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英司因間諜指控在中國服刑六年。他說，判決源自一次聚餐，那次晚餐上他除了試著與一名中國學者閑聊朝鮮問題外，什麽都沒做。
自從去年10月返回日本以來，他一直試圖就中國看似任意拘留日本公民的做法發出警告。自2015年以來，已有17名日本公民以類似指控被拘留，他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公開說出自己經曆的人，他還稱日本政府援救不力。他說，他的目的是要讓日本政府感到羞恥，從而采取更有力的行動，幫助那些發現自己受北京擺布的人。
中國是日本最大的出口市場，日本的政客和企業都不願對此類案件公開發表意見。但最近這次逮捕已在中國的日本商界引發衝擊波，並引起了東京方麵異常強烈的反應，日本政府要求釋放這名高管。日本外相據稱本月早些時候訪問北京時提了這個問題。
這種強烈反應發生在日本尋求減少對中國的依賴之際，人們越來越擔心北京不斷增長的強硬態度和中國在關鍵供應鏈中的主導地位。從增加軍費開支到與美國和其他盟友更密切地協調產業政策，日本的決策者已采取了一係列針對中國的防範措施。
盡管如此，即使回應的聲音已加大，日本在最近這起案件中的做法也遠比其他麵臨類似情況的國家要溫和得多。到目前為止，日本還沒有勇氣像加拿大那樣展示憤怒，中國曾在2018 年以間諜罪名逮捕了兩名加拿大人，顯然是對中國電信巨頭華為一名高管在加拿大被捕的報複。
對鈴木英司來說，日本這一次做得還是不夠。“這次比為我做的要好，但我認為不會讓結果有太大變化，”他最近在東京接受采訪時說。
雖然很難確定中國監禁外國人的具體人數，但北京似乎以間諜罪名拘留了特別多的日本公民。鈴木英司法曾任一個日中友好組織的主席，他是在2016年去中國旅行期間被逮捕的，自從1983年第一次訪華以來，他已經去了200多次。
他說，在那些訪問中，他結交了許多中國學者和高級官員，甚至與前總理李克強見過兩次麵。他還在大學講授有關中國的課程，並翻譯了“二戰”後日中關係正常化方麵的書籍。
但他表示，隨著中國對外國人的警惕性增加，這些關係和經曆讓他成了懷疑的對象。他認為，自己之所以成為打擊目標，是因為中國政府正在加強控製有關中國問題的學術研究，這個做法也已導致近20名在日本大學工作後返回中國的教授被捕。
鈴木英司表示，被捕時他正準備從北京乘飛機回家，幾名便衣男子將他猛地推進一輛麵包車。他被非正式拘留和審訊了七個月。在那段時間裏，他房間裏的燈從來沒有關過，即使是在睡覺的時候也是如此；看守人員隻讓他見過一次太陽，僅15分鍾，他說。
當鈴木英司最終受審時，審理過程不公開，而且隻用了兩天時間：第一天宣讀指控，第二天宣布判決。雖然被允許上訴，但他的上述被駁回。
鈴木英司堅稱自己的清白。在那個他試圖討論朝鮮問題的晚間聚餐上，他隻是簡單地詢問了朝鮮的情況。那位中國學者的回應不置可否。
中國的監獄條件惡劣。一些日本人在被拘期間由於缺乏牙科護理而導致牙齒脫落。據日本外務省表示，一名日本人在坐牢期間死於不明原因。
日本領事官員每月探監鈴木英司一次。但他們提供的支持很少，他說。他說，有一次，他曾要求來探監的外交官將他的案子公開，但遭到了責罵：“他們問我，‘你想變得比現在更有名嗎？’”
他說，去年10月終於回到日本後，他發現幾乎沒有人聽說過他被拘留的事情。
日本國會眾議院議員福島伸享表示，日本外務省沒有理睬他提出的提供有關鈴木英司案件最新情況的請求。
在回答《紐約時報》關於鈴木英司被監禁的問題時，外務省稱無法討論個案的細節，但總體而言，它向被拘留的日本公民提供了“盡可能多的支持”。
日本的分析人士將逮捕人數激增歸因於中國2014年和2015年出台的新的國家安全法規，這些法律把那些被視為外國間諜的人及其當地合作者作為打擊對象，擴大了間諜指控的可能範圍。
對日本人的間諜指控各不相同，但往往顯得很隨意。中國法律對什麽構成國家機密的定義廣泛，包括一些在其他國家被視為無害的信息，笹川日中友好基金高級研究員、曾任日本駐華武官的小原凡司說。
“什麽是非法的並沒有明確定義，所以活躍在中國的人很難判斷他們需要避免什麽，”他說。
17名被拘留的日本公民中，有五人被指控違反了國家機密法，包括那名藥企高管，他們目前已入獄。據日本外務省的報告，幾周前，另一名日本公民因從事間諜活動被判處12年有期徒刑。
但拘留日本公民的情況更早以前就發生過。2010年，中國逮捕了四名日本公民，指控他們拍攝軍事設施的視頻。他們被拘發生在日本拘留了一名中國船長之後，後者的拖網漁船在兩國有爭議的島嶼附近撞了日本海岸警衛隊的船隻。
東京大學教授川島真表示，自從研究中國曆史的教授岩穀將在中國被抓後，自己從2019年起就不再去中國做研究了。岩穀將被拘留了大約兩個月，最後他承認違反中國間諜法，但承認似乎是在脅迫下做出的。
北京長期以來一直將日本視為敵人，“他們很容易想象日本間諜無處不在，”川島真說。
對那些會說中文並在中國有深厚關係的人來說尤其如此。“你越了解中國，他們就越懷疑你，”他說。
中國將逮捕日本人歸咎於日本政府。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在上月底的一次例行記者會上證實了最近這次拘留，並批評東京近年來導致了大量日本人因間諜指控被逮捕。
“近年來，日本公民類似案件屢有發生，日方應加強對本國公民的教育和提醒，”她說。
由於日本的繁榮依賴於能否進入中國的巨大市場，日本是“最容易被任意擺布的國家”，日本神田外語大學教授、研究中國政治的專家興梠一郎說。
隨著日本對中國采取更強硬的立場，這種情況現在可能正在改變。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北京鎮壓香港，以及在新冠疫情期間采取嚴格做法的回應。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也加劇了日本對中國可能對台灣采取軍事行動、破壞東亞地區穩定的擔憂。
鈴木英司希望中國能夠認識到，其對待日本公民的做法不符合兩國的利益。
與此同時，日本需要“表明立場，建立一個強大的危機管理體係”，他說。“否則，下次再有人被抓，就沒有機會救他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