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歲規培生之死,背後是百萬“免費牛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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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第一次跟我的醫學博士朋友,聊起前段時間“規培醫生輕生”的新聞時,我才發現我對他的工作一無所知。

相信大部分人看到這樣的新聞,都會像我一樣震驚:他們隻有二十多歲,有幾位還是高校醫學生,為什麽放著大好前程選擇了輕生?

但隔著手機,我那位朋友的語氣毫不震驚,“這樣的事發生,我不意外”。我之後又視頻問詢了幾位醫學生,對這件事,我在她們的臉上也看不到震驚。

當我繼續向那位朋友追問“什麽是規培醫生”時,他尷尬地回了我一句,“我現在就是規培醫生(苦笑),新聞裏有幾位都是專碩生”。

我事後才弄明白這些專有名詞的含義,所謂“規培”,全稱是“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可以將這項培訓粗淺地理解為“實習”,由於醫學領域極為依賴臨床經驗,這項“實習”從2014年全國施行以來,便是從國家層麵強製執行的。到了2020年,按照規定,所有想要當臨床醫生的都必須參加規培,規培的時間是三年。

國內的規培生基本由三類人構成:第一類是麵向社會招收的規培生(“社會人規培”),第二類是原醫院單位委派到其他規培基地的規培生(“單位人規培”)。由於規培基地大多是當地的三甲醫院,不是所有醫院都可以成為規培基地,所以第二類規培生結束規培後,需要回到原單位工作。第三類就是研究生,通常是醫學專碩生,他們前5年在大學裏學習,後3年就在規培基地培訓。

而新聞中的年輕人,大多數屬於第三類。我試圖通過大量的對話,拚湊出他們的生活,找到問題的症結。

  48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



我第一次撥通規培生多特的電話,是在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她反複跟我道歉,說自己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小時,手機剛剛充上電。能感受到,她度過了漫長的一天。她本以為自己這次會連續上36個小時的班,即從前一天上午8點一直到當天上午8點,又接著上到當晚8點。萬幸,她當天下午4點左右就回到家了。

值完24小時的夜班,不能直接休息,而要接著把當天的班上完,這是多特所在醫院的規定。目前,多特一個月要值一次這樣的夜班,“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周一次呢?”,她的語氣很俏皮。

丁香園2020年調查了3000多位規培醫生,統計發現55.2%的人表示每周要上1次夜班。隻不過,值完夜班需不需要接著上班,就因每家醫院而異了。

我從沒上過夜班,對此很詫異,詢問多特中途是否有較長段的休息時間。她在的是醫院住院部,值班當晚,理論上是可以睡的。但由於她是所在的層樓唯一一位一線值班醫生,那個樓層住了將近100個病人,有什麽情況都會第一時間聯絡她。遇到處理不了的情況,她才會聯係二線值班醫生。

因此,實際值夜班時,多特根本不可能睡整覺,頂多就是抓緊眯一兩個小時。第二天的午休也是,理論上有兩個小時,但實際也經常被排滿了手術,或者要安排新的病人入住等,不太可能睡得了。

多特還有一次上了48個小時的班,她回憶,早上7點左右,她在見不到太陽時去的醫院,又在沒有太陽的淩晨回到家。當我,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睡不了幾個小時,又要去醫院上班了,她就又睡不著了。

為什麽規培生會忙到沒有休息時間呢?這是因為,在一些沒有規培生的醫院,住院醫師是整個醫院最基層、最累的醫生,往上分別是主治醫師、副主任醫師、主任醫師。通常,住院醫是科室人數也是最多的,維持著醫院的正常運轉。

但在一些有規培生的醫院,住院醫師的工作通常被規培生大大分攤了。甚至,丁香園之前流傳過“一個科室十個醫生,八個均為副主任醫師與主任醫師,一個住院醫師,其餘十幾個都是規培生”的討論。

丁香園2020年的調查結果顯示,28.3%的規培生認為自己比住院醫師的工作強度大、時間長,55.6%的人認為跟住院醫師差不多。同時,55.8%的規培生表示工作時長在8~10個小時。多特在工作中,也能感到自己“來得比其他醫生早,走得比他們晚”。



通話中途,我一想到多特快36個小時沒睡覺了,就很心疼她。但她當時毫無困意,她被一種進退兩難的情緒拉扯著——一方麵是,她不想再回到醫院,回歸48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另一方麵,她不清楚能否承擔“退培”(即中斷規培)的代價。

她說,“退培”的代價,“重則終身不能參加規培(即終身無法當臨床醫生),輕則兩到五年不能再參加規培”。有的醫院,還會要求“退培”之後,補貼規培期間的全部工資與補貼。

“我要放棄985的碩士嗎?我要放棄學了這麽多年的醫嗎?”,多特在心裏不斷地問自己。而且,留給她思考的時間也不多了,她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幾年前,多特通過高考從一個偏遠的省份考入一所醫學一流大學。一年前,她又成功考進如今985大學的研究生,她回憶當時,“覺得自己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一定能改變醫療的現狀”。

“就像記者會憧憬站在鏡頭前說話的那一刻,我們也會憧憬踏入醫院,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任何‘更像一名真正的醫生的時刻’,都是充滿光環的”,她說,她當時對規培生活充滿了期待。



“三年之後,自己肯定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醫生”,她這樣想。但規培了快一年後,她現在隻希望下班的時候能離開醫院,透透氣。

為了在下班時間不待在醫院,多特沒有住在學校提供的免費宿舍,而是在醫院周邊租了一個房。即便每月的房租費遠遠超她領到的生活補貼——每月800塊,而她也到了不好意思問父母要錢的年紀。她今年二十多了,身邊其他專業的同學都慢慢開始經濟獨立了。

當我問多特800塊錢夠不夠日常花費時,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說,“我在醫院每頓飯要花20塊錢,光吃飯都隻能吃20天,連包洗衣液都買不起……”。

像多特這樣的專碩規培生,屬於三類規培生中工資最少的。丁香醫生2020年的調查顯示,“社會人”的規培收入最高,每月平均收入補助3000元以上,“單位人規培”其次。專碩規培人每月平均收入不足1000元,其中包括20%的人沒有收入。

但考慮到“社會人規培”與“單位人規培”,很多都是醫學博士或研究生,都步入了要養家的人生階段。即便3000元以上的收入,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少的。

工作壓力最大的那陣子,多特已經能感受到身體的一些病理反應,比如她會無緣無故地生病,病了又很難徹底好起來。

有一次,多特結束了一天工作回家,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不假思索地去開了門,結果發現門口沒人。她愣了一會兒,才把門關上。

偶爾,她也會突然聽到手機鈴聲響,她害怕是醫院打來的電話,急著去接,可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很久,都沒發現有任何通話顯示。

她事後才知道,自己是出現了“幻聽”。

  不能說不的絕對權威



對醫生這樣的特殊職業來說,過勞工作幾乎是不可以拒絕的。我聯係的好幾位醫生,每次在微信給他們留言,大概率都要好幾天,甚至一周後才能收到回複。

我問過一個北京的規培醫生會不會抱怨規培製度時,他回答我說,“全員都很累,與是不是規培生已經無關了”。雖然加班多,但他對規培製度沒什麽抱怨。我從他的回答中,能聽出某種“平等精神”。

但多特所麵對的狀況,並不是這樣的。每次回到醫院,多特都需要戴上那塊白色的牌子,上麵寫明了她的姓名、研究生身份與所在的院校。從表麵上看,這塊牌跟其他正職醫院的沒什麽區別,但隻有多特才知道不同職位牌之間的天差地別。

比如,醫院大食堂的三樓是不對戴“研究生牌”的她們開放的。多特說,食堂的一二樓吃一頓,一般要花20塊。但聽說在食堂三樓,正式職工吃飯幾乎是不花什麽錢的。正職員工可以去一二樓,但她們想偷溜也上不去。

還有,每次想去值班房休息時,多特會陷入“身份認同危機”。醫院的值班房是按醫生與護士分的,如果多特去醫生值班房呢,一旦床位告急,就會有男醫生嗬斥她,“你不是本院的醫生”。可要去護士值班房呢,護士也會以“你不是本院護士”趕她出去。她現在學聰明了,一聲不吭溜進護士值班房,隻要不說話就發現不了。

由於自己與正職員工的身份差異,一旦多特在工作中需要向他們匯報,她就會陷入極度內耗的狀態。每次值夜班時,當她遇到一個自己處理不了的狀況,她必須要跟上級溝通時,她都要斟酌5-15分鍾再打這通電話。

她需要再三確認這個病人的情況是否真的緊急,有關這個病人的情況她是否全部了解清楚,她還要考慮說每句話的語氣、語調。通常情況是,她說,“看這個病人實在情況緊急,然後我再小心翼翼地拿起電話來”。



但不管多麽謹慎,她仍然需要承擔風險,即會不會碰到一個有“起床氣”的上級醫生。如果碰到了,多特說,對方就會劈頭蓋臉地罵過來。丁香醫生在2022年對規培醫生的調查中,隻有2.6%的規培醫生,覺得自己在醫院感受到被尊重。

我之前試圖以自己在媒體做實習生的經曆,來理解多特所遭遇的一切。實習階段的我,不被看作一個獨立的工作個體。多特也沒有獨立的工號與正職身份,所有行為的落款人與負責人均是帶教老師。由於規培生需要跳去不同的科室之間工作,即輪科,所以她的帶教老師可能是她的研究生導師,也可能不是。

每個工作日,多特都會在醫院那台老舊、笨重的電腦上敲病曆。多的話,有十五六本、少則五六本,這幾乎要花去她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但她沒有權利在任何一本病曆上署名,可隻有署了名,你才能在醫院的係統裏查出這是你的工作量。

多特跟我調侃說,她們做的都是“無用的幽靈工作”。



我是後來才發現,多特與實習階段的我,所麵臨的困境是無法等同的。研究生導師在多特能否順利完成畢業論文、能否順利畢業上,發揮著關鍵作用。我有選擇去或留的權利,但多特是沒有選擇權的。

甚至哪怕隻是想請假,業內醫生羅誌華在新京報發表的一篇名為《假都不敢請,醫院規培生為啥這麽難》的評論文章中說,“規培生假都不敢請、請假也不會批、批了也沒有用。即便請假獲批,但病曆不能落下,查房不能省,請假獲批也就等於沒批”。多特所在的醫院,一旦請一周以上的長假,通常就意味著“延畢”。

研究生導師與規培生,與其說是師生關係,不如說更像是師徒關係。多特在跟我交流中,也會脫口而出“師姐”、“大師兄”這樣的詞語。相比其他行業,醫學中有太多需要用經驗把握的東西。在醫院內部,“醫生越老會越吃香”是個共識。通常來說,一個醫生的經驗越豐富,就能在醫院的體係裏爬到越高。

在醫學行,多特說,幾乎沒有一個人會覺得自己如此有天賦,完全不靠前人的經驗。由於麵對的是人命,一旦出現醫療事故,後果會非常嚴重。

在這種情況下,導師與規培生的關係就變得更微妙了。一方麵,規培生需要討好導師,以期換取更多的經驗,導師也有培養徒弟的需求。但另一方麵,導師需要隨時警惕翅膀變硬的徒弟,會不會有天爬到自己的頭上。多特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幾乎是所有老醫生不得不警惕的一點。

對同科室的規培生來說,他們存在微妙的競爭關係。而導師是經驗與資源的提供者,這樣一來,他對規培生的控製也就得到了加強。

多特回憶,跟導師一起聚餐的氛圍很微妙,聚餐前,所有人恐怕都會在心裏斟酌導師應該坐哪個位置,自己應該坐哪兒——如果坐得太遠,導師會不會覺得自己與他疏遠?坐得太近,會不會又有點搶風頭呢?

聚餐時,哪怕再餓,如果導師沒動筷,其他人是不能吃的。吃飯途中,一旦導師想到什麽要說兩句,其他人必須立刻停下筷子,所有人重新把目光聚在他身上。

不想餓肚子的多特,現在學會了一招,那就是抓住導師動筷子到他下次說話的這段時間,抓緊把飯吃完。“要不然,等他一開口說話,飯又吃不著了”,她委屈地說。

最極端的一個例子是,多特說起一樁發生在她學姐身上的事——學姐的導師要求她們科室的人,隻能周一、周三洗頭,還規定她們染發的顏色,以及指甲的長度等。

我問多特,這些規定是工作需求嗎?

多特回答我,跟工作無關,隻是導師的個人喜好罷了。

  格格不入的女性氣質



由於多特的女性身份,她感受到的醫院的管控又多了一層。我眼前的她,一頭長發、聲音脆甜,笑起來有些羞澀。跟她聊天,能感受到她是自然的、熱情的、不遮掩的。

但沒想到,她身上的這些女性氣質,卻經常成為科室調侃的對象。比如, 她那一口脆甜的聲音,會被調侃成“這個女學生怎麽這麽愛撒嬌”。還有,每當需要搬重物時,她也會被以“你太瘦了”為由,被迫站到一旁。

在一次值完24小時班後,她感到身體很強的不適感。她想了很久,鼓足勇氣跑去跟導師請假。但得到的回複卻是一句略帶玩笑的話,“你身體是不是太弱了”?被拒絕之餘,矛盾被成功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本質上,她進一步說,他們對醫生有一種默認的期待,“他們期待一種更像男性的聲音與體型等”。這種性別期待也充斥在整個醫院,最明顯的一個例子是,多特說,醫院的值班房是按醫生、護士來劃分的,而非按性別,這是默認醫生是男的、護士是女的。那麽女醫生該睡哪兒呢?

多特也能感受到導師在對待她與其他男規培生的微妙區別,她平時雖然很少被罵,但她說,“導師對我的寬容,就像是爸爸對女兒的寬容一樣,他壓根就沒想過女兒會是兒子的競爭對手。最後,他隻會把所有遺產都留給兒子”。

多特所在的胸外科,隻有一位正職的女醫生。這位女醫生曾對多特寄以厚望,希望她能留下來,這樣科室裏就有兩位女醫生了。



這位女醫生在科室的生存之道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女漢子”,從發型、說話到工作方式等。多特也想過變得更“女漢子”一點,但她做不到。做不到是因為,她稱自己是一個“女權主義者”,她拒絕否定身上的女性特質。

她經常能聽到一些對男醫生的誇讚,包括“男性在應付緊急情況下,比女性更冷靜。比如在手術時,病人已經被麻醉了,但突然大出血,這時候男醫生就會更冷靜”。這一句話也通常被用在描述男女的差異上,即男性是更冷靜的,女性是更情緒化的。

但多特覺得這種說法是沒道理的,“麵對突發情況時更冷靜,並不是因為他是男醫生,而是因為他經驗更豐富。僅此而已,跟性別無關”。麵對“女性的力量沒有男性強”的調侃,她承認,自己的力量確實沒有一些男性強,但不代表女性就比男性的力量差。她說,“這世界存在力量比男性強的女性,也存在力量不如女性的男性”。

但從結果上來看,女醫生受歧視的現象發生在日本,也包括美國等。雖說在國內我無法找到確鑿的證據,但多特的觀察是,男醫生在求職上比女醫生更吃香。她說,甚至在一些看起來不需要男醫生的科室,比如婦產科,她們也會希望招一些男醫生。

多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公感,她覺得女醫生有太多無法被男醫生取代的優勢。“你能想象當你張開雙腿時,對麵站著一個男醫生嗎?”,多特說完,我們尷尬一笑。我確實親身經曆過類似的事,立刻就能回憶出當時尷尬的感覺。

事實上,即便在一些看起來男醫生更擅長的領域,比如做手術,女醫生也可以做得更好。2021年,兩位加拿大醫學博士沃利斯(即Christopher J. D. Wallis)與傑拉斯(Angela Jerath),他們在美國醫學會雜誌(JAMA)發表了一項研究。他們追蹤了超過130例患者,並將患者分成四類——男外科醫生與男性患者,男外科醫生與女性患者,女外科醫生與男性患者,女外科醫生與女性患者。

結果發現,當外科醫生與患者的性別不一致時,術後不良結果的發生率會增加。其中,相比於女外科醫生治療男性患者,男外科醫生治療女性患者的術後不良結果要更多。



多特覺得,與各個科室爭搶男醫生的現狀相反,她覺得任何一個科室不能沒有女醫生。“我無法想象一個完全沒有女醫生的科室,你知道嗎?”她說。我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女醫生”的瞬間,頓時眼泛淚光。

  本不該被犧牲的那部分



稿件發出前,我最後一次聯係多特,她終於決定要邁出第一步,試試跟學校申請暫停規培。她想給自己一年試試轉行,既然對未來不確定,那就停下來試試看。

當我問多特講述在醫院的遭遇,會不會有些殘忍時,她做了一個哭哭的表情,她說,那是因為她已經決定轉行了,她是半隻腳踏出醫院的人了。

也因此,多特在講述中會有一種“將自己抽離出來看全貌”的感覺。對於她們遇到的困境,她冷靜地告訴我,不該怪到任何個人或任一方頭上。“哪怕在某個瞬間,你很想把氣撒到誰的身上,但你知道這是不對的”,她說。

多特想,能怪哪一個醫生嗎?進入醫院後,她放下了之前對醫生的光環,“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職業而已”,她說。入行前,她期盼自己成為一個好醫生,一個耐心對待所有病人與學生的好醫生。但她現在越來越懷疑,爬到那個位置的她,是否會變成一個當年自己討厭的醫生?



醫療行業常提到的一個口號是“醫教研”,即臨床醫療排第一,教學工作排第二,最後才是搞科研。但據一些業內醫生透露,實際上,科研是排第一,醫學排第二,最後才是教學。原因很簡單,前兩者與醫生的升職加薪直接相關,而搞教學沒法獲得這些。

同時,由於規培生是附屬於帶教老師的,一旦規培生在平時工作中出了什麽差錯,帶教老師也要為此負責。久而久之,帶教老師寧可丟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給規培生。

多特也想過,能怪哪一家醫院把她們當勞動力用嗎?她理解醫院作為一個高效運轉的機器,必須依賴像她們這樣沒什麽經驗的“勞動力”去完成一些工作。

至於待遇問題,公立醫院的資產負債是個不爭的事實,據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梳理曆年《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自2009年至今,公立醫院負債總額不斷增長。2009年我國政府辦醫院負債總額3687.28億元,2021年政府辦醫院負債總額增至19150.69億元。

多特回憶,自己到醫院規培的近一年時間內,她每月的800塊生活補助就曾停發過大半年。

“難道要去質疑病人想花更少的錢看病嘛?”,多特更覺得他們沒有錯。她說,“看起來所有人都沒錯,所有人都獲得了一些東西,而我們隻是被犧牲的那部分而已”。

但在國內,並非沒有地方踐行良好的規培製度。三聯在采訪一名南部省會知名三甲醫院參與規培生教學的醫生時,對方介紹了他們的規培製度。

我從中歸納了幾大要點,一是規培基地的管理者對教學的重視,比如醫生從事教學工作的收入,等同於相同時長臨床工作的三倍;二是為了提高規培生待遇,醫院有額外補助,算下來,研究生一年級的規培生每月至少有5千元。年級越往上,收入還會增長,以及保證他們一周有一天的休息等。

2022年8月,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宣布全麵實施臨床學生或學員(包括規培生)的基本獎和績效獎同崗同酬製度。換句話說,是把規培生當自己人。



雖然沒有具體的數據,但據多特說,之後北京與上海的多家醫院也都開始了這項“同崗同酬”製度。我事後找到了一些規培醫生求證,他們拿到的工資跟其他正職醫生是差不多的,且身邊人都覺得這是個好政策。

寫到最後,我不斷地想到多特說的那句“我們隻是被犧牲的那部分”。但她們本不該成為被犧牲的那部分,沒有人理應成為被犧牲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