”的底氣,源自於一隻小玩偶。
2024年9月前,他還隻是東莞市石排鎮的一家潮玩代工廠的普通小老板,甚至自嘲是“敗家”的廠二代。石排鎮是中國最大的玩具出口基地,40多平方公裏的小鎮密集分布著近百家潮玩企業,總產值超百億元。阿黎的廠子並不起眼,開了6年,員工有50人上下。但因為同類廠子越來越多,代工廠利潤已經愈來愈少了。
轉機出現在數千公裏外的東南亞。2024年,泡泡瑪特旗下潮玩產品Labubu在這裏爆火,明星Lisa和泰國皇室公主都是Labubu粉絲,全民Labubu熱潮下,它所代表的“搪膠毛絨”玩具成為潮玩領域的頂流。代工沒多少利潤,阿黎想到做自己的原創IP,踩著風口,2024年也做了一款搪膠毛絨版。
阿黎的搪膠毛絨產品,來源/受訪者提供
沒想到,這成了阿黎轉運的金鑰匙:2月策劃,9月上市,第一批貨幾萬隻,鋪貨到潮玩店,第一天就賣光。第二批貨30萬隻,一星期不到賣光。合作公司頻頻“返采”(即又下新單),最大的一張訂單達28.8萬個。現在,這款搪膠毛絨玩具已經出貨兩百萬隻,東南亞市場銷量占9成。
三個月時間,阿黎大賺了幾千萬,按照他的原話說,“這是之前開工廠100年都賺不到的錢”。
財富來得迅猛,但是像阿黎一樣在東南亞潮玩市場掘金的故事並不少見。最刺激業內神經的是另一位85後王寧創辦的“潮玩第一股”泡泡瑪特。2024年上半年,泡泡瑪特的財報非常亮眼,其港澳台及海外業務營收13.5億元,同比增長259.6%,Q3海外營收同比又暴增4倍,毛利率更是高到了70%。一名90後創立的“娃三歲”產品在東南亞總銷售額達幾個億的故事,也讓業內一度血脈僨張。
也是今年,國內知名玩具品牌52TOYS一年間在泰國開設了10家品牌店。52TOYS
CMO張穎楠告訴《出海研究局》,今年52TOYS加大海外市場的投入,在海外的運營成本同比去年至少增長了50%。而回報也很喜人,海外營收有300%的增長。泰國首店首月店鋪營收近300萬元,現在,10家店都是盈利狀態。
來源/52TOYS官微
湧現的財富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掘金玩家,主做玩具嬰童展的小肖印象很深刻,越來越多的潮玩企業開始出海。
印尼玩具嬰童展前的兩個月,即5月,正是
Labubu熱潮風靡時,他們公司緊急為潮玩設立了一個展館,這是個新板塊,很快邀約了十幾家企業參與。到了12月的越南展會,公司擴大了對潮玩展館的投入,有三四十家潮玩企業奔赴當地參與,“往年是不會有這麽多的”。
這些出海的潮玩企業分為三類,一類為代工廠,沒有品牌能力,隻接定製訂單,一類是像阿黎這樣做原創IP,還有一類做授權IP,即與知名IP合作潮玩產品,借助IP的知名度更快打開市場。它們正成批量地湧進東南亞。
02
爆款是門玄學?
在第一批產品很快賣完後,阿黎決定實地考察。到了泰國後,他仍然有些震驚,這裏已經被潮玩“圍攻”,去飯店吃飯,能看到一個角落擺張賣玩偶的桌子,便利店、服裝店也同樣如此,走在路上,能看到有年輕人把20多個玩偶用繩子串起來掛在身上,“你見過全紅嬋書包掛滿玩偶嗎?泰國街上到處是‘全紅嬋’”。
今年東南亞潮玩市場的這股熱潮,是由泡泡瑪特掀起的。這其中有產品本身的魅力,Labubu形象像一隻調皮中帶有魅惑感的小精靈,背後也有明星效應,BLACKPINK女團成員泰國女星Lisa多次在社交平台展示Labubu,泰國公主也被拍到帶著Labubu出行,使得它身價暴漲,有Labubu原價550泰銖(約104元),價格一度被炒到一萬泰銖(約2000元)。突然間,Labubu似乎喚醒了東南亞的潮玩市場。
圖片來源/泡泡瑪特官微
東南亞國家近年經濟發展勢頭好,人均GDP較高的主要國家有新加坡 (2023年,8.47萬美元),馬來西亞
(2023年,1.16萬美元)和泰國
(2023年,7171美元)。這裏的人們,不滿足於基本生活需求,追求更高品質、更具個性化的產品和消費體驗。潮玩作為一種融合了創意設計、文化內涵與收藏價值的新興消費品類,正好契合了這一消費趨勢。
這也與東南亞地區年輕人多有關。公開數據顯示,東南亞擁有超過6.7億人口,年輕人占比接近40%。潮玩構築的純粹、美好的世界,也迎合了喜歡新鮮事物、追求個性表達的年輕人的特點。再加上東南亞互聯網滲透率也高,基本都在80%以上,社交媒體平台如Facebook、Instagram等都成為潮玩品牌大範圍傳播的重要渠道。
“它們(指東南亞市場)的消費能力是很活躍的,”張穎楠表示,消費能力活躍與消費能力強不同,前者受區域文化的影響,後者與當地經濟水平有關。據她觀察,東南亞人更活在當下,願意為喜歡的事物買單。泰國的店長就跟她提到過,經常在店裏碰到一類消費者,在收銀台前,掏出兩張銀行卡,翻手機,再找找兜裏的現金,從頭到腳掏幹淨了才湊出一筆錢,買走了盲盒。
這種“活在當下”的狀態,在當地招聘的店員上也有所體現。張穎楠提到,東南亞的店員流動性更大這是一個普遍的共識。“可能剛領完薪水,就請假出去度假玩去了,工資花差不多了再接著上班”,這種不穩定為管理上帶來新挑戰。他們想到的應對策略是多做人員上的備選,比如國內1家店可能就隻需要3個人,到東南亞就需要做5個人的準備,招聘的工作要常態進行。
阿黎也是第一次體會到,踩上風口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阿黎個頭大,有些胖,說話帶有明顯的潮汕口音,帶給他巨額財富的這款IP叫糯米兒,是一個外形乖巧可愛的小女孩。2023年上半年,經濟學家薛兆豐做《萬物經濟學》紀錄片時,專門在東莞錄製了一期關於潮玩經濟的。阿黎的工廠被選中了,作為需要“學習成長”的“小作坊”,薛兆豐帶著他參觀了行業規模更大的企業。
節目裏,阿黎的困惑是,第一款糯米兒賣了2萬套後規模就難擴大了,他認為是沒錢做宣傳,但比他規模更大的同行們都點評,IP缺乏特點,有同行直接表示,如果這是自家的產品,會直接從產品線裏剔除。觀眾也在留言區表示,“糯米兒太普通了,這種賽道分分鍾會被秒”。
紀錄片《萬物經濟學》裏薛兆豐在阿黎工廠體驗潮玩製作 來源/視頻截圖
參觀學習後,薛兆豐問阿黎的學習感想,他回答,“要學會說故事”,這一度讓薛兆豐有點失望。
但一年後,同樣一個IP,糯米兒研發出搪膠毛絨款後,就給阿黎帶來了巨額財富。為什麽在東南亞賣爆了?阿黎認為是因為產品可愛,至少打磨產品花了心思和時間,做到了讓自己滿意,他和女兒都很喜歡。市麵上可愛的潮玩IP已經多如牛毛,僅僅可愛就夠了嗎?阿黎坦誠,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賣得好是玄學”。
03
越大的訂單越害怕
像阿黎這樣三個月就能暴賺一筆的,還是少數。對於更多的潮玩小企業來說,出海依舊是一場冒險。
老彭做玩具20年,也在東莞石排鎮經營一家200人規模的潮玩代工廠,他感覺到今年出海業務占比越來越重,但他告訴《出海研究局》,工廠還沒有大力拓展,甚至還有些“不敢”。
原本看起來是一次有利可圖的合作,但業務人員和海外人士對接後,對產品需求的理解錯位,拿到訂單後,操作的員工也會按照慣性思維做產品,沒有思考清楚對方要的到底是什麽,最後客戶付了錢,但工廠做出了他們不想要的產品。
他舉例,有一次接了一款電動式的潮玩產品,對方對外形和色彩的要求就是好看,根據過往經驗,他們顏色直接使用了七彩,但顧客最終想要市麵上流行的金色,“不同語言和文化,對同一事物的理解、審美的眼光都不同”,老彭說,這樣的偏差在他過往海外合作經曆裏出現過不少。
除了溝通上的麻煩,還會出現預期貨款時間跟實際不一致,回款難的問題。這需要考慮匯率,也需要對國際貿易的外貿流程有一定的熟悉度。不像在國內,有熟悉的像支付寶一樣的第三方平台,讓回款有著落,遇到一些小國家來的訂單,老彭還有過幾次沒拿到回款的經曆。
這都讓老彭對國外的訂單有種畏懼心理,訂單量越大,越害怕。“做起來太累了,不擅長這個東西,”老彭說,在東莞做潮玩代工廠的一些小老板,是做玩具技術出身,文化水平相對偏低,平時閉門造車,對於海外市場的了解,大多來自於客戶單方麵的信息,沒有市場把控、分析能力,對國外的需求也沒有正確的判斷。這些問題堆疊起來,“對於小公司,一個訂單就毀滅信心了,寧願做很低廉的加工,因為畢竟是實打實的”。
一位石排鎮潮玩代工廠的老板也提到,自己對出海不懂,公司就一位員工會英語,偶爾對接一些海外訂單來,隻占公司訂單總量的一成,現在能想到的“就是把工廠的製作工藝再做好一點”。
做代工有壓力,但做自己的原創品牌,要打出名頭更難。由於潮玩企業紮堆出海,最火爆的泰國市場,已經出現了產品同質化,搪膠毛絨紮堆,新IP銷售乏力的現象。
智勝文創老板何中佳今年瞄準海外市場,近三個月時間已經通過展會跑了日本、泰國、韓國3個國家,這兩個月還計劃去越南、印尼。
9月去日本第一站,首戰告捷,他拿到了上百萬的代工訂單,並且考慮回款的問題,他給公司定了“零賬期”的原則,即客戶拿貨時就需付款。然而在他更想發力的原創IP上,卻遇到了一次小的滑鐵盧。
智勝文創的原創IP產品 來源/受訪者提供
11月,去泰國參加潮玩展時,他們公司隻賣出去了目標份額的5成,那次同去的同行有幾十位,他也問了問情況,除了頭部知名品牌有銷量外,其餘新IP有一半以上都賣得“中規中矩”,這與新品牌知名度有限有關,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感覺到,短短兩個月過去,市場已有飽和之勢。據何中佳了解,有黑馬公司的爆款IP產品,現在已經出不動貨了。
他意識到,這股風潮下,如果產品不足夠有賣點,未來也將麵臨極大的風險。
一位馬來西亞潮玩店店主跟《出海研究局》提到,現在很多潮玩商家會通過社交媒體平台給自己發合作私信,想要商品入駐到她的門店,篩選不過來,她做了一個決策,在Instagram上對產品投票,她有5000粉絲,有超過300人投票,才會選擇拿貨。
04
大風刮來,“成為1萬人裏突出的那一個”
在東南亞市場大賺一筆後,現在,阿黎繼續加碼原創IP,嚐試與東南亞當地的設計師接觸,做更本地化的產品,曾經的代工廠業務已經是半放棄狀態。
今年有骨幹想要帶團隊離職創業,他讓對方選了想要的員工,帶走了30多人,原來的團隊還剩下十幾人。對於剩下的這群員工,他告訴他們,“我們還在做,是因為我們這麽多年的同事了,不希望大家這把年紀,還要重新去找工作,我們開的工資也不算低,重新找的話也未必那麽好找。我堅持做,不管它掙不掙錢,你們做就行了。”
這樣的底氣,依舊還是依靠著糯米兒大賺的一筆。如果不是因為爆火的東南亞市場,阿黎的人生似乎從沒有如此揚眉吐氣過。
他原本是一個“廠二代”,家裏原本有一家五六百人的工廠。上學時調皮,不愛學習,高中沒畢業,他就想輟學,家裏不同意,他直接離開學校,去了深圳,半年才回家,家裏人除了暴打他一頓,也別無他法。接手工廠後,他偷懶,也沉不下心認真做,經營每況愈下,在2015年徹底倒閉。阿黎說,自己那時就是典型的“敗家子”。
過往的教訓太過慘痛,讓他現在老道了些。
在他看來,現在東南亞潮玩市場的確是一陣風,但是這一陣風它吹不完,隻是風起時就一個人站在那裏吹著,大風刮來時,已經有1萬個人擠在那裏了,你能做的就是在這1萬人裏變成突出的那一個。
“市場不會沒有,哪怕泰國市場不好,哪怕接下來印尼市場不好,但本質上,人類對潮玩的精神需求還是很大的。玩具不是現在才有,我們小時候也玩,人除了要吃飯,也需要精神寄托和美的感受,”阿黎說,身邊有朋友喜歡大娃(潮玩中比盲盒更大、更少、更貴的產品)——“她讓她老公啥也不幹,就到處飛給她買玩具”,這就是一個例子。
雖然已經賣爆,並大賺了一筆,對於出海,阿黎依舊很難說清具體方法論。他隻是秉持一個樸素的邏輯,“它是一個風口,這陣風吹過,隻是告訴我們一件事,大家需要這個東西,你把它做好就行了”。
投入更多的金錢和精力,但大風刮過,產品滯銷怎麽辦?阿黎認為自己不會讓這個事發生,現在所有的貨都做預售,失敗過一次,讓他更謹慎。而不論這股從東南亞吹過來的風未來會如何,它已經改變了他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