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九牛隊的去留成了一大難題
作者|豐臻
4月22日中甲聯賽開幕當天，四川九牛俱樂部發布的一紙公告讓中國足協感到頭疼。這很可能是陳戌源和杜兆才“出事”前一同給中國足協留下的最後一個麻煩。
中超球隊成都蓉城在今年首個主場迎來了4萬現場球迷，顯然已是西南重鎮的寵兒。同城但身處次級聯賽的四川九牛則麵臨尷尬境地。他們在聲明裏宣稱，如果中國足協不能按原計劃同意他們搬遷長沙，他們考慮中途退出已經開打的聯賽。
這個態度有點義無反顧了。四川九牛俱樂部官方微博下，有兩條來自球迷的評論最具代表性。一條是“長沙人民盼你們來”；另一條是“解散吧，四川隊死也要死在四川”。
關於職業俱樂部是否能自由搬遷，多年來存在爭議。
最初因為允許搬遷，上海國際在2006年遠走西安變成陝西滻灞，給熱愛足球的陝西球迷帶來了好多年的精神寄托。也因為允許自由搬遷，陝西滻灞在2012年隨老板遠走貴陽，滿足了貴州球迷的同時，也給用情太深的陝西球迷帶來了傷害。
2011年告別滻灞隊，陝西球迷怒罵商業足球。
沈陽金德在2007年離開沈陽遠走長沙固然是沈陽足球的損失，但如果它沿途被困死在了沈陽或者長沙，也就沒有後來落戶廣州後在越秀山上長達10年的喧囂和繁華。
如果不被允許異地搬遷，很多俱樂部會麵臨解散，這是事實。但另一種意見認為，允許俱樂部隨意搬遷，就增加了俱樂部母公司的投機空間，他們靠足球從各地方政府攫取利益，不利於俱樂部紮根於某地文化。爭議中，中國足協在2016年開始明文禁止職業俱樂部進行跨省（或市）轉讓。
不過近兩三年，足球環境變化很大，很多中小俱樂部在缺乏地方政府有力支持下往往難以為繼，希望通過搬遷而改善生存環境，呼籲中國足協放寬政策。四川九牛是搬遷意願最強烈的俱樂部之一。
據了解，四川九牛在2021年7月份就開始跟中國足協相關部門進行溝通。那一年，同城的成都蓉城俱樂部已有世界500強的本地大型國企成都興城投資集團入主，衝超指日可待，是地方政府重點扶持對象。四川九牛相對而言存在感不足。
同處成都的蓉城隊，待遇明顯優於九牛隊
2021年3月，深圳企業優必選科技不再是俱樂部股東，城市足球集團成為四川九牛大股東並全權管理俱樂部。城市足球集團很快意識到俱樂部在四川省內資源有限，於是謀求搬遷。
公開資料顯示，城市足球集團是一家總部位於阿布紮比的足球產業投資公司，旗下擁有曼城、紐約城、墨爾本城、橫濱水手、孟買城、四川九牛等12家世界各地俱樂部的股權。不過城市足球集團本身也由來自阿聯酋、美國、中國的資本控股。
對九牛的搬遷，湖南長沙方麵的態度是歡迎。有消息人士透露，俱樂部將在長沙收獲很多利好，包括幾千萬直接的資金支持。四川方麵也沒有強留的意願。九牛俱樂部聲稱，他們在2022年3月到7月之間得到了多份確保四川方麵同意放行以及湖南方麵同意接納的來自地方體育局和地方足協的官方文件。
據了解，2022年5月，四川九牛從中國足協競賽部主任黃鬆處收到了一份文檔《2022賽季職業足球俱樂部異地轉讓申請文件清單》，俱樂部可在其中填報四川、湖南方麵的確定性意見以及其它便於申請異地搬遷的資質性文件。這意味著，當時的中國足協確實在考慮給禁止異地搬遷的規則開口子。
李毅大帝曾執教四川九牛
2022年中期，嚴格來說，這個議題在中國足協內部也處於討論階段，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中國足協原秘書長劉奕和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都傾向於讓異地轉讓政策有所鬆動，即——對於想尋求搬遷的中甲和中乙俱樂部，如果兩地地方政府、體育局都支持俱樂部搬遷，且搬遷確實有利於俱樂部長遠生存發展，那可以不搞一刀切。
2022賽季四川九牛俱樂部正常運營，沒有拖欠工資。2023賽季冬季轉會窗口他們還在正常引援，4月21日還進行了引援官宣。四川九牛俱樂部一直在按照2023賽季可以搬到長沙的計劃做準備。四川九牛俱樂部聲稱他們的所有申請流程合乎規矩，是在中國足協相關部門的引導下進行的。
還有一件事能證明中國足協確實認真對待過這個議題，甚至讓四川九牛認為議題已經有了結論——2023年2月7日，中國足協在河北香河召開了2023職業聯賽俱樂部負責人會議，期間召集中甲、中乙共36家俱樂部負責人參與討論異地搬遷政策，32票同意支持放開異地搬遷，3票反對，1票棄權。
如果中國足協最終決定改變異地搬遷政策，這個投票結果會是重要的參考依據。但是也要注意，這個投票不等於決策。領導拍板、簽字了的決定才是最終的決定。
前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秘書長劉奕。
然而，就在賽季開始前的重要關口，重要人物出事了。2023年1月，劉奕涉嫌嚴重違法開始接受相關部門調查。2月中旬，陳戌源因為涉嫌嚴重違紀違法開始接受相關部門調查。3月，給四川九牛俱樂部發過相關文件的中國足協競賽部主任黃鬆也被查了。
對四川九牛俱樂部而言，這個突發的變故可能是致命的。
陳戌源出事之後，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杜兆才接手中國足協的日常管理工作後，中國足協暫停了異地搬遷的討論，並向四川九牛俱樂部發函確認：與《足改總體方案》不符，不予批準異地搬遷申請。
2015年頒布的《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裏第三塊“改革完善職業足球俱樂部建設和運營模式”裏有一條細則（即50條裏的第11條）涉及到異地搬遷：
“鼓勵地方政府創造條件，引導一批優秀俱樂部相對穩定在足球基礎好、足球發展代表性和示範性強的城市，避免俱樂部隨投資者變更而在城市間頻繁遷轉、缺乏穩定依托的現象，積極培育穩定的球迷群體和城市足球文化。”
《方案》裏這條內容並沒有絕對禁止俱樂部異地搬遷，但也確實涉及相關情況。中國足協相關人員曾表示，涉及《方案》50條的任何規則修訂，都不是中國足協單方麵可以決定的。不過，如果陳戌源沒出事，那他很可能會往上推動相關政策的調整，後麵的事對四川九牛而言或許會更順利一些。
四川九牛的態度很明確，他們認為陳戌源此前已經答應允許俱樂部搬遷，所以他們才會主動聯絡長沙方麵接收，他們把陳戌源和劉奕的態度視為中國足協的官方態度，為完成這次異地搬遷，他們準備了很多。但顯然這裏麵是存在變數的。
陳戌源、杜兆才雙雙落馬
果然，杜兆才似乎是很“明智”地推翻了陳戌源和劉奕那些懸而未決的工作。不過他當時可能也沒有什麽心思做那類工作。很快，4月1日愚人節那天，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消息：杜兆才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相關部門調查。
陳戌源推進的工作被杜兆才喊停了，杜兆才緊接著也出事了，這項工作是否還能繼續推進？這是四川九牛關心的。而對中國足協而言，這確實是陳、杜二人留下的一個麻煩且棘手的事。
陳、杜接連出事之後，國家體育總局不得不委派工作組進駐中國足協，暫時代管中國足協日常工作。此刻的中國足協臨時高層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幾年前中國足協頒布的禁止搬遷的規則是嚴肅的、公開的、有效的，且杜兆才此前已讓足協發函正式回絕過九牛的申請。
聲明截圖
九牛這次的聲明有逼宮的味道，外資背景、專業管理背景的九牛看起來和本土俱樂部並沒有什麽不同，或許是因為在生存壓力麵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盡管他們並不像其它俱樂部那樣欠薪、巨額債務纏身，迄今為止他們還是一家健康的俱樂部。
中國足協肯定不希望又一支球隊就這樣消失。中甲聯賽前三輪賽程，四川九牛是三連客，這似乎是留了緩衝空間，以便解決九牛的主場注冊問題。此前，九牛沒有向中國足協提交四川主場的任何資料，一心想去長沙，不留任何餘地，表現得相當決絕了。但至少本賽季他們去長沙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
眼下的麻煩事可以怪九牛太急。也可以怪陳戌源太慢。也可以怪幾年前定的那個規則太爛。還可以怪最近足協太亂。
不管是中超還是中甲，中國職業聯賽重回正軌很不容易。九牛俱樂部不應該輕易就此放棄。或許他們多少也明白這一點，否則不會在發了公告的第二天下午用一場1比0的勝利開啟新賽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