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影園是拆是留?業界呼籲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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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園位於蘇州老城區附近,始建於1972年,是一位接受了最後一代傳統私塾教育的老中醫——彭昭亮設計、動工,曆經四次改建而成的“私人江南園林”。彭老先生已於2020年去世,享年100歲,而光影斑駁的影園,留下了文人雅集的“寄情抒誌”,成了“一人一生一園”的真實敘述,也平靜地見證著四周“遍地起高樓”的現代化城市變遷。

這樣的平靜近期被打破,影園被列入當地拆遷清單。相比那些帶有名人光環,抑或被精致嗬護的蘇州古典園林,影園有些粗糙,也算不上園林文化的翹楚,它在城市化進程中走向消失似乎不讓人感到意外。影園所在街道規建科工作人員說,當地請專家實地考察過影園,認為就地保護價值不是很高,但出於對傳統文化的尊重,可以進行異地重建,也得到了園子主人的認可。今年2月,彭家在拆遷協議上簽了字,拆除影園程序合法合規。

盡管如此,當地不少文保人士認為,影園作為民間自建園林有其獨特的價值,值得保留。

“園林的本質是個人營造的家園,正所謂‘一人一生一園’,融入了文人的生命誌趣,如今蘇州的大小園林中,幾乎沒有‘一人一生一園’的案例,所以影園對以園林聞名的蘇州來說,有著獨一無二的價值。”蘇州當地一名建築師王軍(化名)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影園若最終被拆除,還是比較可惜的。

對此,蘇州當地(充分尊重並)積極回應了民間呼聲,進行了慎重考量。4月13日,澎湃新聞從蘇州官方獲悉,對影園的拆除計劃已暫停,具體拆還是不拆,上級部門將進一步研判和論證。



影園一景 風帆 圖

記者訪園

從城市化和商業化角度看,影園的地理位置極佳,這裏緊挨蘇州古城,距離繁忙的蘇州火車站隻有5公裏。

就像是城市裏的一座“孤島”,影園被一群現代氣息的摩登大廈圍在中間,一起構建了極具震撼力的“衝突美學”。這裏處處透露著現代繁華——綠色的圍擋像伸出擁抱的雙手圍了幾個圈,每一處的圓圈裏都藏著“核心CBD”的規劃發展夢想。附近不時傳來轟鳴的機械施工聲,工人們正在為蘇州地鐵8號線“陸幕老街站”趕工。

綠色圍擋的拐角處,有一個臨時開辟的小門,很不起眼,這是唯一通往影園的入口,就像是一個由現代轉入古樸的“穿越門”。彭建東,影園建造者彭昭亮的兒子,最近經常在這個小門處等著慕名來看影園“最後一麵”的訪客們。

初見影園,第一眼並不算驚豔。斑駁的紅磚外牆、90年代常見的用以防盜的玻璃碎片紮進牆頭邊沿,似乎就是鄉村裏最普通的宅院,很難和蘇州園林扯上關係。不過,一推開門,影園就開始不動聲色地“顯山露水”。

古典園林大致包括山、水、石、亭台樓閣、林木花草、詩文楹聯等要素,影園占了5樣。占地830多平米的影園,有假山、水係、半亭、樹木花草、詩文楹聯。彭建東說,園子裏僅30歲以上的大樹就有40多棵,鬆、柏、竹、梅,文人墨客最喜的元素,影園裏幾乎都能找到。難得的是,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園主彭昭亮手植、建造。



影園航拍圖 受訪者供圖

回溯造園

彭昭亮是一名老中醫,解放後在蘇州陸慕衛生院工作。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為工作方便,他在陸慕覓地建園。“那會家家經濟都不富裕,幾乎沒人會有造園的念頭。”彭建東說,父親卻堅持用自己的半畝自留地與原主人換得了這塊臨水之地。

園子沿著程典浜水灣而建,收納寬闊的河水為園景,因園子對岸種了一排垂柳,彭昭亮便將園子命名為“柳堤村舍”。建成後,彭昭亮好友、蘇州畫家王西野登門造訪,發現園中處處皆有水中倒影風景,花影、樹影、人影,因此建議以“影園”為名。1982年,知名書法家吳進賢以隸書題寫“影園”兩字,刻石鑲嵌在門額上。

上世紀八十年代,彭昭亮的孫女出生,空間逐漸不夠用。這時的鄉村,有不少人家已改建兩層甚至三層洋房。兒子彭建東打算建二層,被彭昭亮堅決阻止,最後隻是在周邊加蓋了兩間房,保留了園林風貌。園子裏處處都藏著彭昭亮的小心思。比如,通向園子深處的地麵上鋪設的鵝卵石有多種造型,蝙蝠、葫蘆、2枚交叉的銅錢,象征著“福祿雙全”;園子裏的門洞也多有造型,南邊用於接診的房間,門洞鑿刻成上下窄中間寬的方形寶瓶形狀,他希望來就診的病人能夠出入“保平安”。在枇杷樹和假山中間,彭昭亮分別放了三塊太湖石,造型喻比“蓬萊三島”。有一次夜裏下大雨,怕雨水混著泥沙把石頭衝進水裏,他連夜起來用自己的被子和毯子裹住了石頭。“他對園子就像對孩子一樣。”彭昭亮之女彭雪芳說。

歲月斑駁。2018年起,影園附近地塊拆遷進入加速期,東側的農貿市場、南北兩側的居民區、西側的陸幕小學陸續拆除。周圍的原始環境陸續解構,影園中的人也很難在“孤島”中生活下去。隨著周邊拆遷的結束,以往的排水係統也不能正常使用,一到下雨天,周圍的水直接倒灌進影園的宅子裏,彭家人隻能靠水泵排水。

多重不便因素之下,今年2月,彭建東簽下了同意拆遷的文件。



影園中的水門樓受訪者供圖

探討“留”園

擬拆除前,彭建東想為家宅留個紀念。他托朋友聯係攝影師江河(化名),想為影園留下點影像資料。

江河是蘇州古城拍攝記錄誌願者協會的成員,對曆史文化建築很感興趣。第一次到影園,他就被這個園子吸引,“這竟然是一位老中醫親手造的園子,你好像能感受到園子與園主的生命連結”。當天他把拍攝的素材上傳到社交平台,引起了不小的關注。此後聞名而來者眾。

漸漸地,部分來訪者感受到了影園的獨特價值,比如資深文保愛好者田建新,對影園的文化印記感到印象深刻。“園林往往能反映出主人的學養內涵,寄托著主人的山水情懷,園主彭昭亮是最後一代接受傳統私塾教育的人,與諸多蘇州書畫名家交遊往來,多次在影園雅集,品茗、撫琴、弄墨、賞景,園中的碑刻、書畫都在無形中還原了當年名士雅集的談笑風生之景。”田建新說。

而在建築師王軍看來,影園不僅有價值,而且價值獨特。從園林品類看,這本是一座郊野園林,廣攬外景。隨後經曆了改革開放後的快速城市化進程,又逐步收縮為一座城市園林。“蘇州曆朝曆代園林眾多,但經曆這種轉型的園林,也許隻有影園能見到。”

王軍形容影園是一座低技建造的高水準園林,園雖陋小,但審美頗高,比如園中的3個坐落在水邊的水門樓,既暗示了園林空間的分界,還借用門洞和花窗達到了一步一景的視線層次感,這在蘇州的園林幾乎見不到。此外,影園沒有一味苛求傳統造園法,多使用低成本的常見建築材料,比如紅磚做拱橋、水泥樓板做平橋、泥土做模具幹燥後澆築水泥花窗……王軍認為,影園在精神上和空間上延續了傳統文人園林的價值觀和美學觀,在建造工藝和材料上又回應了時代的特征。

王軍認為,園林的本質是個人營造的家園,“一人一生一園”,這是曆史上萬千文人的生命誌趣。如今蘇州大小園林中,幾乎沒有“一人一生一園”的案例,影園對於以園林聞名的蘇州來說,有著獨一無二的價值。

“在造園傳統失落的時代,沒有這份癡情和靈巧是不可能造就此園的,它的意義不僅是一座傳統園林,還代表著一種傳統造園精神的延續。”王軍向澎湃新聞表示。

造園是一種極具文化性的建構行為,江南地區現存的私家園林大多建造於明清時期,興盛一時,到上世紀中後期,隨著城市和生活的現代化,文人園林更是日漸遠離了日常生活,逐漸落入窠臼。



園中一景 田建新 圖

園將何去?

文保人士對影園價值的發現,以及“留下影園”的呼聲,引起了蘇州當地的高度重視。4月7日原是政府計劃對影園主體進行最後拆除的日子,當天上午,拆遷被叫停。

影園所在的元和街道規建科工作人員表示,政府關注到了,也非常尊重文保人士的意見,關於影園的拆遷工作已暫停,未來拆還是不拆,還要等上級部門進一步研判。

此前有一個方案是,拆除+異地重建保護,政府部門也已經對影園進行了3D建模。不少文保愛好者和建築學者建議,異地重建不如就地保護。

景觀設計師溜溜認為,異地重建的園林,不管是追求“形似”還是“神似”,一定程度上都展現出精神性的缺失和空洞。影園傳承了傳統文人園林追求精神性的本質,同時作為“郊野園林”拓展了江南園林的多樣性,園主人一家傳承了“園林式”的生活方式,是社會變革期蘇州人園林生活的“活樣本”,記錄了上世紀中後葉江南地區的城市和社會變遷史。“對影園的保護,不僅是對一個園林的保護,對園林精神和造園脈絡的保護,更有對家宅集體記憶的保護。”

上海阮儀三城市遺產保護基金會秘書長丁楓認為,對曆史建築異地重建一般是實在沒有選擇才會采取的一種方式。“影園和周邊水係等環境相連一體,用材都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特有的,時代特征是他的鮮明特色。”她建議,作為園林之城,蘇州近年公布的園林名錄裏近一半是近20年內造起來的新園林,蘇州更應重視和保護像影園這樣的獨特價值園林。

頗具文化價值但又缺乏“名人IP”光環,具有鮮明的平民化特征,值得保護,但似乎又沒有“非保不可”的理由……影園的去留,讓視曆史文化為根基的蘇州感到糾結。對於國內經濟“最強地級市”,又是“園林之城”、“詩畫江南”的蘇州來說,如何做好城市發展和曆史文化保護的“雙麵繡”,是一直在探索的重要課題。

花果山莊主 發表評論於
主要是因為園主不是名人,與園子的水平關係不大
想不開1 發表評論於
上級部門就是一群蠢貨。但是這個院子建的實在是沒有美感和格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