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公主”的喧囂與寂寞 陪酒女郎成理想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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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正在經曆二戰後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催生出許多耐人尋味的社會現象。過去隻能生活在陰暗角落裏遭人白眼的陪酒女郎一躍成為如今光鮮亮麗的“酒店公主”:她們頻頻登上電視節目扮演時尚教主;她們化身勵誌日劇裏百折不撓的女主角;她們輕鬆賺得巨額年薪成為年輕女孩羨慕的“偶像”;她們甚至變成“美女刺客”進軍政壇……陪酒女郎有如現代版的藝伎,完成了從“不入流”到“受人尊敬”的華麗轉變。然而,風光背後,這群“酒店公主”的真實生存狀態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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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象:陪酒女郎成理想職業

  “酒店公主”,也就是陪酒女郎,興起於日本上世紀80年代。在日本專為男性提供服務的各種娛樂場所,比如“溫柔肥皂湯”、酒吧、小吃城、“粉色沙龍”等都可以看到她們的身影。酒店公主一般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她們陪男性客人喝酒、聊天,但是一般並不提供色情服務。盡管工作看似簡單,酒店公主一年卻可輕易掙得10~30萬美元(約人民幣68~205萬元),即使是兼職打工或者業績較差的“公主”,也能拿到20美元(約人民幣137元)的時薪,這幾乎是大公司臨時雇員工資的兩倍。

  時尚的打扮,精致的燙發,誘人的報酬,歡聲笑語,夜夜笙歌,很多日本的年輕女性把酒店公主當做了一份向往的職業。2007年,市場研究員三浦篤誌為一個廣告公司做了一份針對15~22歲“Z世代”日本少女的職業意向調查,驚訝地發現竟有22.3%的人希望當酒店公主,這個特殊職業在“最受歡迎職業”排行榜中位列第9。為了驗證這個結果不是偶然,三浦在2008年針對同一群體再次調研,仍然得到相似的結果,有五分之一參與調查的“Z世代”少女有意當陪酒女郎。而在年齡介於25~32歲的“Y世代”女性中,僅有9.1%的人希望進入這個行業。2009年,東京文化研究所向1154名高中女生展開的調查結果顯示,在40種職業選項中,酒店公主的受歡迎程度竟然超過公務員(排名第18)和護士(排名22),排名第12位。三浦認為,陪酒女郎已經成為當今日本年輕女孩趨之若鶩的“理想職業”之一。

 工作:男客人的“心理醫生”

  酒店公主這個職業的存在和興旺,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具有日本特色的社會現象。在日本,男尊女卑的觀念根深蒂固,但隨著教育程度的提高和婦女解放思潮的湧入,女性在經濟上越來越獨立、要求男女平等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然而,在歌舞伎町的俱樂部裏,女性地位永遠處於封建時代。酒店公主的職責之一就是無原則地奉承男性顧客,忍受他們抽煙、酗酒、高聲喧嘩、發脾氣。她們要把顧客當成上帝,讓顧客覺得自己在女性麵前是受歡迎、有吸引力的;無論客人聊的話題多麽無聊,她們都會聚精會神地傾聽。墨爾本大學的日本文化專家、曆史學教授維拉·麥基認為,酒店公主的社會意義在於填補男客人的感情空虛,她們是“付費朋友”,有償提供心理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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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男人下班後都不會立即回家,而是集體到酒吧或歌舞廳消磨時間,因為丈夫早回家會被人認為在公司是不受重用之人,讓妻子覺得丟臉。在當今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回家早的日本男人更會被認為是麵臨失業的失敗者。工薪族麵臨巨大的生活壓力,作為他們的“心理醫生”,酒店公主在此時尤為受到歡迎。

  由於競爭激烈,酒店公主還有等級之分。俱樂部根據她們受歡迎的程度排名,第一名的“公主”通常能享受巨星般的待遇,當然,這是以她為老板賺取豐厚回報為前提的。早石美子是Celux俱樂部最受歡迎的1號女招待,她生日那天,俱樂部門口懸掛著早石美子的巨幅海報,像明星一樣熠熠閃亮。俱樂部為她舉辦了一個盛大的生日派對,希望吸引更多的客人,實現至少6萬美元的盈利。俱樂部裏,一群男士為早石美子高舉氣球,端起酒杯,香檳四溢。早石美子認為這樣的生活充滿了樂趣。她17歲的妹妹也想投身這一行業,美子非常支持,她說,“我隻希望她能快樂。”


 火爆:生存環境與物質欲望使然

  在現在的日本社會,與早石美子妹妹有著相同想法的女孩還有很多。陪酒女郎在過去是上不了台麵的卑微職業,為何如今竟能打敗公務員、護士等體麵職業,受到眾多年輕女性的青睞?經濟危機的深化和陪酒女郎誘人的薪資顯然是兩個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三浦篤誌針對大量希望從事陪酒女郎的年輕女性進行調查,並在他的新書《為什麽女孩想當酒店公主》中總結出她們的幾個普遍特征:受教育程度偏低、父母大多離異、來自於東京附近的小村鎮。這些女孩處於社會金字塔的底層,而經濟危機使得她們的生存環境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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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浦認為,日本經濟長期低迷,女性無法像從前那樣在丈夫或男友那裏獲得穩定的經濟來源。然而,當她們在職場上與男性競爭的時候又處於劣勢,很難成為大公司的正式職員。經濟危機前,幾乎70%的20歲~24歲日本女性淪為大公司中工資低、福利沒有保障的“臨時雇員”;經濟危機爆發後,大量的“臨時雇員”遭到解雇,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就是女性。酒店公主是少數不需要高學曆或者專業技能,卻能在短時間內賺取豐厚回報的工作,對年輕女孩的吸引力自然不言而喻。

  24歲的東京酒店公主星野芹奈的月薪為1.6萬美元(約人民幣11萬元),幾乎是同年齡的普通工薪族女性的10倍。最近幾個月金融海嘯爆發以來,酒店公主的時薪下降到16美元(約人民幣110元),但這個報酬仍然遠遠高於其他工作。中川葉奈是東京高級俱樂部進行的人力中介,她說目前每周平均收到40通詢問酒店公主職位的電話,比經濟危機爆發前多了一倍。中川說:“有些年輕女孩甚至在母親的陪同下前來應征。這在陪酒女郎飽受社會歧視的從前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東京東洋英和女學院大學的藤村久美子教授指出,以往從事這個行業的女性大多來自貧困家庭,或者沒有接受高等教育,但現在越來越多出身良好家庭的女大學生也當起兼職的酒店公主。許多日本年輕女孩迷戀名牌衣服、皮包首飾等奢侈品,她們認為在俱樂部當兼職 “公主”與在便利店打工一樣正常,賺錢快又輕鬆。藤村教授表示,旺盛的物質欲望是導致酒店公主熱潮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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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真正讓酒店公主成為少女心中“偶像”的是日本的大眾媒體。 2005年,一本專門展示酒店公主形象的時尚雜誌《小惡魔Ageha》因為迅速成為青少年中間最受歡迎的讀物而震驚日本社會。他們讀著年輕單身媽媽為了撫養兒女投身酒店公主的故事,模仿著雜誌中一頭黃發的大眼美少女的衣著打扮,俱樂部陪酒女郎搖身變成美麗時尚的“灰姑娘”。27歲的單身母親桃華繪裏就是一個典型代表,她以前是一名陪酒女郎,現在轉行負責設計和出售陪酒女郎專用服裝,以“時尚教主”的形象活躍在電視熒幕,儼然成為少女們的偶像。她說:“我經常收到小學生來信,說長大後要跟我一樣。對小女孩來說,酒店公主就像現代版的灰姑娘。”

  前兩年,日本的小說、漫畫和黃金時段的電視劇紛紛以酒店公主作為故事主角,比如去年在日本熱播的電視劇《女帝》、《夜王》等。在這些作品裏,酒店公主、俱樂部男公關變身有誌青年,黑社會小混混成了保護“公主”的柔情王子,上演了一幕幕為追求成為第一名的陪酒公關而百折不撓、奮發圖強的勵誌戲碼。許多作品為了追求眼球效應,缺少基本的道德判斷。甚至有咖啡廣告邀請當紅的俱樂部男公關擔當形象代言人,曖昧地向消費者宣傳其產品是“夜生活的最佳伴侶”。

  在大眾媒體的推波助瀾下,俱樂部的陪酒女郎、男公關從過去被鄙視的陰暗角落裏走出來,成為鎂光燈前閃耀的時尚焦點。日本民眾對這種特殊職業的認同程度大幅提高,不但沒有譴責民主黨女議員太田和美曾經做過陪酒女郎的經曆,反而把她視為將來國會大選中在野黨挑戰自民黨的“美女刺客”。在過去的日本政壇,陪酒女郎的“可恥”經曆很可能輕易斷送太田和美的仕途。然而時移世易,陪酒女郎有如現代版的藝伎,完成了從“不入流”到“受人尊敬”的華麗轉變。


  可悲:寂寞公主前路無著

  酒店公主是個高收益、高風險的行業。她們原則上“賣笑不賣身”,但是麵對顧客的性騷擾,許多人選擇了忍氣吞聲。由於這個行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許多酒店公主為了提高“業績”,不得不與顧客進行性交易。有女性權益團體指出,歌舞伎町很有可能已淪為日本龐大的地下色情產業的入口通道。除了自身權益無法保障外,酒店公主的人身安全也時常受到威脅,強奸、襲擊,甚至謀殺等惡性事件不時發生在她們身上。

  酒店公主表麵上過著聲色犬馬的生活,但頻繁的派對和過度的煙酒嚴重透支著這群年輕女孩的青春。17 歲的浜田麻裏認為:“跟男人拚酒賺錢,這種職業隻能是青春飯。”24歲的星野芹奈則表示:“能夠在經濟上獨立雖然好,但這份工作壓力太大。”她說,為了拴住客人的心,許多酒店公主不惜以私人時間“加班”,下班後仍然奔赴客人的約會;逢年過節,她們還要投入大筆金錢準備“情人節禮物”討客人歡心。星野忙起來可謂“早出晚歸、披星戴月”,休息的時候,她必須睡上一整天補充體力,不願意走出家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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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公主還必須考慮到她們退休後的出路問題。公司裏的女性職員隨著年紀增長,收入和職位也會隨之提高,但酒店公主的工作卻毫無發展空間可言。她們在俱樂部裏虛度了最好的年華,到頭來沒有學到一技旁身,退休後的出路非常有限。際遇好的要麽嫁人,要麽自己開店當“媽媽桑”;際遇差點的連生計都成問題。

  在感情生活方麵,酒店公主更是難掩落寞。三浦篤誌在他的研究中指出,許多來自破碎家庭、學業失敗的少女之所以走上陪酒女郎的道路,是因為她們能在客人的讚美聲中獲得滿足感。在外麵的世界,她們是眾人眼中的失敗者,但在歌舞伎町裏,她們是大明星。這些女孩非常依賴男性,她們認同日本傳統的兩性角色,希望在客人裏覓得佳人早日結婚。但是“歡場無真愛”,酒店公主的社會資本又太貧乏,身邊圍繞的不是黑道太保就是皮條客,許多女孩到最後隻能單身或者論為不受法律保護的第三者。

  在歌舞伎町有個奇怪的現象,許多酒店公主心甘情願用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包養俱樂部裏的男公關,因為他們是唯一承諾娶她們的人。

  頭牌酒店公主早石美子和成功轉型為電視紅人的桃華繪裏就像童話裏的灰姑娘,吸引著無數少女投身到這個光怪陸離的行業,然而這鳳毛麟角的幸運兒的光芒卻掩蓋住了成千上萬個星野芹奈這樣的普通陪酒女郎的辛酸

  附錄:什麽樣的女生夢想當“公主”?

  三浦篤誌針對大量希望從事酒店業的日本少女進行調查,並在他的新書《為什麽女孩想當酒店公主》中總結出這些女孩的普遍特征——

  背景:

  ●社會經濟地位偏低;

  ●教育程度偏低;

  ●來自偏遠小村鎮;

  ●父母大多離異;

  性格:

  ●不喜歡呆在學校、家裏,甚至自己房間裏;

  ●對自己的外貌相當有自信;

  ●非常依賴男性;

  ●認同日本傳統的兩性社會角色;

  喜好:

  ●不喜歡母親,喜歡父親

  ●喜歡看展示酒店公主的時尚雜誌《小惡魔Ageha》;

  ●喜歡聽歌星濱崎步的歌。

  轉型:流行文化造就公主“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