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服務生生存狀態:大半年幾乎沒見過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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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蘭州,KTV消費日趨成熟,引領著娛樂行業的新理念。但外界的人並不知道,穿梭在其中的年輕服務生,有六七成來自農村,他們同樣是進城的打工一族,卻經曆著別樣的生存體驗:那種初始的無所適從,心靈裏無法承受的撞擊,灰暗誘惑裏的掙紮,一切從這裏開始,一切慢慢被改變……   前不久的一個下午,黃曉軍正式離開了蘭州市的一家歌廳。他在體育公園附近給在餐飲店打工的媳婦打了個電話:“小菊,我辭掉歌廳的工作了,以後你晚上下班我就可以接你啦!”小黃的心情格外舒暢。   他穿著幹淨的藏青色西服行走在寬闊的馬路上,他的表情、氣質,包括走路的樣子,你看不出這是一個來自慶陽農村的年輕人。   黃曉軍今年25歲,已經在蘭州的多家娛樂場所幹了好幾個年頭:服務生、吧台主管、大堂經理,他一路走來。   3天後的一個早上,我們相約時,電話裏的小黃說,他正在找工作,心裏悶得慌,“很願意聊聊”。   小黃和妻子在濱河路租住著一間小房子,這些日子天氣逐漸暖和,房子裏沒有生火爐,蜂窩煤整齊地堆放在牆角。房間背著陽光,陰森森的,我們在床沿上坐了一會感覺有些冷,索性上床坐到被窩裏,“熱乎著哩,插著電褥子!”小黃沒有了剛才的局促,說話也流利起來。   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小黃,以前對娛樂場所的印象僅停留在電視或影片裏的那些畫麵中。2002年初,20歲的小黃經一個朋友介紹到一家歌廳上班。那個夜晚,小黃第一次沿著歌廳的樓梯拾級而上,樓道牆壁上美女淺笑嬌媚的大幅圖片,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讓他不可思議的是,所有的房門緊閉,氣氛神秘。“我當時感覺害怕,甚至有種恐懼的心理,好像不安全!”朋友拉著他的手說,這是KTV包廂,不是以前的那種卡拉OK。小黃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的名詞。   帶他的是一名老服務生,師父在KTV包廂裏麵為顧客點歌,他站在外麵,從門縫裏偷看師父操作,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這是一個全新的環境,他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萬花筒般的世界,新鮮、刺激、時尚……   老服務生嘴上常掛著一句“肢體語言要得體”,初中畢業的小黃怯生生地問,“肢體語言是什麽?”老服務生帶著他看門口的迎賓小姐帶領客人的每個細節動作。小黃明白過來了,笑著對老服務生說:“你就說怎麽做動作不就成了,這個名詞怪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到這裏來的人形形色色,都希望得到徹底的放鬆,有時狀態失控,但他不敢得罪任何一個顧客,察言觀色,隻能賠笑臉附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叫所有的男客人“哥”,叫所有的女客人“姐”。“隻要他們不找我的麻煩,我心裏就踏實了。”小黃說,在KTV工作最大的收獲就是“做事有了一些韌性,待人能隨機應變”。 在歌廳,有種灰色誘惑   有一天晚上,一位小姐陪顧客唱歌喝酒,不一會兒她就爛醉如泥,趴在桌子底下嘟囔著“我喝!我喝……”小黃不知道怎麽應付這種情況,他隻好趕緊給顧客道歉。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景讓他感到很難受,覺得給人賠笑掙這份錢很不易。再後來,見得多了他也就習以為常了。   半年之後,小黃在這家歌廳已經成為一名優秀的服務生了,但他自己的生活規律卻被打亂了,白天無精打采,晚上12點以後格外興奮。麵色發黃,身體虛飄飄的!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半年的時間幾乎沒有見過太陽。   在歌廳,有種灰色誘惑,向小黃慢慢逼近!   2003年春天,小黃又到了蘭州另一家比較高檔的歌廳,來這裏消費的客人大都很有錢,出手闊綽。歌廳裏的不少服務生是從農村來的,小黃和他們很談得來。一個月後,他和大家相熟了,知道了許多秘密。有的服務生,經常抽著很高檔的香煙,原來他們常以客人要煙之名,直接從吧台上取兩包香煙裝進自己腰包,客人結賬時發現怎麽多了兩包煙錢?服務生便笑著說:“哥,你朋友要的,他已經下樓離開了。”   還有一種幹得很精的老服務生,他們不希望升成主管或經理,專門從顧客身上“撈錢”,行話叫“詐單”。這種人他們手頭一般有好多熟客,有的不要發票,但他告訴吧台客人要發票,其實是將發票裝進自己腰包,大有用場。有的老熟客消費一般不看單,但要發票,比如實際消費了300元,他告訴客人消費了350元,從吧台拿300元的發票,自己再添上一張50元的發票,“這多出的50元自然就進了自己的腰包”。   “詐單”名堂很多,有的服務生和吧台聯手,從酒水上做文章。尤其是一些高檔外國酒在豪包消費價格不低。“倒賣幾瓶就能賺上不少。”   “你這樣做過嗎?”我問小黃。他有些不好意思。“做過,就一次!也是在酒水上做的文章!”看著別人做,他也動了心思!   “詐單”是昧良心的事。“一個月的工資扣除各種開支剩不了幾個錢,看到別人在做,自己心想幹嗎要充好人!可又想,咱農村娃出來混,做人做事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這是一個農村年輕人在道德防線上的一次激烈的掙紮。   見到劉正顏、王平和董宜林時,他們3人正在圍著火爐烤洋芋,下午3點多他們才剛剛起床。3人都來自白銀郊區一個村子,在拱星墩合租了一間房子。房間的牆壁上貼著不少明星照片,錄音機裏播放著音樂,3人你推我搡,開著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   他們當中小劉年齡最大,今年22歲!記者進去的時候,小劉正給兩個小兄弟吹牛:“昨天晚上我包廂的那個姑娘給我留了電話,下次她們姐妹來消費,還要點我!怎麽樣?”麵對記者,他一臉鬼笑。   小王和小董原來在一家飯館當服務生,飯館生意不好,他倆就離開了。小王和小董都是瘦高個,人長得也精神,小劉想他們倆在娛樂行業幹肯定行,工資還比原來的高,於是去年歌廳招人時,小劉一個電話就把他倆叫過去了。   正是談情說愛的年齡,有沒有對象啊?提到這個話題時小劉沉默了片刻。小王笑著說:“你不是有心上人了嗎?”一旁的小董也一個勁地慫恿:“平時吹牛一套一套的,這會咋沒話說了!”小劉朝小董搗了一拳,自己也笑了,氣氛一下子又活躍起來了!   小劉一直喜歡他們歌廳吧台收銀的一位秦安姑娘,但小姑娘說,一個小夥子在歌廳幹有啥出息,不出去闖蕩闖蕩!小劉心想,也對啊,歌廳吃青春飯,年齡大了就不好幹了!小劉上中學時,一直喜歡美術,於是,去年5月份,他報了一家電腦培訓學校的廣告設計專業,每周二、四、六的上午10點準時去上課。晚上上班,白天上兩個小時的課,小劉非常辛苦。他打算一邊打工掙錢,一邊學習,等年底學完了,就辭掉歌廳的工作,另謀出路! 他眼睛裏流露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問小劉:“是不是為了那個姑娘?”“有多一半因素,不過她現在真的很鼓勵我!”小劉顯得很開心!他說著,從皮箱裏麵拿出了許多過去他畫的素描、靜物寫生和水彩畫。“你看看,這一張是我給她畫的,那天她過來玩,在樓頂上畫的!不過,我們的事家裏人不知道!”這時的小劉顯得很安靜,和許多農村青年一樣,他眼睛裏流露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不經意間,火爐上的洋芋烤熟了,我和他們圍坐在火爐邊,一起分享他們的美食、他們的快樂!   小王和小董話語不多。   如果不是在豪華包廂的那次經曆,小王可能永遠不知道有錢人是怎樣的趾高氣揚、霸道奢靡。去年中秋節前的一天晚上7點多,歌廳最豪華的包廂來了8位客人,6男2女。除了高檔啤酒和不少果盤外,一位被稱為“高經理”的胖子還給其他5位男性客人每人點了兩包中華煙。“高經理”對小王說:“小夥子,今晚你必須給我們提供最優秀的服務,要是有人上衛生間,你必須帶到門口,我隨叫你隨到!”其實,帶領客人上衛生間是很正常的事,但小王感覺這人說話的口氣很霸道!豪包消費是最能給歌廳掙錢的,小王那天晚上在門口寸步不離。淩晨時分,客人離開結賬,總共消費5200元。讓小王奇怪的是,要的啤酒還剩一半,桌上的果盤幾乎沒有動……   這些人太有錢了。“我看著那些被清理到垃圾桶裏的果盤有點心疼!5200元啊,我表哥從外地回家結婚,請了15桌飯,算上煙酒總共不到6000元,為此我大舅還賣掉了家裏養的兩頭大肥豬和一頭小牛!”小王搖頭,“我們家六口人一年的收入還沒有這幾個人玩上一次花的錢多!”   那次經曆之後,他再也不願意到豪包去服務,“看看那花錢的陣勢,我就會想起家人,”他覺得自己“活得不像一個人”。貧寒的家境和身邊奢侈的消費在他心理上產生了巨大的落差,這種落差讓小王有了一種逆反心理。有一次他把白銀的幾名同學叫到蘭州來,在一家酒店大吃了一頓,一桌飯下來花了600多元,一個月的工資幾乎花完了。但這並沒有讓他體驗到大把花錢的快感,反而借錢過了一個月。“後來,我感覺自己很傻,就是虛榮心在作怪!”   據了解,蘭州的各種娛樂經營場所有上千家之多,從業人員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讓劉正顏、王平和董宜林擔心的是,農村青年在這種娛樂場所打工雖能得到一定的磨煉,但同樣會經不住這種場所消費現象的誘惑和侵蝕,會產生畸形心理。在他們的同事當中,就有好多人因心理不平衡想通過不正當手段賺錢,結果因此觸犯法律被判了刑。   對於未來,小王和小董目前還沒有更多的打算,他們無奈地表示:邊走邊看吧!(文中人名均係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