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學生遭閨蜜謀害掉入裸貸陷阱,欠債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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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歲的小陳,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接觸到網貸,更想不到自己會因為網貸被拍裸照、被拘禁,從此陷入網貸的深淵。而最令小陳無法接受的是,她一步步掉入網貸陷阱,竟是閨蜜“處心積慮”的一場預謀,而閨蜜本身也是網貸受害者。

“先是用生活費還,後來就是不同的平台去借錢以貸還貸,平台借不到錢,又去借高利貸。”5月6日,小陳告訴上遊新聞(報料微信號:shangyounews)記者,借來的錢全部用來幫閨蜜還貸款,閨蜜的胃口越來越大,自己的虧空越來越多。“後來我發現,閨蜜就是網貸公司的業務員,後期所有網貸和高利貸的出借人都是她找來的。”

和所有網貸女孩一樣,在麵臨催債後,小陳開始“裸貸”,無力反抗地被拍了照片,又在無力償還後不知所措。就連被拘禁的一周裏,小陳都因為無法自救,隻能簽下一份又一份高利貸合同。

負債越來越多;閨蜜絕口不提還錢的事;家人遭到“死亡威脅”;父母賣房幫她還債後,弟弟麵臨轉學……小陳的情緒逐漸崩潰。因涉及到高額借款,小陳被學校要求休學後,又成了失信被執行人。

“無助、恐懼,差不多半年時間,我都不願出門見人。我的人生因為網貸可能被徹底改變。”小陳含淚說道。
5月6日,南京,小陳手拿著立案告知書說,希望警方能盡快破案。攝影/上遊新聞記者 時婷婷閨蜜的請求

小陳是江蘇省南京市某大學學生,麵容姣好,家境富裕。熱情又健談的小陳,初入大學校園時,和所有的女生一樣對生活充滿憧憬和期待。在學生會、社團,小陳接觸到了更多新鮮事物,也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其中她和小文最為要好。

小文是同學們眼中的“富二代”,父親是江蘇某知名珠寶品牌的股東,平時穿戴都是有錢人的樣子,不僅經常自己出去玩,有時還會帶著同學們一起出去玩。久而久之,小文成了小陳的閨蜜。“每次去新街口逛街,她都指著某珠寶品牌的櫃台告訴我,這就是她家的。”小陳說,她從沒想過,家境殷實的小文會向她借錢,所以小文第一次開口,小陳有些意外。

“小陳,能借我400塊錢嗎?我在外麵打工,做製服要交400元錢。”小陳說,小文向她借錢時,她們剛認識幾個月,所以印象很深。

第一次借到錢後沒幾天,小文又一次找到了小陳,這次她要借2000元。“我每個月生活費隻有2000元,所以拒絕了。”但小文沒打算放過小陳。“她哭得很慘,一直說我要是不借給她,她就會被砍死。我心軟了。”在小文的幫助下,小陳完成了第一次網貸,並將借來的錢全部轉給了小文,用於還債。

小陳說,在學校裏時常會看到關於網貸的介紹,但自己每個月除了父母給的生活費外,親戚也會給一些零花錢,對於網貸這類超前消費的行為,小陳一直不敢觸碰,“此前也看到過很多女大學生網貸被騙的事情,父母說我要是也網貸就不認我了”。這次為了給閨蜜解圍,她破戒了。

所有的歲月靜好,都終結在小文的這次求助上。有了第一次網貸經曆後,小陳在小文的再三要求下,有了第二次網貸,後來連小陳自己都記不清到底借了多少次。但小陳記得,網貸的錢都用來幫小文還了欠款,和她自己因為幫小文還錢而欠下的一筆又一筆的債務。

“最多的時候,手機屏幕兩三頁都是網貸的APP,能下款的她就留下,借不到的就刪除,有的已經還完的她也會刪掉,不讓我保留。每次都是她用我手機操作,我也不知道沒有抵押怎麽還能審批到這麽高的額度,平均都在七八千元,最高時額度達到過1.2萬元。每一次,小文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讓我把借款平台的額度透支出來,並轉到她賬戶上。”小陳說,因為債務問題,兩人的關係更加密切,她甚至從未懷疑過小文屢次要求她網貸的動機,隻是單純地想給閨蜜解圍。

一次次網貸分期後,小陳發現自己的債務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而她不僅沒有了償還能力,連網貸平台都不願意再放款給小陳以貸還貸。

“我開始一次次找她要錢,甚至不敢和老師、同學和家長說,隻能在她的宿舍裏偷偷地和她想辦法。”終日被焦慮和恐懼圍繞的小陳,不敢和父母過多交流,隻願意和小文分擔心事。而小文每次都半請求半威脅地表示自己沒錢還,還告訴小陳,借款平台登記的是小陳的信息,如果不按時還,被催債的也是小陳。

“她說我要是不還錢征信就會出問題,催債的還會給我父母、老師、同學打電話。我當時挺害怕的。”於是,在小文的“幫助”下,小陳開始往返於南京多個寫字樓裏的貸款公司,尋求更多的借款途徑,借來的錢有周息的也有月息的,利息頗高。

從2017年12月到2018年6月,半年時間裏小陳在小文介紹的貸款公司和平台上,陸續借了上百筆網貸,除去後來父親幫她還掉的20萬元,至今還有60多萬元的貸款沒有還清。“具體借了多少錢,其實我也算不清楚了。有些高利貸和分期樂等線上線下的錢我還沒還。”小陳說,她不想統計,也不敢統計,她害怕計算出來的數字是她和父母都承擔不起的。
2018年,小陳收到小文朋友的催債威脅短信稱,若不還清就到她家裏去要錢。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陌生人的援手

在學校的每一天,小陳心裏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每天、每周、每月,一條條提醒還款的信息,成了小陳心裏的噩夢。小陳說在她印象裏,有一筆5000元的線下高利貸,借款5000元,半年還清,實際到手3000元,每周都要還錢,全部還清本息要9000多元。加上其它平台的借款,最多的時候一周要還1萬多元。

每天生活在被催債日子裏的小陳,已沒有更多心思去學習,她想的是怎麽能借到更多的錢去還貸,她說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像當時一樣需要錢。“我也後悔過,希望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可是我沒有辦法,真的沒辦法。”小陳聲音低沉。

看著小陳日漸消沉,小文不遺餘力地給小陳介紹各種可以為其提供貸款的“朋友”,但卻對還錢一事閉口不提。

2018年寒假離校前,小陳有些害怕。假期裏,父母不會給她生活費,這就意味著,這個月小陳要借更多的錢去還網貸。這時小陳的微信提示,有一條陌生人的好友申請。“我挺奇怪的,就問他是誰。他說不需要知道,隻當普通朋友處處。之後我們就偶爾很禮貌地聊幾句。真正接觸是在2017年寒假期間,那天是我一個網貸平台的還款日。”小陳說,整個假期她都不敢和父母提起借錢的事情,那天正因為沒錢還貸而著急,這個陌生好友,突然發了消息。

“先是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後來就問到我是不是要還款。我當時感覺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他既然開口了,我就想能借到當然最好。”小陳說,聊天中她得知陌生人姓張,可以給她提供較低利息的借款,借條也可以等小陳回南京後再補簽,隻是需要先提供其父母和學校輔導員的電話。小陳按要求提供後,張某將3000元借款打到了小陳的賬戶上,並約定分3個月還清,每個月利息200多元。

好心網友的幫助解決了小陳的燃眉之急,欣喜之餘,小陳沒有想到噩夢才剛剛開始。

2018年2月開學後的一天,張某聯係到小陳,兩人約定在小陳學校附近商場的一家咖啡廳補簽借款合同。

“看了合同後,我發現上麵約定,如果不按時還錢,出借人有權將我的照片和視頻對外散播。我問他什麽視頻和照片,他說隻是身份證的正反麵照片。後來我準備簽字時,他說沒帶筆,讓我和他到地下室的車裏簽字。”之後發生的事情,讓小陳至今細思極恐。

“車停放的位置很偏,他說副駕駛的車燈壞了,讓我坐後座簽,當時他沒有印泥,還是我用口紅替代的。”簽了字,小陳便準備離開,這時張某變了臉。

“我正準備離開,他說讓我配合把視頻和照片拍了。我問他什麽視頻和照片,他說你肯定在外麵也借過錢,不抵押利息低哪有這麽好的,當然是不穿衣服的照片。”小陳回憶,“我一直反抗,他就上手來扒我的衣服,車裏空間太小,我連踢他的勁都用不上。我當時沒錢還他,又擔心他會把我帶到其它地方去,想著反正錢也到手了,就配合他拍了裸照。”

兩個月後,因無法償還最後一期利息和本金,小陳被張某拍下的裸照成了他威脅小陳的工具,不僅揚言要將裸照發出去,還恐嚇小陳要將此事告訴她的父親。“我當時害怕極了,是小文幫我出麵處理的,我也不知道小文怎麽說的,反正張某再沒找過我。”小陳緊緊握著手說,直到父親在家裏翻出借款合同,才敢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之後,在父親的陪同下,小陳向警方報案。警方曾找到張某詢問其要求小陳拍裸照的情況,因張某拒不承認,最終不了了之。直到這時,小陳依然沒有意識到小文已將她推向深淵,甚至還對她幫助自己解圍而心存感謝。
小陳稱,2018年簽訂合同後,她被張某要求拍了裸照。攝影/上遊新聞記者 時婷婷
被拘禁的一周

轉眼到了2018年6月,越來越多的線上、線下平台開始不斷地向小陳進行催討,而這些催討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小文介紹的。在這期間,小陳才知道,原來小文就是其中一家網貸公司的業務員,而小文自己早已成為失信人和“網黑”(即網絡貸款黑名單人員)。“我和她到南京一家寫字樓裏的貸款公司借款,工作人員說小文是這裏的業務員,負責招攬客戶。而後來拘禁我的陳某就是這家公司的催收人員。”小陳說,這時她已經找不到其它法子了,隻能任陳某等人擺布,又不敢反抗。

“我沒有人身自由,他們每天早晨把我從學校帶走,借不到錢就不準離開。這一周我都沒有去上學。”小陳回憶,被拘禁的一周裏,她每天要見很多出借人,貸款團夥也會不斷打電話聯係出借人,向小陳提供新的借款。每一次借款成功後,錢就會被貸款團夥直接劃走。

“實際到手的錢最多隻有貸款金額的三分之二。一天最少要借款6000元,到賬隻有4000多元,還有再給出借人和中間人各500元好處費。剩下的3000元還貸款。”小陳說,每次簽訂的合同,出借人一欄均為空白,小陳簽字後合同很快就會被收走,副本也從沒見到過。所有,到底借了多少筆,利息怎麽計算,小陳自己也不知道,更不敢問。“他們讓我簽字我就簽字,讓我驗證我就驗證,手機也完全不受我控製。因為害怕,整個人都是嚇蒙的。”回想起被拘禁的一周,盡管已過去近兩年時間,小陳依然瑟瑟發抖。

實際上,對於小陳被拘禁的事情,小文是知情的,然而麵對閨蜜被拘禁,小文依然沒有還錢的打算,隻是不斷地幫小陳聯係線上線下借款平台。“在我被拘禁期間,本來陳某是不打算晚上放我回去的,後來小文主動出麵,陳某等人才同意隻有我每天能借到錢,晚上就放我回去。”小陳說直到報警的半年後,她才在父親的提醒下,開始複盤被誘導網貸的過程。

小陳細想後意識到,在她一步步走進網貸陷阱的過程中,小文不僅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還扮演了出借方的角色,一邊讓小陳從網貸平台借款幫她還債,一邊誘導小陳到線下平台借高利貸,並從中收取手續費。

“後來想想,其實在拍裸照這件事中,小文就有問題。張某為何會知道我有借款、還不上錢,張某不僅威脅我,還很凶,而小文出麵就沒有事了。但當時我並沒有想明白其中的蹊蹺。”小陳說。

被拘禁一周後,實在承擔不起的小陳,將這半年來的遭遇告訴了父母。隨後,在父親的陪同下,小陳向南京警方報案。
2020年1月,小文多次聯係小陳父親表示要還錢,但又屢次爽約。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被毀掉的未來

在報警的同時,小陳的父親將此事反映給了學校老師,隨後小陳被校方要求休學。小陳說,走在學校長長的水泥路上,她時常被同學指指點點,而誘導她借款的小文卻像沒事人一樣上課、放學。

小陳說,離開學校的那天,看著周圍同學抱著課本的樣子,她是後悔的,未來還能不能回到學校繼續完成學業,也成了未知數。

報警後的一段日子裏,小陳多次被叫去做筆錄。2020年10月1日,南京市公安局江寧分局對小陳的報案正式立案。在警方調查期間,小陳的父母遭到了出借人的威脅,小陳本人也因民間借貸糾紛被起訴,成了失信被執行人。

“他們說,我要是不還錢就不讓我父母和我走出南京。就連小文父親也打電話向我父親要錢,說我在被拘禁期間,是小文借錢救的我,而我卻害她女兒還不上錢。但始終不提小文用我網貸借來的錢還她的借款的事情。”小陳搓著手說。

據南京市棲霞區人民法院、南京市中院作出的(2020)蘇0113民再28號《民事裁定書》顯示,2018年3月起,在小文的提議下,小陳從出借人處進行過多次借款,借款總金額為1.29萬元,其中出借人要求小陳每15天還款900元利息。多次償還本金6350元後,小陳還通過小文還款5000多元。但出借人對小陳陳訴通過小文還款5000元的情況予以否認。

棲霞區法院作出小陳償還出借人本金8900多元,逾期500元的判決後,小陳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其名下的銀行卡也全部被凍結。“因為沒有學上,我開始在南京打工。沒有學曆,又是失信被執行人,很多單位都不要我。有的單位同意錄用我,又因為我所有賬戶被凍結,既無法將工資打入我原來的銀行卡,也無法辦理新卡,我隻能辭職。有工資到賬的也會很快被劃走。”

小陳說,在提起上訴後,因出借人“失聯”,法院最終按照出借人撤訴處理。2020年底,小陳的銀行卡被解封,並取消了其失信被執行人的身份。

這期間,拘禁小陳的高利貸團夥中的李某被警方抓獲。據2019年1月17日,南京市江寧區法院(2019)蘇1115刑初84號《刑事判決書》顯示,2018年5月25日,小陳向被告人李某借款3萬元,被索要3000元上門費後,實際到手2.7萬元,李某要求小陳分8周還,每周還6000元,後借故多次以言語威脅的手段,逼迫小陳償還本息共計5.1萬元,期間向小陳索要3000元逾期費,後小陳、小文通過支付寶轉賬、現金支付等方式,共支付李某3.2萬元。

另外,2018年6月7日,李某還夥同陳某為索要另一被害人的非法債務,從6月7日11時至8日20時許,以言語威脅等手段非法控製了被害人的人身自由。因犯敲詐勒索罪、非法拘禁罪,李某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3個月,並處罰金8000元。

判決書中還提到,陳某也已被提起公訴。“在非法拘禁另一名被害人的同時,他們也非法拘禁了我,但是沒有被認定。”小陳說,看到判決書後,她曾向江寧區人民檢察院進行刑事申訴,但因申訴理由不能成立,未被立案。
5月6日,南京,小陳和父親一邊整理資料,一邊梳理著賬目。攝影/上遊新聞記者 時婷婷

小陳報案一年半後,警方聯係到了小文,要求她配合調查。2020年1月,小文多次給小陳父親發微信,請求小陳父親給她時間處理這件事,並承諾還錢,但又屢次爽約。

5月6日,上遊新聞記者多次聯係小文,但其兩個號碼已被注銷,另一號碼始終無人接聽。“她已經把我們都拉黑了,很久都聯係不到了。”小陳說。

“從學校休學後的半年,我都不願意出門,害怕見人,害怕被催債,甚至連手機都不敢看。隻能交給我父親處理。”小陳說,那一段時間她始終無法從這件事裏走出來,最近她開始配合警方整理借款情況,也開始正視這件事給自己和家人帶來的傷害。

為了給女兒還債,小陳的父母賣掉了老家的房子,小陳弟弟因為戶口被遷出,已無法就讀原來的學校,就連家裏的生意也已經停滯。“我很愧疚,也很自責。但我也是受害人,我希望小文等“套路”我的高利貸團夥,能被一網打盡,不要讓更多人像我一樣因為網貸改變人生。”小文說,現在她很想重新回去上學,想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裏,給她一個彌補家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