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魔音甜菜
很多人談及目前的國慶檔，會用到“失望”這一詞，而其中爭議最大的要數《堅如磐石》。
先是話題人物金星四個詞點評《堅如磐石》引爆觀眾對於該電影的兩極分化，隨後#堅如磐石為什麽爭議大#再度轟上熱搜，其豆瓣評分也從開分的6.7掉到6.4，與《前任4》爭奪檔期最低分。
但硬幣的另一邊是《堅如磐石》票房的勢如破竹，毫無疑問將摘得檔期冠軍，並且票房預測曾一度達到20億。
圖源：燈塔專業版
原本在國慶檔裏順風順水的博納，其押注的《誌願軍：雄兵出擊》並沒能再度發揮出往常那般重磅主旋律電影票房收割機的勢能，但《誌願軍》卻在豆瓣評分上暫列檔期電影第一。
《堅如磐石》導演張藝謀與《誌願軍》導演陳凱歌的交戰，是一場在映前就被寄予厚望、兩位第五代扛鼎導演間的同台，盡管兩部作品沒能呈現犬牙交錯式的票房對戰，但在多個維度上，這依然是這個檔期最大的看點：兩位老導演依然是市場的中堅力量。
稍微拉長些時間，第五代導演成績最為出色的兩位張藝謀和陳凱歌，是唯二依然活躍在第一線的導演，且依然能夠奉獻出讓市場叫座或叫好的作品。陳凱歌擔任導演之一創作的《長津湖》係列總票房破百億成為了係列電影之最，張藝謀創作的《滿江紅》更拿到了2023年春節檔票房冠軍。
而此次兩位導演的作品相遇，依然呈現出不同維度間的好看對比——《堅如磐石》票房領先但豆瓣評分最低，《誌願軍》單日票房往上走但總票房或差強人意。
圖源：燈塔專業版
在年齡受眾上，據燈塔發布的中秋數據來看，《堅如磐石》最大的購買用戶群為25-29歲之間，接近30%，《誌願軍》最大受眾群為40歲及以上年齡群，且其三人及以上觀影比例突出。95後00後這批年輕人，《堅如磐石》占比能達到近50%，而《誌願軍》則隻有30%左右占比。
概括兩部電影間的受眾群體差異既是，這屆國慶檔年輕人更愛張藝謀，而不是陳凱歌。而受眾群體差異反映的是，兩位導演近幾年不同的藝術創作態度：張藝謀依然在求新求變，“隨心所欲不逾矩”，陳凱歌則固守主旋律創作路線，所謂“變著法求花樣”。
此外，兩位導演對待社交媒體言論截然不同的態度，也代表著當下年輕人在“電影”這一並非是他們主流娛樂方式的認知上，對於張藝謀的偏愛更多一些。
另一部的打黑電影，
又一部主旋律戰爭片
電影《堅如磐石》最早叫做《過河之卒》，拍攝完於2019年，在這部電影雪藏的幾年時間裏，張藝謀相繼上映了《一秒鍾》《懸崖之上》《狙擊手》和《滿江紅》，《堅如磐石》放在這個序列中，依然是張藝謀個人驕傲的作品，坊間傳聞這幾年時間裏張藝謀招待重要客人都會給其放映一遍完整版。
於是在作品上映後，大眾對這部作品的指摘有相當一部分是其破碎的邏輯與情節，如怎麽就找到了多年前“姨媽”的那具屍體，張國立飾演的副市長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陳衝背後的“老人家資源”又是什麽……
《堅如磐石》劇照
但拋開這些相對破碎的情節，《堅如磐石》依然是這幾年大銀幕上最具破壞力的“打黑反腐”電影，超越了一眾主旋律式樣的掃黑電影，富商與副市長的勾連也著實有些電影版《狂飆》的意味。
過往掃黑電影大都是正義如王者之師的天降，但《堅如磐石》的突破之處在於其花了更多的筆墨描寫了一方富商和腐敗政客間“你來我往”之間的纏鬥：曾經相互搭檔、共同謀劃了一起涉黑案件，雙雙高升，後互相提防、相互作局想要鏟除對方，且在互相置對方於死地的過程中也能短暫結盟……
《堅如磐石》劇照
《堅如磐石》試圖在刻畫涉黑、腐敗的某種生態，一種複雜性和必然性。事實上這部電影的一大看點也在於電影的情節之外，所謂“錢上有錢，官外還有官”。也因此，這部電影被戲稱為張藝謀拍攝了一部港產犯罪片，但充滿了地域特色。
但這部戲同樣有諸多硬傷之處，張國立深入人心的電視劇角色，很難被帶入到這部快節奏電影之中，而之後陳道明角色的後補拍戲份，這個在之後被加入的“更高身份調查組”角色打破了《堅如磐石》的地域性，消解了其地方政商惡鬥的殘酷性和封閉特色。
張藝謀招牌，四年前製作完成，打黑電影，以及更好的宣發，讓這部《堅如磐石》在這個國慶檔開始就呈現出票房領先的態勢，單日票房遠超第二名。但吊詭的是，《堅如磐石》也成為了這個國慶檔豆瓣評分並列最低的電影，截至目前6.4的豆瓣評分與《前任4》6.3不徑相同。
豆瓣截圖
掀起更大輿論的是金星的一條微博，其批評張藝謀創作已經呈現出四化特點：題材流量化、畫麵賽博化、圈錢常規化、老年頓感化。
與《堅如磐石》評分墊底不同，陳凱歌創作的《誌願軍：雄兵出擊》拿到了豆瓣開分7.5的檔期最高評分。
觀看《誌願軍》最直觀的一個感受就是，這個戲同《長津湖》係列簡直太像了，一部分相同的戲份如領袖如何排眾議決定出兵，毛岸英被敵人炸死的橋段……這些戲份大差不差。
而更關鍵的是，陳凱歌是《長津湖》三位導演之一，這次則單獨執導《誌願軍》係列。一個坊間傳聞是，陳凱歌隻負責《長津湖》係列的文戲拍攝部分，而此次拍攝同樣恢弘的《誌願軍》係列，大有將沒拍過的戰爭場麵的癮也圓回來。
《誌願軍》劇照
不同的是，《長津湖》聚焦到一場戰役的前前後後，《誌願軍》係列的更大抱負在於將整個抗美援朝的恢弘曆史通過三部電影來呈現，這是一個更大的創作宏願，據悉第二部將會有更多的英雄人物登場，而第三部則將上甘嶺戰役、板門店停戰談判等重點事件作為完結。
僅僅從題材選取角度而言，《誌願軍》係列是又一部常規意義上的主旋律戰爭電影，從內容呈現來看，《堅如磐石》確實另一部求新求變的掃黑除惡電影，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主旋律打黑電影的表達空間。
對比來看，《誌願軍》的最終呈現更穩定，但票房空間有限，而《堅如磐石》麵臨更大的爭議，也拿到了更多的票房，或幫助張藝謀拿到第二個大檔期的票房冠軍。
“隨心所欲不逾矩”
和“變著法求花樣”
作為中國電影第五代的兩位旗幟性導演，張藝謀和陳凱歌也頗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兩位導演之間也頗有故事。
1985年，《黃土地》在中國影壇橫空出世，陳凱歌任導演，張藝謀為該片的攝影師。
後來，陳凱歌憑借《霸王別姬》拿到戛納金棕櫚，張藝謀也不遑多讓憑《紅高粱》《活著》紛紛拿下了柏林金熊和戛納評委會大獎。
事實上，自第五代藝術片高光時刻過後，張藝謀和陳凱歌這兩位導演就少有互動，彼此更少提及對方，各自紛紛走上了市場化道路拍起了商業電影。直到此次國慶檔，兩位導演憑借各自影片同台對決，實現了另一個角度上的互動。
張藝謀和陳凱歌
僅僅回看過去五年兩位導演的創作，張藝謀和陳凱歌都將自己定位為“職業導演”，去完成或類型片或主旋律的創作。但從創作態度和題材抉擇來看，二者又有鮮明的分野，張藝謀過往五年作品分別有《一秒鍾》《懸崖之上》《狙擊手》《滿江紅》和《堅如磐石》，陳凱歌則有《我和我的祖國》《長津湖》係列和此次的《誌願軍》係列。
兩位導演在這一階段都呈現出異常勤勉的職業態度，張藝謀作品數量更多，陳凱歌的兩部抗美援朝係列的工作時長更長。
在題材抉擇上，張藝謀則是不斷嚐試各種類型作品，大有“隨心所欲不逾矩”的態度，而陳凱歌則單調很多，一直堅持主旋律作品的創作，大有技藝不斷精益的感覺。
張藝謀在回顧自己中後期生涯時，自己總結是有意補上視覺之外的故事這條有所欠缺的部分。而陳凱歌在述說主旋律影片創作時，也強調人物的動人性，但更多的是影片流露的家國情懷之類的宏大敘述。
“電影是一門視覺藝術，但是電影更重要的是抒發感情，講好故事，這是兩條線，必須並駕齊驅。在視覺強的同時，還要故事強，人物強，兩條腿走路才能走得穩。我也一直在進行這樣的探索和學習”，接受采訪時張藝謀說道。
《滿江紅》劇照
在大眾觀感層麵，張藝謀顯露出優於年輕導演的創作欲望，豐富和嚐試各種類型作品，而陳凱歌依然是那位“恃才傲物”的知識分子型“大家”導演，在民間期待和家國情懷的表達間架起了一個溝通的橋梁，且變著花樣去更新主旋律的表達。
這是兩位導演不同創作觀指引下的個人選擇，無法指摘，且都實現了大眾層麵的勝利，張藝謀憑借《滿江紅》45億票房拿下了2023年春節檔冠軍，陳凱歌也作為導演之一憑借《長津湖》係列100億票房拿下了影史冠軍。
隻是，比較而言，張藝謀《滿江紅》給市場的震撼程度更高，《長津湖》係列票房成績因為有其他兩位導演徐克和林超賢的參與，而消減了一部分陳凱歌帶給市場的驚喜。同時，《長津湖》係列也徹底揭開了頭部主旋律電影創作疲軟的開端。
而此次《堅如磐石》和《誌願軍》的正麵相遇，結果是《堅如磐石》贏了票房成績，《誌願軍》贏取了口碑。
但從受眾年齡結構而言，張藝謀顯然更受年輕一代觀眾的喜愛，且其不斷創新改變帶來的作品豐富維度，在未來也依然會吸引到年輕觀眾一代。
別忘記了張藝謀在高產不斷的同時，還擔當了北京冬奧會開幕式總導演，其在國際上彰顯出的“中式美學”，更是在民族自豪感濃烈的95後00後這批國內年輕觀眾麵前贏足了讚美聲。
豆瓣截圖
另一方麵，如同在更多年輕人聚集的B站，年輕一代拿張藝謀《滿江紅》“一鏡到底”的采訪言論做二創，但陳凱歌之於年輕一代更多的注意力在其兒子“阿瑟”身上。
同時，近幾年的陳凱歌，除了電影導演，還是綜藝上的“貴賓”，2021年陳凱歌參加綜藝節目《演員請就位2》，節目中陳凱歌的表現遭到了幾位B站UP主的議論並製作為節目，之後這批短視頻節目遭遇了陳凱歌和其律師團隊的投訴下架。
而這一行為，也遭到了廣大年輕網友的不解。
陳凱歌如何與當下年輕人“共舞”，或許《誌願軍》第二部係列裏筆墨更重的朱一龍角色是個解法，但更重要的是，陳凱歌需要用更強、更多元的類型化去觸達年輕觀眾的情緒共鳴。
顯然，陳凱歌還沒有與當下年輕人玩到一塊，而張藝謀卻用“其他舞台”和“強類型高產創作”讓年輕人在身份膜拜和創作爭議之中深深感受到這位第五代導演的“重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