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奧運年齡第二大的乒乓選手,58歲首戰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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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荊欣雨

出品|騰訊新聞穀雨工作室


在這屆奧運會的乒乓球比賽中,除了61歲的盧森堡老將倪夏蓮,還有一位乒乓球手也因其年齡而受到關注。她是來自智利的華裔運動員曾誌英,今年58歲,第一次參加奧運會。

倪夏蓮的故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年少的她曾瘋狂地愛著乒乓球,她也很有才華,曾拿過乒乓球雙打的世界冠軍,奈何隊內競爭太激烈,她一直坐冷板凳,最終遠走他鄉。

相比之下,曾誌英在國內的時光要更黯淡,也更平平無奇。因為母親是乒乓球教練,所以她9歲時順理成章地拿起球拍,家裏讓她堅持打球,她就堅持。打進省體校、鐵道兵體工隊、國家集訓隊,短暫地戰勝過一些當時的國家主力,但人們不會在任何大賽的獲獎名單上找到她的名字。

1985年,19歲的曾誌英迎來了重大打擊:國際乒聯的一項改革迫使她必須更換球拍,從頭適應新的打法。她的信心一落千丈,乒乓球事業也隨之結束了。

很難說年輕時她愛過乒乓球,“不是說很愛它......但多憎恨它,也不是”,將近四十年後,她坐在巴黎的奧運村裏向我回憶。如果一個人從未因乒乓球得到過什麽,愛又如何說起呢?


退役後,以前的隊友邀請她去智利一個北部城市當乒乓球教練,她同意了。多年後談起來,她沒有為這場跨越大半個地球的逃離賦予任何意義,隻是說,自己膽子大,又覺得教乒乓球不錯,就去了。

1989年,她23歲,孤身一人在智利生活。當地人跟她說,你的名字很難念,不如換一個智利名字吧,叫Tania!教練的生活遠不如她想象的有意義,她很快轉行成為一名服裝商人,把球拍丟在了家裏的角落。從此,她是智利的生意人Tania,沒人還記得來自中國的曾誌英,會打乒乓球。

隨後的三十年是在異鄉的打拚,她又輾轉到其他城市做家具貿易,公司從2個人逐步擴大到12個人。她遇見丈夫,結婚,生了兩個兒子,為孩子的學業操心,和丈夫吵架,周末和華人朋友聚餐,兒子長大離家,她退休。時間飛快地流逝,每次搬家,她都會看見以前的球拍和球衣,想扔,又舍不得。

2020年疫情,她被困在家,無意中重新練習乒乓球。每天一小時,和發球機對打。這一次,在談起打球的感受時,曾誌英說,她感覺快樂,有激情,她喜歡打球。疫情結束,她開始參加比賽,被選進智利國家隊,又在南美洲的幾場比賽上大放異彩,她用比年輕時還猛的勁頭訓練,盡情地感受著打球的快樂,以及,一種想贏的心情。

一個人用了五十年的時間才確定自己愛的是乒乓球。與此同時,她也因乒乓球而感受到了無條件的被愛,這也是年輕時的她所不曾擁有的。無論走到哪裏,無論輸贏,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永遠支持她,觀眾都大喊著她的名字Tania,他們告訴她,沒關係,她很棒。


一切都不晚。最終,在美洲區的奧運預選賽上,曾誌英戰勝對手,拿到了參加巴黎奧運會的名額。圓夢後,她開始經曆一場漫長的高燒,睡得昏天黑地。偶爾醒來,她幸福地想,管他呢,我要去奧運會了。

很遺憾,曾誌英的奧運之旅止步於第一輪。因為對對手沒有足夠的研究,也因為第一次站上奧運舞台讓她有點難以冷靜。這幾天,她不停地回想著比賽,不甘心,她感覺自己是可以贏的。

她說,奧運不是終點,回到智利後,她還會繼續打比賽,沒有專業的比賽打就去打業餘的。總之,要一直打下去。原因很簡單,她愛乒乓球。

以下是曾誌英的自述:

不是說很愛它,但多憎恨它,也不是


我媽是乒乓球教練,我從小是媽媽帶去打球的,也並不是說我愛這項運動了。媽媽和爸爸說,女兒個子高,性格又穩定的,適合打球。

小時候打球很苦的,不是說打兩天玩兩天,高興一下就好了,第一天、第二天是挺高興的,越練越苦,越練越枯燥,哪個小孩心裏不想玩點別的東西?

我11歲進入省體校,13歲的時候被選到鐵道兵體工隊。家裏人就一直堅持,一直讓你堅持,把你送到體校,教練又讓你堅持,慢慢地,等於乒乓球成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我習慣了讀書、訓練、回家。我早上要出早操,6點到7點,已經挺難的,上下午上課,到了下午四五點背著書包去體校訓練,每天差不多三個小時,晚上回家還要做作業。

說實話,我也不是說我很愛它(乒乓球),我不打不行。但你說多憎恨它,也不是。我覺得我的生活它就是這樣。


我輸球沒表情,贏了也沒表情,打了就跟沒打一樣,隊友都管我叫“小迷糊”。但其實我心裏很有信心,就拚搏。當時我進步得特別快,也進了國家集訓隊,教練對我的培養都很重視,很多主力我都不怕。

我個子高,腿長,打球不急,教練就讓我打削球。我原來的打法是雙麵防弧,兩麵球拍是一個顏色,但旋轉不同,我倒板,可以進攻,也可以防守,對方就容易搞混。

©曾誌英

1985年,世界乒聯對膠皮規則進行改革,球拍不能再使用雙麵防弧,兩麵球拍不能是同一種顏色了,人家就能看出來你什麽旋轉了,你就不用打了,人家都知道你回來的是什麽球了。

規則改了,我仿佛就沒什麽威力了,我的信心也就一下子下降了。


教練跟我說要換膠皮,我當時就換了個反膠,現在也在用。實際上,你要很多年才能夠適應好新膠皮的,所以我一落千丈。在競技場上,你腦子裏你一看對手你就贏不了,後來就離隊了,就不打了。

這個規則的改變是當年促使我退役的最大原因。當時就想,以後再也不打乒乓球了,乒乓球太難了。

退役後,我在珠海的交警大隊工作過一段時間。當時智利的國家隊教練是中國人,叫王晉富,以前在省隊是我隊友,我們很熟。他得知我退役,給我寫了封信,他隻知道我住在珠海,就把信寄到了珠海體委。

信裏他說,智利北部城市阿裏卡想找一個中國教練,問我願不願意過去。他說那是個海邊城市,四季如春,大家都很隨和。

當時沒感覺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因為本身我運動員出身,從小就東奔西跑,很少在家待著,各個環境各個食物我都很適應,我吃什麽都行。另外我覺得教乒乓球也行,畢竟咱也隻懂乒乓球。


父母當時比較擔心我的語言問題,但最後還是讓我決定。我爸看了很多智利的書,給我講它的政府是怎麽樣的,它的地理位置是怎麽樣的,我覺得沒什麽可怕的。我這種人就瞎大膽,到現在為止也是,就不會想很多很多,很果斷。

就這樣,往返幾個來回的信,大概半年,我就答應去智利了。

所有人都忘了,我自己也忘了

1989年7月,我坐了32個小時的飛機來到了智利聖地亞哥。我穿著裙子和襯衫,當時也知道聖地亞哥是冬天,但就是想象不到有多冷,結果一到了超級冷。在聖地亞哥住了一晚,我又坐了四個小時的飛機,抵達了阿裏卡。

開始不習慣,因為阿裏卡是個沙漠城市,那些樹都是特意種的,不是自然長的,就覺得這個地方怎麽這麽禿。然後平房多,公寓少,也覺得奇怪,都是這麽矮的房子。


當地的乒協主席把我當成自己人,每天把我接到他們家吃飯,然後送我去訓練,就這樣我度過了前三個月。乒協主席的太太覺得我的名字實在太難叫了,就說,幹脆給我起個智利人的名字,從此以後,我就是Tania。

那時他們有一個剛出生一個月的娃娃,超可愛,大眼睛長睫毛,我以前從來沒接觸過娃娃,我說這小孩我太喜歡了,我每天訓練完,我就比劃,說去你家,我想去抱娃娃。現在這個娃娃已經三十多歲了。

在當地乒協,大家知道來了個中國教練,都很踴躍地過來參加訓練。來之前,我以為教那種會打球的,結果有會打的,也有不會的,有年齡大的,也有年齡小的。

我帶著中國的訓練理念去,就覺得你應該吃苦。很多小孩總請假,明天不來了,後天不來了,年紀小的小孩家裏陪著來,中間說能不能給他點水喝?我能不能休息一會?總之這些在中國就不可能。

我就覺得很奇怪,中國的父母是教練抓得越緊越好。過了六七個月,我慢慢掌握了他們的性格,原來他們來打球大部分是為了鍛煉身體,這和我來當教練的目標是不一樣的。而且他們都不是以乒乓球為生的,都是下午放學了才過來訓練,等於白天我沒什麽事做。


我就開始在本地市中心逛,看有中國人就進去跟人聊聊天,他們也知道有個中國乒乓球教練,很快我就認識了很多華人。他們都是做生意的,有自己的店麵,就跟我說你這麽多時間浪費,不如自己做生意。他們說,不用很多資金,你把店租下來,我們把貨賒給你,你先賣,賣完了來進貨,你再付第一筆錢。

他們一直鼓勵我,我就鼓足勇氣,找了個店麵租下來了。

最開始賣內衣內褲,慢慢地又增加了一些服裝,就這樣一點點增大,一直受到當地華人的幫助。慢慢地,就體會到了商人的快樂,店鋪需要管,我沒時間去做教練了,那些隊員也沒有很強烈的要求,我就辭職了。

開始會孤獨,想家,但你剛來,也沒法走,後來做起生意來了,就沒時間想了,最起碼你的工作也為你帶來了利益。

©曾誌英


1994年的聖誕,我大概八九月份就開始準備,進了很多自行車,每天獨自從早裝到晚,當時自行車全是賒賬的,後來就發現進早了,量也進大了,我償還能力有點吃力了,有點害怕了,想著這個坎如果過去不就一走了之了。

我不想讓金錢壓著我,突然覺得特別累,也不想在智利留下不好的聲譽。後來我就問一些當地人,我該怎麽辦?他們說你可以跟銀行貸款,隻要沒有很大的不良記錄,通常銀行都會同意。

我就鼓起勇氣去銀行談了,當時我的西語並不流利,隻是大概能聽懂,我也很不喜歡貸款。最後銀行給了我錢,分12個月還。等到當年12月份,聖誕來了我的貨全賣完了,我就提前還款了。

所以就是一路上遇見了很多熱心的人。後來我弟弟從國內過來,我們一起去了免稅區伊基克做家具外貿生意,從佛山進口家具在南美銷售。

這次我也是鼓足了勇氣,離開阿裏卡時,我收拾東西,看到了我的球拍,我已經完全把乒乓球忘到腦後了。還看到我在國內穿的隊服,短衣短褲,我的“武器”已經被我扔到角落裏不知道多久了,想想也沒啥用,但不舍得扔,就帶著了。


我們生意的銷售對象是南美地區,秘魯、玻利維亞、巴拉圭、巴西這些國家,他們對中國的家具不是很了解,第一年還是挺難的,一直虧本。我弟說咱們得挺著,最後也快到底了。

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玻利維亞的客戶,到我們店裏看東西,啪啪啪,點了一萬多美金的貨,那天晚上我和我弟倆慶祝歡呼,就跟打贏了一場比賽,拿了冠軍一樣。結果這個客戶有10個姐妹,全是做家具的,這些姐妹全來了,因為我們的貨不錯,這些人的競爭對手也全來我們這進貨了。這樣一下子就做起來了。

我挺喜歡智利人,本地人很容易接觸,開朗熱情。特別是看你是個外國人,又是個女孩,你要想問個啥事兒,你弄不懂,他還真就一直幫你一直幫你,給你弄好。

我漸漸地很習慣他們所有吃的東西,跟他們一起交朋友。我也成家了,老公是智利人,孩子們都出生了,就這樣忙生意,忙家裏忙孩子忙學校,時間就一點點過去,過得特別快,打球就沒人再提起過了,所有認識的人都叫我Tania,所有人都忘了我會打乒乓球,我自己也忘了。

管它什麽病,反正我進奧運了


再次拿起球拍是2005年,當時我整天不在家,我大兒子就整天打遊戲,我讓他去搞個足球,踢一段不踢了,去玩滑板,玩了一段也不喜歡玩了,也不願意出去找朋友。我說不行,我得想辦法,我想起了我的球,我說你看你媽乒乓球打得還行,你跟我去學,如果你喜歡咱們就留下,不喜歡咱們就不打。

我跟當地的俱樂部聯係了,俱樂部主席還挺好的,他就鼓勵我兒子,他說中國人打乒乓球是最棒的,你就是中國人,你媽媽還打那麽好。馬上他勁就來了,他說媽媽我以後要打乒乓球了。

我陪他打了一年,兒子從此以後再也不打遊戲了,性格也變了,很大膽地去跟人交朋友。人通過體育,競爭的力量也足了,完全是另外一個人,運動太重要了。

我當時讓孩子看媽媽拿獎杯的樣子,就去參加了智利全國乒乓球錦標賽。這時候我用的球拍也是改變了的,但是我的心態變了,反正我也是業餘的,我打你們我有什麽緊張的?反而是那些小女孩緊張了。

我智利的家人不是很理解我以前在中國的訓練方式,他們覺得太嚴格,太辛苦了。但我覺得就是中國這種訓練的方式,幾十年後我拿起球拍練一練,水平一下子就恢複過來了。


我拿了智利全國女子單打的冠軍,但這時候心思還是在生意上,兒子打遊戲的問題解決了,我也就不打了。

©曾誌英

直到2020年疫情開始。這年我54歲,退休了,被關在家裏,看到以前為了孩子買的球台,突然想到可以打球來鍛煉身體。家裏還有個發球機,可以給你發上旋、下旋、反手球。每天在家,我就自己對著球台打一個小時,當時我爸都90了,還幫我撿球,挺好玩的,因為我小時候,我爸帶我去打球,他也幫我撿球。

感受就是快樂,打完之後特別高興,又哼著歌兒又弄別的東西,特別有激情,特別有勁。跟老公兩個人抬杠也少了,晚上睡覺也睡得好。

等到2022年放開了,我就聯係當地的俱樂部,我想去打球,他們聽了之後也特別高興,就約了一天去打球。


那天有很多年輕人在,他們都排著隊想和我打,第一天我就猛打,打得特別累。後來一周去三次,每次兩個半小時,每次練完還是那種很爽、很高興的感覺。練完也不願意走,就和大家聊天,聊到關燈。

12月份,國家隊發通知到各個俱樂部,有一個預選賽,冠軍可以進入國家隊,代表智利參加2023年的南美錦標賽。

我倒是沒想到要去打,但我們俱樂部的人,還有我的朋友都說你去試一試,看看你的水平在哪。我說也有道理,反正我輸了無所謂。

我就報名了,開始認真了,看都有哪些隊員,跟俱樂部說,我要每天訓練。

比賽那天,到了球場,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我,我心想,這都是些小女孩,我也沒什麽包袱。第一場,對一個南部的女孩,我一上去,就0:3輸了,哈哈哈哈哈。


我一個朋友就說,你看你都沒打出來,我說有嗎?是不是有點緊張,好吧,下一場我提前多活動活動,把熱身給提起來。

下一場我3:0贏了,我朋友說,打得還行。第二天,我士氣上來了,精神也集中了,又贏了兩場,決賽對的那個女孩大概是智利的三、四號人物。我說沒關係,反正她的心理壓力肯定比我大,我上去,3:2贏了。把她給打哭了,我在那特高興。贏了之後國家隊教練和我說,歡迎你加入我們。

那次比賽我認識了很多四十歲以上的業餘球員,決賽他們都來幫我助威,希望我贏。晚上,我們一起去了酒吧慶祝,我喝了啤酒,大家又蹦又跳的。

2023年5月,我跟著國家隊去了南美錦標賽,差不多提前10天開始集訓,大家對我的加入都挺高興的。這麽多年,我都沒過集體生活了,又開始跟隊員一個房間,一起去吃飯,一起坐車去球館,覺得又生疏,又高興。

個人賽裏,我決賽輸給了一個巴西妹妹高橋茱莉亞。到了團體賽決賽,我又對上這個妹妹。我跟教練說,這回我要把她給贏了,你放心。結果我真拿下了,最後我們3:1獲得了團體賽冠軍,教練特高興,說我們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拿到南美冠軍了。我和隊員們歡呼、擁抱,信心也來了,我還想繼續打。


當時我想著,在南美地區打打就得了。緊接著是泛美錦標賽,先是國內選拔,我說我肯定拿冠軍,確實是這樣。去了古巴,我開始跟年輕隊友們了解現在乒壇的選手信息,她們都做美甲,我也做做(笑)。我打進八強,輸給了美國選手莉莉張。這時候,我已經是世界乒聯排名最高的智利女選手了。

接下來是泛美運動會,能去3個人,但是隊裏有4個人,名單一直不公布。我很希望能打個預選賽,因為這幾個隊員我不怕她們,誰贏誰去,心服口服。

我去了葡萄牙,和其他幾個人一起集訓,每天拚命訓練,上午練技術,下午練體能,主要是練腿,腿部的力量和柔韌性,完全投入到我年輕時候的那種感覺,不管教練怎麽安排,我都積極地響應,我就是想去。

離比賽還有差不多15天的時候,教練跟我說讓我打單打,我特高興,這也是對我的信任。又更加投入訓練,當時確實練多了,教練說你不要太拚,容易受傷。就覺得時間寶貴,時間怎麽這麽快?年輕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刻苦。

泛美運動會上,第一場我有點拘謹,上來0:2落後。那天,因為我是智利年齡最大的隊員,所以媒體特別關注,全部攝像機都對著這場比賽。落後時,我想,調整一下心態,不要被這些觀眾的歡呼聲給擾亂了,要鎮定,然後4:2翻盤了。這時候大家都歡呼起來,我也享受這樣的時刻。


下一輪我又輸給了莉莉張,這是意料中的,很難贏,但大家還是鼓掌,沒關係,你打得很好。為了這種瞬間,我認為沒有白練,大家這樣地支持你,喜歡你,我心裏頭特別高興,好幸福的。

後麵團體賽,我們拿了第三,退場的時候,突然觀眾席上有一個人叫我的名字,Tania,我一看是一個年齡比較大的球友,我就過去跟他照了張相,結果所有人都跑來簽名、照相,使勁叫我的名字,我心想不行,會耽誤下麵的比賽,結果主裁判跟我說,你先別走,我給你時間,你去和你的粉絲拍照吧。

©曾誌英

這次的比賽,混雙冠軍可以進奧運,奧運氣氛已經很濃鬱了,我就開始想,如果我能打進奧運就好了。我問別人,他們說有個美洲區的奧運預選賽,智利能去兩個人,其中一個名額已經給了拿過三屆泛美運動會銅牌的一個選手。

雖然我排名高,但是我年齡大,我希望打預選賽,這樣大家都心服口服。我就跟我們當地的乒協說,能不能幫我呼籲國內打預選賽,好多40歲以上的球員也幫我呼籲,最後智利乒協決定打預選賽。


我贏了,決賽3:2,最後一局比分13:11,非常的驚險。那天晚上,我還是和一幫年齡大的球手去了酒吧慶祝。

在美洲區預選賽上,我先是輸給了加拿大的張默,輸了之後,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要看抽簽。我當時覺得,其他人都有的打,就是集中精神,把心態調整好。那會晚上睡不著覺,老是想這個球該怎麽打。

平時訓練,有那種特別難救的球,為了保護身體,我都不救了。這次比賽,我幾乎兩個晚上沒睡著,跟自己說,每一個球都要救,把老命拚出來也得救。最後一局我打一個危地馬拉的選手,我在葡萄牙和她打過一次,我知道她的風格,比較有信心。

最後拿下了。打最後一個球之前我跟自己說,這一個球我就進奧運了,我終於進來了,我進來了我就是他們的一部分了。完全不可思議,我這年齡,心情那種激動,我是一個很堅強的人,遇到什麽事不容易流淚的,也一下子兩眼淚汪汪。

我老公哭得特別大聲,他說看到我贏,一下子就觸到了他心底,實在忍不住了。


年輕的時候肯定有夢想,代表中國隊參加世界比賽,代表中國隊參加奧運會,這麽多年,你的夢想,nunca es tarde(注:永遠不晚)。

那天晚上也是去了酒吧慶祝,我嗓子特疼,一下勁鬆下來了,我就發燒了,第二天去巴西打WTT比賽,一個禮拜我一直在發燒,因為有興奮劑檢測,也不敢亂吃藥。

就是把所有勁卸下來,大病一場的感覺。我比賽打了一輪就輸了,然後一直在酒店睡覺,清醒的時候就想,管它什麽病,反正我進奧運了。

打球讓我高興

出發去巴黎前,我又翻出了年輕時的隊服,紅色的短袖短褲,短袖上有當年讚助商的logo,短褲特短,我都穿不進去了(笑)。之前總是想扔,又扔不掉。


我們提前一個禮拜到了巴黎,進奧運村特高興,我說奧運村我來了,去領了運動員牌子,到公寓裏頭,特別的新鮮,看看床,看看廁所,馬上下樓去看其他的樓,和其他國家運動員換紀念章。就像一個小女孩,啥都想試試。

奧運開幕式上,智利代表隊和中國代表隊一個船,我還遇到了以前在鐵道兵的隊友李隼。我和中國隊合影的時候,我的智利隊友還跟我開玩笑,說Tania,你別走錯了。

對我來說,中國是我的國家,我的出生地,智利是我生活、成家,我孩子在的地方。兩個地方我都愛戴。

©曾誌英

第一場比賽,我打一位黎巴嫩的選手,比賽前,我一直在找她的視頻,認識她的人真的不多,那些一直在國際比賽上打球的都不知道。我就找到了兩個視頻,覺得她是進攻型打法,就一直按這個來準備。


等真的比賽時,第一次站在奧運球場上這種感覺,跟別的比賽完全不一樣,是太大型的比賽了,觀眾特別熱情,激情地鼓掌,跺腳跺地板,我又激動,又想靜,又靜不下來,心裏特別複雜。

結果我發現,和事先看的視頻不一樣,這個女孩也是削球的。而且沒想到她比我還有耐心,我其實也發覺到了,一進攻就要失誤,就失分。所以我們都不攻了,都使勁搓,但我耐不住性子,我就攻了,她就把我給搓死了。

後來我看這個女孩的采訪,她說她對我已經很了解了。

讓我感動的是,大家非常地鼓勵我,說你行的,你是最棒的最好的。他們根本就不把這場比賽的輸贏放在眼裏,我特別地受鼓舞,還特別地激動,大家能這麽地愛我。

前兩天兒子們都來了,他們邀請我去迪士尼玩了一天,兒子們都大了,這種能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所以我很高興地答應了,疲勞也不管它了,不管那麽多了。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比賽,覺得還是能拚的,準備工作沒做充足,一直覺得她是個攻球打法。

現在輸球比以前還難受,難受得多,想法多。以前年輕的時候打完,教練讓總結一下,總結完好像就沒事,就忘了,下麵有很多比賽接著來了,你也不想那麽多,以前年輕也沒有死鑽牛角尖。

現在因為這種機會太難得了。還是不甘心,昨天跟教練們談,他們說過去了就過去了,但是我覺得,能說過去就過去嗎?這場比賽有很多遺憾,你的水平沒打出來,沒把對方研究透,定計劃也定錯。至少比分可以再接近些。

我老公也讓我別想了,說越想越難受。但我越想我會進步,因為下一次不管什麽對手,你要研究透徹,咱們中國還是說得對,不打無準備的仗。

對,回了智利還要繼續訓練,繼續打比賽,如果不是這種高級別的比賽,還有很多別的業餘比賽繼續打下去。就在球場上一直打下去。因為打球讓我高興,我心裏高興。​​​​​​​

jzl106 發表評論於
智利這地方也太好了吧
行者一路歌 發表評論於
讚!讚!讚!
xyz18 發表評論於
這才是奧運精神,無論年齡大小,隻要拚搏就行,不在乎輸贏
vincentsjtu 發表評論於
離開中國,才有機會上奧運,還能讓外國人養著他們,實在太棒了
cwang28 發表評論於
哈哈 很有勇氣。智利隊不選她參賽 還別有選擇?
ETFonly 發表評論於
傑瑞王 發表評論於 2024-08-07 00:10:00
多大人了還去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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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士尼和奧運會一樣,都沒有年齡限製. 況且去迪士尼是受兒子的邀請,是家人的家庭活動.

你參加過家庭活動嗎?
davidinchina 發表評論於
希望下次奧運會再相見
無閑散人 發表評論於
令人讚賞
傑瑞王 發表評論於
多大人了還去迪士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