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認識黃仁勳:身家5000億的“芯片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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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瘋子、異類、霸主、戰神,在半導體的興衰浮沉曆史,始終繞不開一些“關鍵人物”。“芯事重重”曾聚焦台積電靈魂人物張忠謀、“中國芯片教父”張汝京的故事,今天我們再將視線對準“新教父”黃仁勳。過去一年裏的AI浪潮中,黃仁勳和英偉達無疑站在“浪潮之巔”,但伴隨著掌聲、鮮花和光環,關於他的爭議也從未停止。

繼“矽穀鋼鐵俠”埃隆·馬斯克和“OpenAI之父”山姆·奧特曼之後,黃仁勳成為最受全球各界歡迎的企業家。尤其是英偉達以驚人的速度邁入“2萬億美元俱樂部”後,圍繞Jensen Huang(黃仁勳的英文名)的旋風,不可避免地吹向了世界。

黃仁勳的多麵性體現在對不同人群的影響力當中。政治家們將其當作創造就業崗位、手握未來鑰匙的“財神爺”,初創企業家們對他頂禮膜拜,視他為引領下一代技術浪潮的創新領袖,在年輕人眼裏,這位總是滿臉親切笑容的頂級富豪,又隨時可以在“顯卡教父”和“雞湯大師”的形象中來回切換。

身處這樣的氛圍之下,過去的一年裏,黃仁勳奔走在各類政治人物、企業家和科學家之中,他的“朋友圈”也越擴越大。當然,伴隨著掌聲、鮮花和光環,爭議也從未停止。

黃仁勳近期主要公開行程, 來源:“矽基研究室”梳理自公開報道

保守派指責他為了利潤“不擇手段”,不顧美國利益;消費者們稱他為“皮衣刀客”,利用壟斷地位屢屢抬高顯卡價格;部分投資人則認為,黃仁勳和他竭盡全力描繪的AI帝國,遠未到真正開花落地的時刻。

這種負麵觀點,在經曆4月19日的“恐慌性拋售”後,一度達到了頂峰,出於對AI股票“擊鼓傳花”的擔憂,投資者紛紛拋售英偉達股票,短短一天時間裏,英偉達的股價就下跌了10%,1.5萬億人民幣的市值頃刻間蒸發。

在參加CadenceLIVE 2024活動時,麵對前來看熱鬧的矽穀粉絲,他沒有提及這場市值“挫敗”,反而就“人形機器人”這樣頗具科幻氣質的話題,和活動主辦方Cadence總裁進行了近半個小時“圍爐談話”。短短幾個小時後,全球資本市場掀起“機器人概念股”浪潮。不動聲色之間,黃仁勳又一次證明了他科技領袖的身份,和無處不在的影響力。

矽穀從不缺乏“教父”和“傳奇”,黃仁勳則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芯片戰爭》作者、經濟學家克裏斯·米勒這樣評價他眼中的黃仁勳:“他平時總是穿著黑色皮夾克,擁有一個類似於史蒂夫·喬布斯的光環,他看到了計算機和人類的未來。”

1、皮衣、西裝和大花襖

將黃仁勳與AMD董事長、CEO蘇姿豐進行對比,是全球媒體津津樂道的話題。不同於蘇姿豐在外界所保持的嚴謹、低調、內斂形象,“皮衣、紋身、口若懸河”的黃仁勳,性格和人設幾乎是前者的“反義詞”。

時間撥回一個月前的英偉GTC大會,當黃仁勳出現在舞台中心,手拿“地表最強”產品GB200時,這位AI時代的“賣鏟人”對台下的數萬觀眾叮囑:“希望你們能注意到這並不是一場演唱會,而是一個開發者技術大會。”

事後,英偉達高級科學家Jim Fan這樣評價這場發布會:“今夜,黃仁勳就是新的泰勒·斯威夫特。”

Jim Fan推文截圖,從畫麵中可以看淡, 黃仁勳演講現場觀眾規模堪比一場大型演唱會, 來源:@jimfan

這個令人忍俊不禁的調侃,至少蘊含著兩層含義:

黃仁勳和英偉達當前的火爆程度,是無可爭議的“全球頂流”;和泰勒·斯威夫特一樣,黃仁勳也非常善於調動媒體的注意,為自己增加影響力。

矽穀上一位因“長袖善舞”而為人們所熟知的企業高管,是被媒體戲稱為“AI政治家”的山姆·奧特曼。同奧特曼一樣,黃仁勳也是這個時代最善於溝通和交際的企業領袖。

美國國務院網站對選拔外交官給出過一個參考標準:精通多門語言,主動、靈活,善於適應環境。

按照這個標準來看,交際似乎就是為黃仁勳量身定製的工作——他精通英語、會講中文,還會說幾句閩南話,和他相處過的人評價他“充滿熱情、精力充沛”,上至國家元首,下至街頭百姓,黃仁勳似乎都能與之聊上兩句。

過去的兩年裏,同英偉達的狂飆相對應的是,人們見證了黃仁勳在“政商學”三界遠交近攻、縱橫捭闔的手腕。

在政界,依靠在半導體協會等機構中的威望,黃仁勳反複動員同行在芯片管製問題上,同美國行政、立法機構展開博弈。即便是愛和英偉達“唱反調”的英特爾CEO帕特·基辛格,在芯片法案問題上也成為英偉達的“堅定盟友”,並一度和黃仁勳共同拜訪華盛頓,敦促拜登政府官員抓緊研究“對華出口限製所帶來的影響”。

在商界和學界,老黃則不遺餘力的同所有人打好交道,鞏固合作關係。去年5月、10月和11月,黃仁勳三次出現在中國台灣,會見鴻海科技集團董事長劉揚偉,與台積電的靈魂人物張忠謀和他的夫人共進了晚餐,在回顧了和供應鏈夥伴的深厚情誼的同時,老黃還在行程間隙專程客串了一把台灣大學畢業典禮的致辭嘉賓。

即便是同並不熟悉的國家元首打交道時,黃仁勳也能應付自如。

2023年9月,他來到印度,被印度總理莫迪接見,莫迪在社交媒體帖子中這樣寫道:“與英偉達首席執行官黃仁勳先生進行了一次非常愉快的會麵”,“我們詳細討論了印度在人工智能領域提供的豐富潛力。”

2023年9月,黃仁勳到訪印度, 被印度總理莫迪接見, 這也是他們的第二次會麵,來源:英偉達

2023年12月,黃仁勳在一周之內到訪日本、新加坡、馬來西亞和越南,不僅會見了各國政府高層、商業夥伴,共同宣布英偉達在當地的人工智能合作計劃,並留下了一係列真假難辨的豪言壯語。

在日本,他高呼“機器人的未來將在這裏被徹底改變”,並表示將盡最大努力保障日本的GPU需求;在馬來西亞,黃仁勳笑稱自己終於見到全球唯一的AI首相,因為馬來西亞首相安華的名字(Anwar Ibrahim)的兩個首字母正是AI。在新加坡,他聲稱將與政府攜手共建包含11種語言的大模型;在與越南總理範明政會麵時,老黃更是直接肉麻地表示“把越南視為自己家”。

上述會麵所達成的具體成果,我們暫時還無從知曉,但在這份漫長的行程清單裏,黃仁勳在不同場合所身著的服飾,卻可以成為外界解讀的切口。

由於工作繁多、注重高效,矽穀精英在穿衣風格上往往“一成不變”,從三宅一生“高領衫死忠粉”喬布斯,到“灰T恤代言人”紮克伯格,再到恨不得把商務西裝焊在身上的貝佐斯,矽穀領袖們在創新上有多熱衷,在時尚上就有多無趣。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隻穿包漿黑皮衣的黃仁勳,也屬於上述“時尚黑洞”的一員,和前輩們的理由一樣,黃仁勳也相信,每天都穿同樣的衣服可以幫助他節省時間和精力,用來“思考更緊迫的問題”。

而在過去一年多密集的對外活動裏,他終於有機會以新的形象示人。除了那些能hold住全場的時刻裏,老黃依然對黑皮衣念念不忘,在更多專業的外部場合,黃仁勳開始更多地身著正裝。

2023年9月,黃仁勳出席美國人工智能監管活動, 少見的脫掉了標誌性皮衣,來源:CNBC

2023年9月,在出席美國人工智能監管活動時,黃仁勳少見的脫掉了標誌性皮衣,以一身深藍色西裝的精英形象露麵;三個月前的台大畢業典禮演講時,他則換上了代表名譽博士身份的學位禮服。

那些沒必要過於嚴肅莊重的場合,老黃則開始在著裝上進一步“放飛自我”。

為了在芯片管製的不利市場環境中,安撫中國大陸員工的情緒,1月份,他穿著大花棉襖,手拿花手絹,扭著秧歌,奉獻了一出英偉達版的《年會不能停》。

2024年1月,黃仁勳出席中國大陸公司年會 表演節目, 來源: 英偉達

兩周前,在和紮克伯格私下裏會麵時,黃仁勳還一度和前者交換外套,並拍攝了一張略帶滑稽的合影,在社交媒體上引發熱議。

紮克伯格和黃仁勳交換外套, 紮克伯格稱“對科技來說, 黃仁勳就像泰勒·斯威夫特”,來源:@zuck

從皮衣到西裝,再到大花襖,某種意義上也隱喻著這位GPU教父的身份轉變——在帶領英偉達成為全美市值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之後,黃仁勳就已經不再隻是過去那個穿著皮衣、隨心所欲的企業高管,未來的日子裏,無論他本人是否願意,層疊的聚光燈和新的交際場都會在前方等待。

2、世俗的“GPU教父”

黃仁勳成為科技圈新“教父”之前,全球民眾對史蒂夫·喬布斯、傑克·多西、埃隆·馬斯克、馬克·紮克伯格這些矽穀CEO們的印象出奇地一致——他們是孤僻的天才,是異類,是野心勃勃的技術狂熱分子。

就像是《矽穀之火》裏所描述的,“兩個充滿激情的聰慧男孩,遇到了一位天使投資人,三人都願意為難得的機遇放手一搏。”黃仁勳打破了人們的這一固有印象。

比起馬斯克、喬布斯二十多歲時就開啟自己的創業之旅,黃仁勳直到30歲才創辦英偉達,盡管這一“創業練習時長”在半導體行業裏已算是年輕,但放置在“科技教父圈”,黃仁勳不算是年少成名。

矽穀巨頭們的創業年齡及公司對應市值, 數據截至2024年3月28日,來源:WSJ

如果將視角切換到半導體行業,這裏“博士起步,遍地學霸”,黃仁勳雖然有著斯坦福大學的文憑,但既不像蘇姿豐一樣在24歲就獲得MIT博士的學霸,也不像張忠謀那般抱有堅定的“博士夢”。

從斯坦福畢業後,黃仁勳先後任職於AMD和LSI公司,在LSI公司任職期間,黃仁勳是一眾“技術狂”中,唯一主動請纓從芯片設計部門調至銷售部的員工,相比於半導體行業盛行的“技術至上”思潮,黃仁勳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明白,消費者不會關心你從哪裏畢業,你的產品參數是多少,隻會關心你的產品有什麽意義。

這段銷售崗位上的工作經曆,進一步豐富了黃仁勳的交際和表達技巧。他的口若懸河,在不同環境下都能應對自如的能力,如今在矽穀圈和半導體圈都不常見。

區別於學術成就的高低和理論框架的構建,黃仁勳的天賦被分配在另外的地方——盡管也執著於追求最前沿的技術,但他更關注的是如何將複雜的技術轉化為人們看得見的產品。不僅是創造新技術,更是創造新市場。正如他自己對英偉達過去三十餘年經驗的總結:“英偉達的核心領悟就在於,為了讓別人購買我們的產品,我們必須親手開拓這個新市場。”

在矽穀,能夠在科技創新領域取得卓越成就的天才,常常是內向者。芝加哥的一家谘詢公司ghSMART就曾專門耗費10年時間,對超過2000名CEO展開了性格特征分析,最終得出結論也印證了這一點。來自矽穀的一份心理診斷報告也顯示,被外界冠以“天才病”的孤獨症譜係障礙,在尋常人群中的發病率約為萬分之七,但而在矽穀,這項比例被提高了整整42倍。

紮克伯格就曾在采訪中表示,自己偏愛獨處,可以自己一個人悶在屋子裏三天不睡覺;傑克·多爾西更是被視為“充分繼承了工程師刻板印象”的存在,不但日常生活中寡言少語,即使開口溝通交流也總是語速遲緩。馬斯克也曾在一檔節目中公開爆料自己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存在嚴重的社交障礙。

如果從這個層麵,再去理解黃仁勳,人們或許才能真正意義上理解這位“GPU教父”身上的非凡之處。

在“怪胎”遍地、“異類”橫生的矽穀,從來不缺乏誇誇其談的資本大鱷,技術狂熱分子也是多如牛毛,但像黃仁勳這樣同時具備技術背景、交際力和親和力的企業領袖,可謂是鳳毛麟角。

更奇特的是,這些在溝通、社交能力上展現出的出眾天賦,被黃仁勳以一種更世俗、更娛樂的方式所演繹——相比喬布斯、馬斯克們在人物傳記中那些驚險傳奇的人生經曆,人們記住黃仁勳的方式是他“接地氣”的生活。

創業初期,他和其他兩個合作夥伴享受美食的地點,就位於矽穀南端聖何塞市的丹尼斯餐廳,那裏提供一種包含雞蛋、香腸、培根和煎餅,名為“大滿貫”套餐。

盡管在彭博億萬富翁指數榜上,黃仁勳已躋身全球二十大富豪,他如今身家72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約5267億元),排在沃爾瑪創始人山姆·沃爾頓的長女之後。但功成名就後,黃仁勳似乎也對享用複雜、高規格的佳肴缺乏興趣,在他不少的行程中,人們總會在當地夜市裏偶遇他。

黃仁勳現身中國台北饒河夜市,來源:網絡

去年12月份,在結束對馬來西亞的訪問後,黃仁勳就向媒體表示,自己很遺憾沒能有更多時間品嚐當地美食。後來才得知,讓他念念不忘的所謂美食,隻不過是當地街頭隨處可見的魚丸湯,至於另一道東南亞常見的雞飯,則被他專程安排為行程的第一站“打卡地”,並在事後反複強調“非常好吃”。

不同於那些矽穀精英們的孤傲故事,黃仁勳極具親和力。在社交媒體上,搜索普通人與黃仁勳的合照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流傳最廣的一個故事是他在中國台灣時,被街頭的女歌手拉來點歌。當同行者提醒女歌手“跟直播間的粉絲說,Jensen Huang來了”時,與女歌手一臉茫然相比,黃仁勳則在興奮地給她們安利起自己喜歡的Lady Gaga的歌。

2022年,黃仁勳出現在中國台灣女歌手的 路邊直播鏡頭中 來源: Wirforce

可以說,黃仁勳所代表的是一類違背矽穀傳統敘述腳本的世俗化“科技偶像”:一方麵,他不孤僻也不內向,但他也能夠在工作和目標上展現出非凡的專注力;另一方麵,在日常生活中,黃仁勳又並不需要依賴孤僻、獨處來維持這種專注,他對達成目標的路徑有著多元化的理解,因而可以盡情穿梭於世俗場景之中。

像所有的流行文化一樣,一個時代總有一個時代的科技教父。

上一個時代,人們信奉矽穀天才們的反叛精神,也承受著“翻盤”所帶來的負麵效應。斯坦福大學比較文學教授Adrian Daub在研究矽穀科技巨頭曆史後發現,這些高科技公司的創新是特定的時代思潮和氛圍的產物,他們所謂的顛覆性和原創性某種程度上是利用了公眾對新潮的迷戀,“他們隻是將現有事物包裝成了偉大的創造。”Adrian Daub說。

而黃仁勳身上所展現出的世俗,不再是巨頭的傲慢與深厚的精英主義,而是為這時代的大眾提供了一種“鏡像式”的安慰——成功並非完全依賴天才般的智力天賦,也可以是來自中文語境下的“情商”和“人格魅力”。

在此基礎上,黃仁勳出眾的“講故事”能力也加深了人們對他的追捧,在台大,他將創業經曆總結為“三個失敗故事”,告誡象牙塔裏的學生們“不論是什麽,都要像我們一樣全力以赴地奔跑,不要慢悠悠。”回到母校斯坦福,他同樣擅長講述英偉達“觸底反彈”的故事,“有一個核心信仰。每天都要檢驗它,全力以赴地追求它,並長期堅持。”

這些演講的片段被網友們總結為“黃氏哲學”。

人們甚至挖出他2008年他接受《人民日報》的采訪,“打敗對手不是目標”等金句被網友評價為“說的太對了”。某種程度上,黃仁勳已經成為當代年輕人新的icon,每一次演講都會被社交媒體凝結成新的“心靈雞湯”片段——“來自黃仁勳的職業建議”、“黃仁勳的三大價值觀”、“黃仁勳的成功之道”、“黃仁勳的領導風格”等等。

2008年,人民日報刊載黃仁勳的報道 《打敗對手,不是目標》來源:網絡

在社交媒體上,有人形容黃仁勳的演講有一種類似ASMR般的魔力:“令人舒適、令人依賴,而且印象深刻。”

而當人們讚歎並被黃仁勳身上的世俗所感染時,容易忽視的是,這種世俗並非天生而來。

在黃仁勳的童年時代,由於家庭條件不佳,他沒有機會獲得更高等的教育機會,而是就讀於當地一所鄉村教會的寄宿學校裏,成為校園霸淩的對象。彼時的黃仁勳沒有依靠學校、家庭任何力量的介入,隻靠自己單槍匹馬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幫助對方“補習功課”,用來應對學校的考試和畢業,安穩度過求學時光。

今天,提到英偉達艱難的創業曆史時,很多人都會感慨於這家企業屢敗屢戰的堅強毅力。卻很少有人注意到,源自童年時期的這種被動形成的交際能力在其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

時間撥回1995年,英偉達推出第一款產品NV1顯示芯片,迅速獲得日本電子遊戲公司世嘉的青睞。遺憾的是,由於技術路線等環節出現的偏差,英偉達最終的產品無法符合客戶要求而麵臨存亡危機,黃仁勳主動前去約見了對方的高層,憑借出色的溝通能力,達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結局——在完全無法按約定交貨的前提下,世嘉公司同意繼續支付700萬美元的貨款。

最終,正是這筆關鍵的資金,支撐著英偉達走出了瀕臨破產的窘境。

1997年,英偉達推出第一款廣受好評的顯示芯片——RIVA 128,由於微軟等企業的阻擊,當時的遊戲主流編程接口Direct X提供了32種混合模式,英偉達隻能兼容其中的8種,關鍵時刻,又是黃仁勳親自出馬,跑遍了各大主流遊戲開發商,說服他們放棄其他的24種模式,隻拿眼前的8種湊合著用,並留下了那句經典的名言:

“眼前的這個孩子或許並不完美,但不妨礙他身上有很多可愛之處。”

同樣是在那段時間,專注於半導體設計的英偉達再度遭遇了發展瓶頸,由於沒有資金建設晶圓廠,設計出的芯片可能完全無法落地。在遍覽行業之後,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的黃仁勳,主動寫信向行業“大佬”張忠謀求助。沒多久,他就在吵鬧的辦公室接到了張忠謀的電話。黃仁勳激動地對身邊人說:“安靜!Morris給我打電話了。”隨後,台積電出色地完成了英偉達的訂單,並幫助其快速占領了市場。

相較於之後的光輝歲月,這些新舊故事揭開了隱匿於英偉達背後的秘密——在這家企業依靠革命性的技術引領市場,創下驚人市值增長之前,是黃仁勳的“世俗”,依靠對技術的敏銳判斷,可靠的朋友圈和交際關係,幫助它走過了危機四伏的幼生期,直至成長為如今的行業領導者。

3、AI芯片江湖的“新盟主”

時至今日,芯片“政治家”黃仁勳的交際天賦,依然在不斷幫助這家半導體行業的“年輕企業”取得更大的突破。

美國知名股評人吉姆·克萊默在近期一檔節目裏就將馬斯克和黃仁勳拿來對比:“我認為馬斯克可以預見未來,但我認為Jensen(黃仁勳)正在思考改變整個世界模式的遺產。Jensen一手締造了一場工業革命。”

這場由AI所牽引的“新工業革命”背後,英偉達是無可爭議的“盟主”。《連線》資深撰稿人勞倫·古德在與黃仁勳的交流中坦言:“與Jensen Huang交流應該帶有警告標簽。因為和他交流後,你會相信‘未來將是神經網絡的涅槃’。”

黃仁勳之前,芯片江湖的“武林盟主”是台積電的創始人張忠謀,這位形象、資曆和威望都無可挑剔的半導體領袖,一手主導了芯片產業在分工時代的“新聯合”——晶圓代工模式。

得益於台積電在晶圓製造工藝上的領先,張忠謀團結了產業內數十家涵蓋設計芯片、銷售知識產權、生產材料或製造機械的公司,作為進退與共的合作夥伴,他把這種關係稱之為台積電的“大聯盟”。

往後的日子裏,盡管各大芯片公司從未停止相互競爭,但由於缺乏製造環節的能力,絕大多數企業都不得不接受台積電的從中斡旋,台積電可以在各大企業之間進行協調,並且製定大部分公司都同意的行業標準。

對此,張忠謀驕傲地宣稱:“台積電可以利用每個人的創新,無論是自己的創新、設備製造商的創新、客戶的創新還是IP提供商的創新,這就是大聯盟的力量。”他甚至預言,台積電和十大客戶所組成的新模式,不僅在規模上遠超三星和英特爾的單打獨鬥,更是讓對手難以抗衡。

而彼時的英偉達,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是台積電“大聯盟”的核心成員之一。

在張忠謀退休之際,黃仁勳將他與張忠謀合作的這幾十年經曆畫成漫畫送給了張忠謀。對黃仁勳而言,後者是在半導體行業提攜他的“貴人”,他不止一次地在公開場合表達“沒有台積電,就沒有英偉達”。對張忠謀來說,這樣的表態無疑讓他倍感欣慰。

在很多人看來,台積電一手扶持帶大的英偉達,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成為拱衛台積電行業地位,維持大聯盟秩序的“得力幹將”。但現實無情撕碎了這種幻想。

在表達完感激之情後,黃仁勳轉身就把英偉達的新一代7納米GPU訂單給了三星電子,並借此向台積電進一步施壓。直至英偉達攜AI風口大勢劍指盟主寶座,“黃袍加身”的那一刻,人們才恍然發現,自己一直低估了黃仁勳的能力和野心。

對英偉達來說,台積電所扮演的或許並不是公正的盟主形象,而是無視自身需求,將產能優先供給蘋果、高通,向競爭對手AMD伸出橄欖枝的“偏心家長”。

也正因如此,黃仁勳一直迫切希望圍繞英偉達,建立全新的芯片江湖。

而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在過去的20年裏,英偉達一直在努力做好一件事——讓GPU算得更多、更好、更快且更省電,具體到過去10年裏,他們將GPU的算力提升了大約100萬倍,這種指數級的性能提升,讓英偉達成為了引領人類駛向AGI世界的航船。

2016年,英偉達推出了全球首個AI芯片P100,並在此基礎上打造了全球第一台AI超算DGX-1,也正是在同一年,在韓國首爾舉辦的挑戰賽中,AlphaGo以4:1的比分,戰勝了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攻下了人類最後一座棋類堡壘。

2016年,黃仁勳在馬斯克等人的見證性, 向OpenAI捐贈DGX-1,來源:@elonmusk

AI所蘊含的巨大前景,像洪水一般衝毀了半導體領域的傳統秩序。隨之而來的,則是“賣鏟人”英偉達的炙手可熱。在OpenAI CEO山姆·奧特曼“7萬億美元建AI芯片工廠”的豪言壯語之下,英偉達的股價在短期內一飛衝天,成為了比肩發達國家經濟體量的資本巨擘。

行業內,圍繞英偉達的“新秩序”也隨即展開。相較於張忠謀和台積電所構建的大聯盟,在這片以AI產業前景為規則的全新江湖裏,英偉達的權威顯得更加具體,也更加延伸——

對內,整個2023年,黃仁勳投資了30多家初創團隊,分布在醫療、機器人等各個係統,毫不避諱要建立自己的AI“生態係統”。

對外,“外交官”黃仁勳頻頻奔走於各國政界,並依托各地行業協會的支持,向全球主流市場的規則、政策施加影響,並創造新的合作機會。

在這基礎上,他過去一年的行程,也被解讀出更深的內涵:

黃仁勳第一次訪問越南時就說,英偉達“將越南視為自己家”,這個說法跟美國國務院9月宣布根據《芯片法案》與越南建立夥伴關係高度一致;黃仁勳第二次訪問中國台灣地區的10月17日,正是美國更新出口管製政策的時候。

對上,英偉達憑借手握的龐大現金流和AI芯片需求,超越蘋果為代表的手機SoC需求,成為了上遊半導體製造業的“最大金主”之一。

對下,英偉達獨一無二的CUDA生態,甚至已經越過先進的算力,成為維係AI企業忠誠度的關鍵。

從這個角度來說,如果將構建芯片行業大聯盟的“張領袖”,比做傳統的“保守黨政治家”,那麽主導當前芯片產業格局的黃仁勳,更像是充滿“自由黨”氣息的芯片政治家,由他所領導的新一代芯片江湖,不僅在技術理念上更加開放大膽,對於未來的態度,也更為積極和開放。

張忠謀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盟主”權力的交接在公開場合被更多人捕捉到。2020年,黃仁勳在獲得台大名譽博士學位時,90歲的張忠謀專程錄製了視頻向黃仁勳表達了祝賀,在視頻中,張忠謀這樣說:“如果他(黃仁勳)和我工作一樣長,那就至少還有30年的職業生涯。我很確定,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可以期待黃仁勳的偉大成就。”

黃仁勳這一新盟主的偉大成就與英偉達這一芯片帝國互為因果。隻不過,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是,精力充沛的黃仁勳已經61歲了,盡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曾表示“自己還沒有退休的打算,希望能夠繼續領導英偉達30到40年。”但英偉達依舊麵臨一個現實的問題:盟主光環之下,誰能接班黃仁勳,領導英偉達走向下一個30、40年?

與長遠的“接班人”問題相比,眼下,老對手英特爾、AMD拚命追趕,科技大廠和AI獨角獸們也在投身自研芯片的浪潮,盡管它們仍然需要英偉達的算力,但沒有人希望受製於人。

而對黃仁勳和他的英偉達來說,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不能停下”。如黃仁勳自己所言:

“無論是為了食物,還是為了不被當作食物,都要全力以赴,保持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