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旦教授的赴美觀察：還有“害羞的特朗普支持者”嗎？

國慶前一周，我們一行六人赴美考察，走訪了首都華盛頓以及波士頓與紐約三地，與當地智庫、高校、科研機構及民眾交流，實地感受大選年的選舉氛圍，以及美國同行對中美人文交流的態度。

選情膠著，“藍州”街頭靜悄悄

在與首都華盛頓智庫及波士頓、紐約高校及科研機構同行的交流中，一個總體感覺是，絕大多數專家、學者認為，今年大選選情膠著，哈裏斯和特朗普都沒有取得壓倒性優勢，誰能笑到最後，還真不好說。多數認為，雖然兩位候選人的“基本盤”和“死忠粉”相對穩定，但不少選民對兩位候選人都不滿意。

特朗普張揚的個性，對2020年大選結果“死不認賬”的態度，官司纏身和背負多起刑事訴訟，以及毫不顧及盟友的單邊主義外交風格，讓很多人視其如政治毒藥。哈裏斯乏善可陳的政績，搖擺不定的政治立場，以及麵對媒體采訪時不穩定的臨場表現，也讓不少人對她能否肩負總統重任捏把汗。

在對候選人都不太滿意情況下，一個看似符合邏輯的結果是，誰更不招人厭，誰就可能獲得更多支持。這方麵，哈裏斯“討人厭”的程度，顯然不及特朗普。因此，不少美國同行更傾向於認為，哈裏斯贏得選舉的可能性更大。

盡管今年大選選情膠著，勝負難料。但是，筆者無論是在首都華盛頓，還是在商業中心紐約，抑或是相對寧靜的波士頓市，並沒有直觀感受到今年大選的熱烈氛圍。在大街小巷和汽車駛過的郊區，都沒有明顯的拉票現象，也沒有看到大選年常見的在房前屋後小院裏矗立的支持某位候選人的選舉牌。這與2008年筆者親曆的美國大選有著天壤之別。當年，筆者作為訪問學者曾在靠近首都的喬治城以及隔河相望的弗吉尼亞州小住。在臨近大選的10月份，幾乎每天都能夠看到舉著選舉招牌的年輕人，站在十字路口或人流湧動的街區，為民主黨候選人奧巴馬拉票。在市郊居民區，也一眼能夠看到大量支持奧巴馬或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的牌子。

或許2008年的“奧巴馬旋風”是大選年的特例？或是因為今年筆者途經的地方都是支持民主黨的藍州？或許關鍵搖擺州的選舉熱情會大不一樣？

今年是否還存在“害羞的特朗普支持者”？

2016年特朗普出其不意擊敗希拉裏贏得大選後，美國民調機構一度十分狼狽，聲名狼藉。當時的一個說法是，民調機構的調查方法存在嚴重缺陷，大量“害羞的特朗普支持者”無法被民調包括進去。這部分選民對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裏嗤之以鼻，希望支持一個政治上相對“幹淨”的局外人，但由於特朗普張揚的個性及道德瑕疵，他們不願意或不敢在公開場合表達對特朗普的支持，是特朗普的“默默支持者”。

今年是否存在同樣的情況呢？從目前民調看，哈裏斯無論在全國性民調還是在7個關鍵搖擺州的民調幾乎都壓過了特朗普。在全國性民調中，《經濟學人》、路透社和《紐約時報》等多個機構的民調中，哈裏斯都以3-4個百分點領先特朗普；在7個關鍵搖擺州，《庫克政治報告》在10月9日發布的最新民調中，哈裏斯總體領先特朗普1個百分點，在其中5個州領先特朗普，特朗普在佐治亞州領先2個百分點，在北卡羅來納州兩人持平。

在筆者訪問、交流過程中，有學者提到一個有趣的問題。對方表示，他們生活在家鄉賓夕法尼亞州的父母對拜登執政四年表現十分不滿，物價高漲，生活成本大幅攀升，國家還麵臨嚴重的非法移民湧入問題。他們認為，特朗普執政時給他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經濟繁榮，就業充足，物價穩定，生活水平明顯提升。他們在今年的大選中會支持特朗普，但是他們又不願意甚至不敢在公開場合表達他們對特朗普的支持，覺得這樣做會被人嘲笑甚至威脅。這些人是“害羞的特朗普支持者”。

筆者追問，這樣的人多不多？有沒有代表性？對方回答，很難判斷，從他個人經驗看，搖擺州這樣的選民不少，但到底多少，他也心裏沒底。

亞裔選民的矛盾立場

在調研走訪中，筆者還接觸到一些亞裔選民，他們或是Uber出租車司機，或是打工族，也有科研機構人員或公司白領，還有的是小有成就的商人。在與他們的閑聊中，發現他們對今年美國大選的立場不盡相同。

傳統上，亞裔選民是民主黨的鐵杆支持者，盡管參選熱情不高。然而，隨著美國國內民主共和兩黨極化升級，民主黨在墮胎、教育、稅收、性取向、宗教等一係列國內政策問題上日益“左傾”的立場，部分亞裔選民開始疏離民主黨，甚至轉向了共和黨。與筆者閑聊的大多數亞裔表示，盡管他們對哈裏斯不太滿意，特別是拜登執政導致的高通脹和生活成本攀升，他們還是傾向於投哈裏斯的票，因為他們擔心特朗普代表的右翼民粹主義可能會加劇美國國內的政治對立。

一位Uber司機的觀點很有意思。他說，他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從越南來到美國的，在美國結婚成家，育有3個孩子，迫於生計，他要打兩份工，但是日用品價格上漲還是讓他倍感壓力。他不喜歡拜登政府的經濟政策，也不喜歡哈裏斯，認為哈裏斯就像一張“白紙”。但是，他又表示，他的孩子（已經成年）喜歡哈裏斯，為了孩子，他今年會投哈裏斯的票。

另一位經商的亞裔表示，他肯定不會投民主黨候選人的票。原因十分簡單，從奧巴馬開始，民主黨的經濟政策就對他們經商十分不利，是劫富濟貧，極大增加了他們的經商成本。他抱怨，他們為了撈取選票向選民提出各種漂亮的承諾，這個免費，那個減稅，錢從哪裏來？他們隻知道分蛋糕，不知道做大蛋糕。

美國同行希望加強中美人文交流

近年來，受美國國內政治氛圍及新冠疫情雙重衝擊，中美人文交流遭遇逆流。我們一行6人中，絕大多數在疫情後都沒有訪問過美國，對美國的了解基本上全靠書本知識。在此次訪問中，我們受到美國同行的熱情歡迎，7天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有時一天要走訪好幾家單位，舉行多場交流或學術活動。

在與美國智庫、高校同行交流中，最直觀的感受是，對方不希望看到中美人文交流，特別是學者之間的麵對麵交流受到人為幹擾或衝擊，認為兩國關係越是麵臨挑戰，就越要進行麵對麵交流，學者有責任、有義務為減少彼此誤解、誤判，推動彼此正確認知做出貢獻。美國同行表示，他們也希望多到中國走走看看，與中國同行進行更多接觸與交流。部分機構表示，他們計劃在今年年內到中國訪問，促進兩國高校、智庫交流，推動中美人文交流健康穩定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