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如磐石》上映一個多星期了，票房是節節攀升，但口碑的爭議卻愈演愈烈。
喜歡它的觀眾說，這部劇節奏飛快，看得很爽，拳拳到肉，直接砸開了國產反腐片的天花板。
不喜歡它的觀眾則說，它劇情虎頭蛇尾，很多細節經不起推敲。
一個黑老大，看上去逼格滿滿，結果底下的小弟沒一個靠譜的，幹髒活累活，還要自己動手，這合理嗎？
一個副市長，張口就是48億的買賣，結果趕走一個黑老大，還要煞費苦心製造爆炸案，這合理嗎？
金星甚至發微博嘲諷張藝謀用這部半成品電影實現了四化：題材流量化、畫麵賽博化，圈錢常規化、老年頓鈍感化。
麵對爭議，張藝謀早就預判到了。
今年4月他在北影節上就說，自己就是在罵聲中成長的。
評論的權力應該交給觀眾，而不是少數評論人手裏。
“每個人都是評論家。”
總結起來就四個字：笑罵由人。
其實在皮哥看來，張藝謀沒必要理會爭議，因為支持者和反對者，本質上在說一件事。
眾所周知，《堅如磐石》因為尺度原因，被雪藏3年之久，經過大量的刪減、重新配音、補拍才和觀眾見麵，157分鍾也被砍成了127分鍾。
從好的角度看，劇情更加緊湊，節奏更加明快，由一部盤根錯節的反腐片變成了一部高潮迭起的爽片，這是它票房大賣的最直接的原因。
但從不好的角度看，爽片經不起推敲，劇情剪得太碎，台詞變了，人物變了，前麵挖的坑，後麵填不上了，大家對影片質量不滿也合情合理。
《堅如磐石》的劇情就像纏繞的耳機線一樣，公映版中為了省事，直接一剪沒了。
想要縷清這條線並不容易，但有一個角色是突破口。
那就是張國立飾演的鄭剛。
在最初的劇本討論會上，張藝謀激動地敲著桌子說：
“最具開拓性的是鄭剛，挑戰性也在鄭剛。”
老謀子一開始是找陳道明演鄭剛，陳道明感覺自己氣質太正演不了，才推薦了張國立，可見這個角色不好演。
張國立對鄭剛這個角色吃得很透，在拍攝現場多次臨場發揮。
比如和兒子蘇見明吵架的那場戲，兩人演著演著飛進一隻蒼蠅。
這本是個意外情況，但張國立借題發揮，怒喊：“哪兒來的蒼蠅！”直接把情緒又提上了一個台階。
對張國立的表演，張藝謀評價：“不能演得再好了。”
張國立看完刪減版成片後，卻失望地表示：“你們現在看到的鄭剛，已經沒那麽複雜了。”
那麽複雜的鄭剛究竟是什麽樣的？
我們從他身邊的三個女人就能找到答案。
片中這三個女人都不尋常，高官情史，真假情婦，令人浮想聯翩。
不過，我們別把目光隻聚焦在這3個女人的“豔情”上。
她們是解開鄭剛複雜性的關鍵點，也是打開全片最有力的一把鑰匙。
第一個女人，鄭剛的老婆。
陳衝飾演的這個角色，乍一看就是個忍辱負重的黃臉婆角色。
第一場戲就能看出來，一家子吃飯，丈夫教訓兒子不要和黑老大有來往。
兒子突然說出：“（我隻是你的）養子而已！”
家庭氣氛一下子凝固到了極點。
這時何秀麗立刻幫老公訓斥兒子：“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
觀眾很容易把何秀麗這個角色固化。
副市長在家一言堂，老婆地位很低，隻能當應聲蟲。
但後麵的劇情告訴我們，何秀麗的父親能量很大，是鄭剛的靠山，也是全片最大的boss。
鄭剛能當上副市長全靠老丈人提攜，何秀麗的家庭地位瞬間拔高了。
鄭剛和何秀麗的關係類似於《人民的名義》裏的祁同偉和梁璐。
祁同偉為了上位，對梁璐上演了驚天一跪。
由此可以推斷出一個相似的故事。
鄭剛為了上位，也主動追求何秀麗，婚後很快得勢，但也露出了真實的嘴臉，外麵彩旗飄飄，家裏紅旗不倒。
這樣的故事，在現實生活裏上演過無數次，但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片中那樁殺人案發生在20多年前，當時鄭剛已經是副市長了。
20多年過去了，鄭剛在仕途上並沒有明顯的汙點，還在年產值450億的城市裏培養出了黎誌田這樣成功的企業家。
按照正常情況下，他有老丈人庇護，早就去別的地方高升了。
即使運氣不好，最差也在當地擔任正職或者進入人大了。
可鄭剛卻20年還在原地踏步，不符合官場邏輯。
唯一的解釋，老婆何秀麗從中作梗。
何秀麗是個心氣兒很高的富家女，20多年前，她怎麽可能忍受丈夫從外麵帶回來一個來曆不明的養子，還視若己出呢？
我們因此可以腦補出背後更多的故事。
何秀麗沒有生育能力，生不出兒子，而鄭剛受傳統道德束縛，必須要一個兒子，多次以此為借口和何秀麗離婚。
為了保住婚姻，何秀麗接受了這個來路不明兒子。
何秀麗有自己的眼線，她或許完整還原出真實的案件。
但也察覺到了背後牽扯出了人命案，一旦曝光足以絆倒丈夫。
這個養子看似是個累贅，其實是捏在她手裏的一張王牌，不用時能證明她是個賢惠的妻子，使用時能要了丈夫的命。
20年裏，鄭剛一直得不上升遷，這是嶽父在敲打他。
鄭剛，你小子爬得太高，翅膀硬了就會踹了我的女兒，那別怪我把你摁在當地上，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鄭剛升遷無望，因此才勾結富商黎誌田，多搞一些錢，偶爾肉體再開一些小差，但不敢越雷池半步，何秀麗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夫妻倆就靠這種默契貌合神離地過了20多年。
20年後，東窗事發，蘇見明的身份被揭穿，夫妻倆一直不願意麵對的瘡疤被撕開。
何秀麗因此情緒崩塌，決心報複丈夫。
她對黎誌田說出了：“士農工商，懂嗎？”
何秀麗用四個字，就告訴黎誌田請認清自己的定位，你不過是鄭剛的一條狗。
也側麵說明了，何秀麗分得清輕重緩急，有些事兒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事件發酵過程中，她沒有為丈夫的事兒和位高權重的父親求情，而讓丈夫一步步墜入泥潭。
甚至再往深想一想，鄭剛和黎誌田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為何突然上演了狗咬狗的戲碼？
這場戲的導演，會不會就是何秀麗呢？
鄭剛第二個女人，是蘇見明的生母朱麗。
朱麗是個漂亮有氣質的女歌手，和副市長搞在了一起。
明星和官員結合，這並不是什麽新鮮的事兒。
但問題是，朱麗和何秀麗誰先誰後？
片中朱麗都沒露麵，但從僅有的電話錄音裏我們判斷，她和鄭剛好上之後，發現了鄭剛貪汙的證據。
鄭剛做事謹小慎微，能被身邊的女人發現把柄，說明他的能量已經大到想遮掩都遮不住了。
我們由此可以確定，何秀麗在前，朱麗在後。
鄭剛和何秀麗結婚當上了副市長，這個身份讓他有機會接近了美麗的朱麗。
更最關鍵的問題出現了，朱麗充其量就是個小三。
一個傻白甜，怎麽會輕而易舉拿到副市長貪腐的鐵證？
一定有人暗中使壞？
是誰？
誰最希望朱麗抓住鄭剛的把柄，誰最希望兩個人鬧掰？
一定是何秀麗。
我們由此又能腦補出背後的故事。
朱麗給鄭剛生了個兒子，這事兒傳到何秀麗耳朵裏，不能生育的她心生惡念，想出了一石二鳥之計。
她一邊給嚴防死守，用老爸的地位壓製丈夫，不給小三上位的機會，一邊悄悄把丈夫貪腐證據放給小三，讓她和丈夫撕破臉，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計劃看似很完美，但在實施過程中，朱麗想要一個名分逼得太緊，讓鄭剛慌不擇路，找到黎誌田痛下殺手。
何秀麗知道自己玩過火了，隻好揣著明白裝糊塗，原諒了丈夫，還收養了這個養子。
一場狂風暴雨化為無形，朱麗成為鄭剛和何秀麗博弈的犧牲品。
這事你知道，我知道，但我假裝你不知道，你也裝啞巴不說。
很難想象這對夫妻在之後20多年裏度過了多少個同床異夢的夜晚。
鄭剛的第三個女人，是朱麗的侄女楊曉薇。
這是個最複雜的角色，很多人看完後看不懂她和鄭剛到底啥關係，是情人還是長輩？
她的結局是什麽？是慘死還是僥幸逃生？
看不懂很正常，因為這個角色明顯被修改過。
我們從衣著就能看出突兀感。
楊曉薇第一次出現，是在地鐵上和鄭剛私會。
她穿著暴露，前凸後翹，眼帶秋波，一看就是個小三。
楊曉薇在工作上遇到了一個死對頭，鄭剛動了動手指，就讓這家夥滾蛋了，小女友笑得花枝亂顫。
後來兩人在楊曉薇的家中約會，楊曉薇給鄭剛做了可口的飯菜，鄭剛倒在溫柔鄉裏樂不思蜀。
但接下來，畫風突變，楊曉薇再次出場時，衣著已經從都市麗人風變成了青春學生風，鄭剛也從她的情人變成了體貼的長輩。
兩人之前沒有了打情罵俏，隻有長輩和晚輩之間的克製與尊重，實在太假了。
這後麵的劇情明顯就是補拍的，原版的劇情太過露骨，露骨到剪輯和重新配台詞都救不回來，你總不能把楊曉薇的性感衣服打了馬賽克吧，那隻能補拍了。
原版劇情雖然看不到了，但我們依然可以腦補出來。
楊曉薇20出頭，比蘇見明小幾歲，她的出生時間和朱麗被害時間差不多。
也就是說，朱麗被害的時候，楊曉薇還是個孩子。
鄭剛撫養她，把她當侄女，很可能是為了贖罪。
我殺了你的小姨，她是我最愛的女人，那我就把對她的愛和虧欠加倍奉還給你。
聽上去很感人，有沒有。
但楊曉薇長大後出落得亭亭玉立，鄭剛竟然獸性大發，把對她的關愛轉變成了性欲。
鄭剛睡了她，還給對她PUA，讓她成為自己的愛情囚徒。
我們注意到，鄭剛包養了楊曉薇，但卻摳摳索索，楊曉薇貴為副市長情人，卻住在簡陋的出租屋子，做著普通的職員工作。
鄭剛倒不是小氣，他也有顧慮，對這小妮子太好，她可能蹬鼻子上臉，把自己的醜事兒捅出來。
鄭剛最後選擇了最具性價比的方式，幫楊曉薇趕走身邊的蒼蠅，這種舉手之勞足以博得小情人一笑。
鄭剛這種行為，擱在明朝就是典型的“揚州瘦馬”（具體自己百度），而他就是西門慶轉世，睡了你，殺了你，搶了你的娃，再接著睡你侄女，畜生都不如。
更可悲的是，楊曉薇已經被洗腦了，她最後隻要聽蘇見明的話，不要把秘密說出去，自己就能化險為夷。但她戀愛腦上頭，把秘密告訴了鄭剛，結果招來了殺身之禍。
現在我們明白張國立的抱怨了，在上映版本裏，鄭剛沒有睡楊曉薇，還化身慈愛的長輩，關心侄女的成長。
人物是沒那麽可惡了，但複雜性，一下子沒有了。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不難得出。
鄭剛是《堅如磐石》真正的主角。
他身邊的三個女人，就類似於《金瓶梅》裏西門慶的三個老婆，組成了一個三棱鏡，折射出了鄭剛複雜的人性。
劇中他沒有出場的老丈人，就像《大紅燈籠高高掛》裏的老爺一樣，看似沒有露臉，其實陰魂不散，成為鄭剛揮之不去的陰影。
鄭剛如意算盤打得太響，妻子和老丈人識破後，把他按在原地20多年挪不動窩。
他的精神開始扭曲，把黎誌田當做白手套瘋狂搞錢，把楊曉薇當成自己的性玩具，20多年前害死情人，非但沒讓他懺悔，反而成為他發泄變態情欲時的助燃劑。
瘋癲後鄭剛這個人像極了《菊豆》裏的楊金山，看似是上位者，其實權力已經被架空，自己在犯罪的邊緣瘋狂試探，在人性的底線處進進出出，最後淪為行屍走肉，可悲而又可歎。
如果看到了這一點，《堅如磐石》表麵是一部《狂飆》，其實是一部《金瓶梅》，表麵是反腐片，實際上是奇情片，情色獵奇背後全是無盡的絕望荒涼，讓人後脊背直冒冷汗。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一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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