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家有喜事》未被搶走底片,卻在香港影壇引起了劇烈震動,影人自身的安全問題隨即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香港演藝人協會等相關電影組織發起“抗暴反黑大遊行”,前後共有300多名影人參加,抗議香港影壇存在的“涉黑”暴力事件,同時亦對當年香港警方無力保護影人安全表達強烈憤慨,這在香港影壇是史無前例的!而作為發起人之一的陳欣健更在會上控訴道:“暴力不單止剝削了我們要求自由地,平等地,公平地,合理地,合法地競爭的機會,更剝削了我們選擇上的自由,剝削了我們工作上的自由,更重要的是剝削了我們做人的基本權利和我們的尊嚴!”
此外,陳欣健亦在會上提到了警方保護不利的問題:“我們導演協會曾經要求警方給我們提供保護,他們的答案是:你們不報案我們是不能做的!於是我們反問他們:‘如果我們報了案你們會不會全麵保護我們呢?’他們說:‘我們人手不夠,不能長期保護你們。’這樣的說法正確嗎?!我們又問:‘你們警方能不能請警察到現場保護我們拍戲呢?’他們還是說:‘我們人手不夠。’但我們拍戲卻又能分分鍾都請到上百個輔警,這樣的說法正確嗎?!”一番言辭道盡了香港影人的憤怒和不滿,中間牽涉的警民矛盾更是複雜!我們今天看回舊聞,也許有人對明星被黑社會騷擾的事件漠不關心,但其中香港影人的痛苦又有誰能知曉,1992年便已發生搶劫底片的事件,香港影人上街遊行,可謂是對社會矛盾發出的一次前所未有的怒吼!
其實,30年來香港影壇的暴力事件是屢見不鮮的。徐小明曾說,早在70年代他便曾被人用武士刀威脅“夾”上車;80年代“大L”張武孝被曾被人斬掉幾根手指,此事轟動全港,其後又有劉嘉玲被拍照,永高老板羅傑承被斬,黎小田卡拉OK外遭毆,李連傑的經紀公司被潑汽油,周星馳因“背景涉黑”被拒絕移民,曾誌偉因開容祖兒玩笑被打等等,當紅演員被黑社會逼拍電影更是慣常之例,而以上類似事件又總牽涉到香港的黑道勢力,因此10多年來作為受害者的香港藝人總是惶惶不可終日,而當時張堅庭更直言“我們的一線演員有百分之九十都收到威脅電話或行動上的恐嚇!”其中他所舉的“受害者”例子更是觸目驚心:“張國榮,周潤發,周星馳,成龍,張學友,鄭裕玲,劉嘉玲。。。。。”
此次遊行不同於反盜版,眾明星挺身而出,親赴警局與警察開會,並發表聲明,甚至請高官親自出麵主持公道!參與者中周星馳亦是重點對象,據聞他曾給“黑底”電影公司拍片,而1996年亦因“背景涉黑”而多次被拒絕移民加拿大,原因是“洗黑錢”,“為黑社會操控的電影公司拍片”等,直至2000年也未能通過,周星馳亦無奈放棄。且不說類似上訴,周星馳1990年憑借《賭聖》打破票房記錄後,亦無可避免地成為黑道牟取暴利的“眼中釘”,遊行當日他便在警局外接受采訪時便說:“我自己本身一直是有經理人公司的,就是無線電視(TVB)。所以很多事情就不是我親身麵對的,(經理人公司)也包括我以前的萬能公司,就是李修賢先生的。當然我也知道其中是有很多麻煩。”
而從前台灣亦發生過“涉黑事件”,許不了便是最大的悲劇,被黑道逼著拍戲,後來黑道為控製他的行蹤甚至逼他打毒品,結果活活將他打死,而1990年朱延平甚至要以拍《大頭兵》討好黑幫老大以換取拍攝《異域》的機會,但此前他已多次被威脅要求為黑道拍片了!這一點70年代曾在台灣當小生的徐小明深有體會:“情況就如同70年代我們在台灣拍戲時一樣,(他們)要演員的時候不是拿著西瓜刀,而是擔著武士刀來‘夾人’!類似的情況我覺得在香港發生到如此地步(《家有喜事》的底片事件),則比台灣更加嚴重。台灣那邊可能就是做個聲勢讓你感覺到(被威脅),但這次事件的發生卻會令到整個圈子的運作產生恐慌!”因此,1992年實可謂香港影壇的“大事件年”,畢竟暴力事件能發生到如此地步,香港影人在10多年後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
不過據說成龍後來卻真的與黑社會結怨,甚至被下“格殺令”,後來則是蔡瀾帶他去西班牙避難,在西班牙吃喝玩樂了一年,因此與蔡瀾成為好友。若真的如此,則不知當時成家班是否真的“鬱”過那幫黑社會呢?而成龍大哥甚至也被自己的“幹爹”羅維威脅:當時成龍被嘉禾挖走,羅維暴跳如雷,三番兩次叫人威脅成龍。除了嘉禾片場無端起火,一部門經理的車頂還被放了一顆血淋淋的狗頭,而成龍本人更在一次收工後被幾條大漢架上車去見羅維,聽他談“開新戲”之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嘉禾便和羅維對薄公堂,最後才以嘉禾批準讓成龍再為羅維拍半部片收尾。
而羅維似乎仍對成龍的“背叛”耿耿於懷:當時成龍不情願地為羅維的《笑拳怪招2》(似乎就是《刁手怪招》)拍了幾個鏡頭便離開,於是羅維便將他在《笑拳怪招》中用剩的膠片剪到一起湊成一部電影,甚至還在片中設計對白取笑成龍“就像隻猴子!”,更近乎人身攻擊!成龍起初又再告上公堂禁止影片發行,最後還是嘉禾從中調節成龍方選擇妥協,但經曆這陣遭遇後,成龍對隨時可能出現的人身威脅亦變得膽戰心驚。
後來,成龍拍《尖峰時刻2》再遇黑幫勒索“場地費”50萬港元,亦是不給錢就燒布景。當然這回成龍可不再低調,直接召開記者招待會聲討黑社會幹涉拍片之惡行,勒索一事亦隨之泡湯。但成龍過往所受的騷擾甚至恐嚇威脅,亦是令他受盡委屈的。
周潤發在當時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他們用槍指著劉德華的頭!”,此言一出全港反應更劇烈,當然這並非完全屬實,因為據說當時被槍指頭的是劉德華當時的經紀人張國忠。但劉德華自己也曾說:“我在台上很能打,但在台下卻很容易被人打死!”足見影圈暴力事件對演員的切身威脅。劉德華可謂影壇受黑社會威脅最嚴重的演員之一了,以下這段訪談,便道出他當時的無奈,因為他不僅被迫接戲,甚至還被咒死:
劉德華:其實我親身經曆,體會到的就不是太多,但我的經理人公司和經紀人的遭遇就多些,因為我自己簽了一家經理人公司,他們就會幫我安排拍電影,所以他們承受的壓力就會更大。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我曾聽說曾有人拿槍上我的經理人公司要走我的檔期拍戲,因為我拍的電影可能影響到了某些人,於是公司就被掃場了,這些我們大大小小都經曆過的。
記者:你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嗎?
劉德華:我沒親自問過他們,但我相信真實程度達到百分之九十八了!也許隻是不知道那支槍是真是假。 我的經紀人也對我很好,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記者:那當時這些事是如何處理的呢?
劉德華:我不知道,報了警吧。結果我也接了這部戲。
記者:為什麽你會接這部戲呢?是不是因為怕他們?
劉德華:我怕啊!我真的怕啊!但是我沒有辦法。
記者:當時的感受是怎樣呢?
劉德華:沒有感受。我將自己擺在一個演員的位置,那我就會很用心地去拍好這部戲。。。。。
記者:能不能詳細說說你過去曾在什麽情況下被人威脅呢?
劉德華:就是一些無聊的恐嚇吧,不是那種很直接的威脅。比如他們會打電話到我家然後留下號碼,再叫我爸去找我,而那些電話通常是殯儀館的號碼。甚至連我上TVB任何一個節目的時候,他們都會打電話到這節目的控製室,然後通知我:劉德華你千萬別出門口,會有人打你的!但這些事卻沒有真真正正地實現過,走出去時我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打,但我現在坐在這裏很安全,所以我覺得那是假的,但有些小女生可能就不懂,像有些剛剛做助導什麽的,她們因擔心我,所以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記者:你們試過報警,但警方無能為力對吧?
劉德華:他們(警察)說那些人沒有什麽影響到我的,他們(黑社會)隻是說而已。通常他們是這樣,對我說:我想你為我們拍一部戲,在這個檔期,這個時間,然後我們給你這麽多錢。我就說:這個我可能有些問題。他們就會說:(如果你不拍)我就不知道我會做什麽了,我不知道可以忍耐多久哦!當然正因為我們不知道他會做什麽,所以就有一些被威脅的感覺,便打電話到警局去投訴。結果得到的答複時:如果他們沒什麽具體行動的話,那我們警方也不能有任何行動的!所以他們提議我說:不如先接了這部戲吧!看看這部片的老板會不會出來吧,我們可以找他問問話。不過我始終感覺他們(對此)是無能為力的。
劉德華在訪問中提到他接下的這部被迫接拍的電影據說是《衝擊天子門生》,且是一班發跡的“大圈仔”叫他接的。而又有版本說劉德華當時已準備入另一部戲的劇組,但經理人公司卻遭威脅搶檔期,劉德華隻得離開劇組趕拍這部片,導致雙方都有所損失。而劉德華的遭遇偏偏又是最無奈的,與《家有喜事》被搶底片不同,又沒有像其他藝人般遭襲,因此惟有逆來順受,防止出現不測。但明星也是人,類似事件發生在自己身上肯定擔驚受怕,而劉德華亦惟有用“阿Q精神”自勉:“我會告訴我自己:開心也是拍完一部戲,不開心也是拍完一部戲。於是就想:這個劇本可能隻有我劉德華才能拍!所以應該就會很開心地接下這部戲了……”
10多年來劉德華始終麻煩不斷,過去他自己都曾表示:在他的70部電影裏,有超過10部是他根本不願意接拍的!後來又稱劉德華的片酬漲到800萬港元時又曾被黑社會拉去談判,並被要求以100萬港元的片酬接拍三部電影;甚至曾說劉德華在一部電影中演出的大膽激情戲是被威脅拍的,因為那部片中的女主角曾接黑社會電話被要求拍露點場麵,在拒絕後居然得到了“如果劉德華被槍指著頭已經答應和你演對手戲你願不願意接拍?”的答複,嚇得她立即點頭。。。。。。以上事件盡管皆未能得到證實,但多少卻反映出在香港影壇“涉黑”的年代,作為當紅演員的劉德華始終成了“箭靶子”,直至不久前他即將在紅館舉行的演唱會開始售票,也被黑幫插手搶票,劉德華本人更再接到恐嚇電話,可見香港黑社會勢力對劉德華的垂涎似乎難以停止!
當然,最無奈的警方難以提供最及時的保護,畢竟香港影壇“涉黑”事件大都未有進一步爆發,警方也難以掌握足夠的證據,從陳欣健在遊行中的講話我們能發現,香港藝人對警方不滿之餘亦更為失落!忍了太久也會有“口臭”之人:蕭若元曾回憶01年4月香港特首董建華宴請香港影業人時,黃秋生和吳鎮宇便在宴會上如比賽般大罵香港警察,令特首相當尷尬,甚至“麵無人色”,結果兩人被周潤發一句“好啦,你兩個!人哋請你哋食飯,唔好太過份!”給鎮了下去~~~盡管黃,吳兩人此舉並不妥,但卻多少反映出香港藝人因警察保護不力而流露出的無奈,足見香港影壇“涉黑”一事始終是香港藝人的夢魘!
但是,不管黑社會的騷擾有多嚴重,香港影人卻始終“樂意”將這類型人物給英雄化,浪漫化,至少在眾多反映警匪衝突的電影裏,被刻畫得最有感情的始終以匪徒為主,直接描寫黑社會的電影更是數不勝數,因此香港電影30年來若失去了黑幫片或警匪片,那又將是另一個江湖了!張堅庭在參與遊行之餘,亦提出要求香港影人作出反省:“我們自己也應該反省一下,究竟我們電影圈之人有沒有過分浪漫或美化了這些所謂‘江湖恩怨’,在拍戲的時候灌輸了太多正麵的訊息在裏麵。
但十多年後這些江湖中人改變了,反過來要危害我們,這也是社會的責任,所以今次我們在做這個大遊行的同時,亦要反省一下自己了!”語句中無疑點化了影壇“涉黑”的矛盾所在。而高誌森作為“底片案”的當事人之一,更將這一矛盾推向整個社會高度:“其實黑社會勒索小市民討便宜的事情不止是發生在電影界,而是什麽行業都會有的,畢竟你打開門做生意,你在明他在暗,那你就一定會麵對一些問題,你隻要能賺錢,就一定會被人騷擾的!香港影人舉行抗議示威的活動,關鍵隻是他們太有頭有臉了,太多人認識他們了,所以一出來就好象很大新聞似的,其實這隻是一個點,借這樣一個點來反映出整個社會現實而已!”香港影人遭黑道勢力恐嚇,在高調抗議之餘卻又保持著對類型人物的興趣,其中的矛盾,也許就是所謂的“周瑜打黃蓋”了罷!但香港影人示威遊行,對我們這些觀眾來說,遠不止是看熱鬧那麽簡單,不管當今香港影壇是否存在或明或暗的“涉黑事件“,但十多年前舉行的這場遊行,應令我們對香港電影的現實狀況考慮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