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節遍地開花,藝人都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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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慣了流量紅利,剛過完“五一”,大勇就盼著今年的音樂節早點開。

那是2016年,大勇至今對第一次參加音樂節的經曆記憶猶新:“人山人海,在舞台前活蹦亂跳,感覺真的很不錯。”在一個鳥語花香的季節,草坪上湧來幾萬年輕人,唱歌跳舞、歡聲笑語,好奇的村民們遠遠望去,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

大勇是河北省張家口市懷來縣人,因為“MTA天漠音樂節”的緣故,周圍商機肉眼可見多了起來,2017年,他隨行就市開了一家民宿,受益於音樂節直接帶來的遊客以及對懷來縣文旅品牌的宣傳,不到兩年,他便對民宿進行擴建和裝修升級。

每年“五一”到“十一”期間是旅遊旺季,而暑期舉辦的音樂節,是一年內的流量頂峰。

“我們當然很關注音樂節,幾號辦,請誰,對我們生意有直接影響。”不過,今年他略感失望,因為水災的原因,原定於8月份舉辦的音樂節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十一”黃金周。大勇解釋,政府和老百姓其實還是想辦,但是現在音樂節實在太多了,藝人檔期排不開。

“到處都是音樂節,藝人忙的很,都排滿了。”大勇說。

“音樂節市場一直在下沉,”音樂財經智庫創始人董露茜向《棱鏡》作者分析,音樂節向三四線城市擴散是持續多年的趨勢,到了當前,已經下沉到在縣城遍地開花的程度。很多地方有發展文旅產業的訴求,而音樂節和文旅產業契合度高,深受地方政府青睞。

尤其是“疫情”放開後,村BA、村超,以及淄博燒烤相繼火爆出圈,巨大的流量效應刺激著人們的神經。

地方政府和自帶流量的音樂節,比以往更加迫切地雙向奔赴,音樂節正在成為三四線城市的“燒烤攤”。

小縣城正在成為“票倉”

李楠(化名)是一家演出經紀公司負責人,同時也是一位資深樂迷,每年“五一”和“十一”兩個長假,他都會約上朋友,奔赴迷笛或者草莓兩大頭部音樂節現場。

為了追看自己喜歡的樂隊,他還經常會去不同地方參加一些小眾音樂節,最近幾年他發現,去過的地方越來越陌生、冷僻,“有些地方聽都沒聽說過。”

這些年,西安、日照、大連、阿那亞等熱門旅遊地,他都是因為音樂第一次踏足,此外,還相繼解鎖了淄博、新鄉、南陽等小城市。在新鄉,看完演出後他去參觀了當地知名的“比幹廟”,原來,這裏是“封神榜”故事的發祥地之一。

“作為樂迷,去看音樂節的同時,領略不同城市的風情,感覺也很不錯。”他說,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不知不覺完成一段全國音樂之旅。

他不禁感慨:中國之大,中國市場之大。

疫情放開後,沉寂三年的演出市場呈現了“井噴之勢”。據媒體報道,今年“五一”期間,全國共有41場音樂節,涉及19個省份。到了國慶8天假期,音樂節更是超過60場,刷新曆年記錄。

據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統計,今年9月29日至10月6日,全國營業性演出(不含娛樂場所演出)4.42萬場,比上年“十一”增長227.68%;其中大型演唱會、音樂節演出場次121場,票房收入5.41億元,觀演人次83.66萬人,該類演出票房占市場總量的27%。

發軔於北京、上海等一線大城市,10餘年來,音樂節持續向外擴散,時至今日,已經在中西部三四線小城市生根發芽。

除了公認的“票倉”北上廣之外,長沙、成都、佛山這些區域中心城市,以及煙台、濟南、南昌等非一線城市,紛紛推出自己的音樂節,乃至河北武強、山東寧陽這些不知名的小縣城,也加入搶灘音樂節的行列。

音樂節打破了區域限製,張家口懷來縣舉辦“MTA天漠音樂節”,由於距離北京較近而大受歡迎,江蘇常州的“太湖灣音樂節”顯然沒有這樣的優勢,其主辦單位僅僅是當地鎮政府和區級文體旅遊局,同樣人流如織。

國內兩大頭部音樂節品牌迷笛和草莓,更是在“十一”黃金檔,分別開進河南南陽、江西景德鎮浮梁縣。

“據我所知,這次是南陽主動找的迷笛。”陳磊(化名)是迷笛音樂節主辦單位迷笛音樂學校的前員工,目前仍然從事組織演出的工作。

因為要承辦音樂節的緣故,多年來,他跟著迷笛音樂節走遍了大江南北。通過和地方政府的接觸,他發現,地方政府通過文旅產業帶動經濟的願望十分強烈,“文化搭台,經濟唱戲嘛。想發展文旅,首先想到的就是音樂節。”他解釋。

在陳磊看來,音樂節能在短時間內召集上萬人到一個地方消費,對經濟的帶動十分直接,尤其是經過三年疫情的蟄伏,很多地方迫切需要音樂節給經濟“回血”。

燒烤、村超不易模仿,音樂節自帶流量

“村BA、村超,還有淄博燒烤一下子就火了,別的地方也想學。”李磊分析說,但是村BA、村超有地域獨特性,淄博燒烤則有很強的偶然因素,並不容易模仿、複製,而音樂節自帶流量,是最為立竿見影、能帶來話題和“流量”的項目。

事實上,即便是今年的“頂流”淄博,也需要音樂節添一把柴。

早在2021年底,山東省發布的《山東省文化旅遊融合發展規劃(2020—2025年)》指出,明確將音樂節作為繁榮發展夜間旅遊的主打文化產品。在這一文件的指導下,山東雨後春筍般地冒出德州麥浪音樂節、濰坊新國潮音樂嘉年華、濟南新青年音樂節、淄博向陽花音樂節等數個音樂節品牌。

2023年4月15日,淄博的梓橦山景區官宣第一屆鄉村燒烤音樂節,場地分成兩個區域,一邊是表演區,一邊是燒烤區,主打互動性和參與性。

此前,在眾多淄博燒烤火爆原因的追溯中,歌手薛之謙在音樂節舞台上的推介,被認為是一大助力。

以南陽為例,2023年初淄博燒烤出圈後,南陽市曾於4月25日召開全市社科界“燒烤出圈”現象研討會,會議上,專家學者圍繞媒體助力城市IP打造、城市品牌塑造與營銷、文旅融合發展、開發文創產品等方麵,展開了交流和座談。

此後,南陽市派出考察組,趕赴淄博實地考察“淄博燒烤”。一番研討和調研之後,南陽市最後選中的文旅項目正是音樂節。

事實上,在疫情前的2019年底,南陽曾舉辦“高鐵之夜”音樂狂歡節,初次嚐到音樂節的甜頭。到了今年5月,南陽臥龍區領導又帶隊到北京迷笛音樂學校洽談合作。

為了辦好這次音樂節,南陽市委、市政府實施“提級管理”,召開高規格籌備會議,舉全市之力為樂迷創造便捷條件、舒適環境,市領導甚至親自到火車站迎接樂迷。

“地方政府需要音樂節,音樂節也需要地方政府。”經曆過多年的淬煉,陳磊深知舉辦大型戶外活動的艱辛,他說,音樂節涉及的麵過於龐雜,比如接洽嘉賓、舞台設施、周邊配套等。

“比如廁所吧,其實一點也不簡單,搞不好的話,樂迷就會吐槽。”陳磊說,其同事曾到海外考察外國同行舉辦音樂節的經驗,發現對方通常會提前一年籌備,而國內的籌備周期往往隻有兩三個月。

陳磊說,每年的“五一”和“十一”,頭部音樂節的主辦方可謂是傾巢出動,傾注全員力量到音樂節當中。

“如果沒有地方政府配合,光一個接駁問題,就費老勁了。”他說,舉辦一場大型音樂節的難度,不亞於平地建起一座小城鎮,事實上,這次南陽音樂節,地方政府提供了很大幫助,“所以說,大家是雙向奔赴。”

抵住一夜爆火的流量誘惑

因為對音樂節懷有感情,南陽迷笛音樂節讓李楠感慨萬千。

原本這是一次體驗極佳的音樂節之旅,連續下雨,草坪因為剛剛鋪設,場地十分泥濘,但反而造就了盛況空前的“泥巴大戰”;在音樂節現場,眾多樂迷托舉起一位坐著輪椅的少年,被稱之為“一群餘華托舉起史鐵生”,讓網友大受感動。

這一度讓南陽迷笛成為他眾多音樂節記憶當中十分特殊的一個,然而,最後時刻的“失竊事件”,讓這一切蒙上陰影。

回去之後,李楠一直在反思:老鄉們為什麽要那樣做?音樂節其實對當地經濟有很強的帶動作用,從長遠看,在門口擺攤賣水、賣炒飯,也會受益不菲。

以懷來縣MTA天漠音樂節為例,大勇就有深刻的感悟:“我們政府支持力度很大,老百姓也受益。”音樂節期間,有大量遊客來到他們這個小地方,一待就是幾天,“到處都是人,路上都是車,旅館、飯店全部爆滿,那幾天我們懷來縣特別熱鬧。”

他說,此前的籌備階段,往往需要一兩個月時間,也會有大量工作人員駐紮此地“吃穿住行”。

懷來縣距離北京中心城區隻有90公裏,這裏有沙漠、湖泊,景色優美,除了直接拉動客流之外,音樂節也讓懷來縣在年輕人當中打響口碑和知名度。“大家一下子發現,原來距離北京這麽近的地方,還可以去沙漠玩,平時也會開車過來。”大勇說。

在經過一番思考之後,李楠得出結論:可能是第一屆的緣故,南陽的老鄉們還沒有意識到音樂節可能給他們帶來的改變和收益。

“音樂節本來就是外來事物。”董露茜向作者分析,音樂節雖然可以帶來巨大流量,但是這些流量需要慎重利用,要不然會是一把雙刃劍。

在她看來,音樂節作為外來物種,和當地的產業生態、文化、習俗,其實關係不大,不能很快產生鏈接和化學反應,要把音樂節融入到當地的產業生態當中去,需要耐心和時間。然而,這就形成一個悖論,很多地方政府引進音樂節的動因,正是被短期流量所誘惑,能否利用好音樂節,十分考驗地方政府的能力。

“需要長時間的培育和訓練,抵製住一夜爆火的誘惑。”她說。

在董露茜看來,2016年前後,音樂節市場開始下沉,但是所到之處,大部分為呼倫貝爾草原、昆明西雙版納、江蘇瓜州等旅遊景區,根據音樂財經2016年9月的統計,在39%新出現的音樂節中,很多都是以景區旅遊為主打,主題也大多與當地旅遊環境有關。

而近些年,音樂節越來越多下沉到旅遊資源匱乏的小城市。這就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耐心地打造一個音樂節IP。哪怕是西安這樣的傳統旅遊城市、新晉網紅城市,在舉辦頂流男團的演唱會時也狀況不斷,被網友戲稱為“富貴險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