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劍》觀後感 by 小小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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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由一種殺人的利刃衍生出一種文化——俠客文化,進而成為一種精神和夢想——劍,從其他殺閥的武器中上升為象征。雖然是中國獨特的文化環境造就的,而千年來民眾的希望和一種超脫的追求,揮耍自如,靈動有加的劍無非是最好的一種象征。 就連寫下《俠客行》的李白少年遊曆神州大地也是仗劍在手,吟唱千古之絕響。俠客文化在某種程度是濃縮了中國人的一種世界觀,它衝破了封建禮教的束縛,成為浪漫主義和自由化的符號。俠客是出世的,他們活在世人思想之外,卻又活在世人的遐想之中——因此,千百年來,對俠客的記述從繪畫到文字從沒有間斷過,繼而在胡金輇和張徹等電影大師的作品中又活了過來,讓我們的生活充滿俠客的遐想······ 七劍 如果說胡金輇開創了新派武俠電影,使武俠片不僅停留在快意恩仇的層麵上;如果說張徹將武俠片更加逼真和生動,使電影的武術更具觀賞美感的話,那麽徐克無疑是將武俠片極度浪漫化的人。 翻開徐克的武俠電影,我們不難發現,徐克的電影因不同階段的人生軌跡而形成不同的模式。《新龍門客棧》中,幾股勢力在一家客棧這個小舞台上互相鬥法,勾心鬥角,細致的人物描寫,蒙太奇的快速穿插剪輯;《黃飛鴻係列》中的英雄主義和武俠理想化,再到《蜀山》的奇幻視覺美學,和過於濃鬱的商業色彩等等,在這些電影之中,我們能看出不同時期的徐克,這個天馬行空,行雲流水的徐克,也是在不斷的改變之中,以尋求不斷的突破,這點無疑奠定了他一代武俠片大師的地位。而直至最近的《七劍》出鞘,卻再一次的反映了他的一個缺陷——天資聰慧不等於大智慧。 徐克的武俠有一種商業文化,這是不可否認的,而這也許就是他一直想擺脫的束縛。但他卻忘了商業並不是一種貶義的東西,價值是可以和文藝劃上等好的,一如千百年來的那條定義:好貨必有好市。但現在這種價值觀已經被越來越多的商業炒作事實給推翻了。恕我不客氣的說句,始作俑者就是李安的《臥虎藏龍》和那群並不真正了解中國人的美國鬼子,還有後來那幾個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中國電影大師們。李安本來就是一個小津二郎類型的導演,擅長細膩柔和諧美的電影手法,他的《臥虎藏龍》就是他以往的電影模式,如《推手|》、《喜宴》般細膩的武俠。李安把武俠賦予了一種抒情美感,並把武俠做到了出世的思想化,但中國人不一定喜歡看,因為嘴巴上說出世的中國人,骨子裏其實是入世的。而錯把這種神秘和純淨的思想浪漫化了的西方人,誤以為這種模式就是中國人的模式,並被折服。以至於我們本土的電影大師們都迷失了方向,以為詩情畫意,浪漫的人物就是這種形式,全然忽略了李安在《臥虎藏龍》中的內涵。儼然把電影當成了片麵的藝術提升和藝術買弄,卻把最簡單的敘事和鏡頭語言給淡化了。老謀子如是,徐克也如是。 誠然,我們在《七劍》中可以看到徐克沒有給更多的賣弄所左右,他不像老謀子那樣拘泥於某個鏡頭的美和藝術處理,但他卻被這種顧忌和另外的野心給左右了,結果兩頭不到岸。如果說老謀子是個蹩腳的畫匠,連武俠都稱不上,那麽徐克的《七劍》隻能算做未出山的俠客而已。《七劍》充分暴露了徐克追求思想層麵的野心,但卻底蘊不足,操控失當,使這部電影因為過多的需要強調和表現而支離破碎,亢長而乏味。 莫問、青幹、由龍、舍神、天瀑、日月和競星,7把劍象征了7種精神和人生態度,要在一部電影中一一去表現,無非是吃力不討好的,宏觀《七劍》下麵5部的係列構想來說,在這部片子中,隻要交代好一些人物個性鋪墊,給下部起到引子的作用已經是很好了。而徐克的6部史詩的野心使他不僅把精力花在了7劍上,還過多的塑造很多交織錯亂的情節構件,以至由7劍引發出來的關於回歸自然和欲望殺戮之間的鬥爭這一中心思想沒有充分的表達出來,《七劍》的中心思想是模糊和動蕩不定的。《七劍》的劇情其實很簡單,傅青主引出了禁武令的殘酷,一個曾經是殺人者的人為了救贖,帶著韓誌邦(陸毅)和武元英(楊采妮)上天山,請出了另外的4劍,以此形成7劍來抗衡風火連城(孫紅雷)率領的禁武令殺閥軍隊,保護武莊的故事(這點有點類似於黑澤明的《七武士》的故事情節)。而在這當中出現了兩個穿插影響兩方的女人,一是劉鬱芳(張靜初)二是綠珠(金靜邢),本來如此簡單的故事如果不要處處著墨太多的話,是能處理的很好的,綠珠這個影響兩個重要人物楚昭南和風火連城的人物,引出了風火連城的愛恨並暴露了這一反派的內心虛弱,同時她的出現也讓楚昭南起到性格的轉變,這兩號人物所帶出的劇情無疑是電影本身要表現的主體,但關於這段敘述的表達卻是在影片進行到一大半之後,而前麵的那些繁複的場景敘述和人物各自為主的單獨描寫卻使整部影片節奏緩慢拖曳並支離破碎。因此對於韓誌邦之與劉鬱芳,甚至還有那匹馬等等的感情戲顯得不分主次和輕重了,徐克你究竟想要表現的東西是那一樣呢?難道忘了敘事結構的完整性和主題了嗎? 現在我們看到的《七劍》,隻是一些交織錯開的人物交代,連個性塑造都談不上,要麽全情敘述7劍的人物,要麽給一個完整的敘事,但什麽都不是。而一個戲分重多的角色,張靜初扮演的劉鬱芳,在整部片中,除了反映了韓誌邦、武元英、楚昭南和楊雲聰之間穿插的情感表現之外,其實是沒有多少必要去詳細解剖的價值的。而到了最後,劉鬱芳悟出的世界的殘酷和人性的醜惡,卻把影片的主旨又繞回到了影片的起點,7劍代表的自然回歸和風火連城代表的欲望和殺戮之間的衝突已在高潮之後結束,把一切大白天下之後,又交代了一種思想體會,這顯然是狗尾續貂。就算是為了下部的鋪墊,我們不知道在以下的《七劍》中,劉鬱芳會是怎樣決定七劍發展的人物,但在這裏是不必要過多描述的,特別是高潮之後,敘事的完整性又一次被破壞。而這種處理還暴露了另一種質疑,那就是自然與欲望之間衝突的本質還是人性的醜惡,那麽電影中思想的積極意義何在?自然回歸不是最終提倡的主題,那麽人性的黑暗才是嗎? 在劇情邏輯處理上,徐克的另一失當就是過分強調了劍而非執劍的人。劍本身並無靈氣,再好的劍隻有在俠客手裏它才能是劍,到了俗夫之手,就隻能是把利器罷了,影片卻一再強調劍本身的威力而已。更為搞笑的是,韓誌邦和武元英,兩人一拿到舍神和天瀑,瞬間就從武功低下的人一躍而成為高手,這種神話般的奇跡色彩顯然和本片樸素本質的風格是不符合的。多格多王爺挖掘古劍那段,不知道那把劍是不是以後劇情的重點和引子,但顯然在這裏是無關痛癢的。 在兩個半小時的電影中,逼仄的劇情還穿插著不甚高明甚至空洞的對白和情節處理。比如楊雲聰和小孩對話的那場戲,山高水長的人生說教,顯得近乎有點幼稚可笑,而該情節相對於整部片子來說,甚至沒有必要。還有韓誌邦的那匹叫阿福的馬的過多感情描寫,顯然導演是想為韓誌邦最後成長為天地會總舵主的心路曆程做一鋪墊,但是著墨太多,徐克導演卻為了這個製造了一堆夕陽西下,人馬斷腸在天涯的長鏡頭畫麵,著實累得慌啊! 對於正反麵雙方的描寫,可惜了那一大筆的影酬,正麵的人物幾乎都不是很好的選擇,演技一般,台詞配音也一般,雖然粒粒是星,可惜入戲的不多。反之,全部的精彩和讓人回味的卻是來自風火連城的陣營,如那段風火連城哼唱高麗國童謠的戲,風火連城指著自己那幫嗜殺成性的部下說:他們當年也曾經是一群天真可愛的孩子啊,而今卻是禽獸···這種一針指向人性深處的台詞,強烈而深刻地使反派陣營鮮活了起來,不僅風火連城被賦予值得玩味的內涵,也使整個對立麵精彩了起來。而正麵的人物呢?卻是蒼白和空洞的!這點也許徐克是在意料之中卻也是始料不及的吧?縱觀全片,充滿火花的演員隻有孫紅雷和甄子丹他們飾演的風火連城和楚昭南之間了(張靜初本來演得不錯,但我總覺得她的戲份很多餘)。雖然孫有點過火,但起碼使整部電影活了起來,而甄子丹雖然有點符號化,但起碼個性很鮮明,遺憾的是對於他的性格轉變,影片所給出的敘述和交代是很淺薄的。 本片的整體可以歸結為亂而繁,但徐克精彩的突破還是有的,並值得肯定。這就是人物造型塑造、武打設計和情欲戲的描寫。 本片的造型設計基本不再是以往那種輕綢錦鍛的飄逸,而是灰頭土臉,一身麻木,幾許風霜的造型,這點自己非常欣賞。就像《雙旗鎮刀客》和《關東刀客》一樣,英雄和俠客不是活在世外的神仙,他在普通人之中,而他們的抱負和思想才是活在你我之外的那號人,一半入世,一半出世的俠客才是背負更多責任的人,而隱者的俠,卻是一身輕和意象化的。那種俠隻能是一種最終的精神向往而已。因此徐克的這身武俠造型可圈可點。 《七劍》的武打設計,舍棄了以前大量運用威亞的飛天效果,這一反徐克本人,也一反老謀子和李安那套,最樸實卻逼真的力量和技術去搏鬥,並運用了大量的近景來拍,快速的鏡頭剪切使搏鬥顯得原始,殘酷和真實。詩一般的飛天特技,帶有太多浪漫色彩,仿若神跡,比較飄渺和虛幻。而《七劍》的武術設計頗有北野武《座頭市》和黑澤明的手法,跟內地的《關東刀客》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處理以後肯定會成為武俠電影的一種新趨向。 而說到情欲描寫,在以往的徐克電影中你幾乎看不到,他早先的快意恩仇更像是一個少年的武俠夢,而俠客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從最原始的本性去發掘給了俠客真實和可信的感受。諸如《關東刀客》那樣,俠都是普通人而已,區別隻在於我們感受不合理,而他們反抗不合理。《七劍》中情欲戲有四處,一是韓誌邦和劉鬱芳在開頭那段纏綿忘我的惜別。劉鬱芳咬著韓誌邦的下巴,急促的呼吸···這種並不需要多少技巧,甚至有些粗魯的衝動頗具那個西北山村的質樸和原始的本質;二就是韓誌邦和劉鬱芳在牛棚裏,赤膊的韓誌邦一副猴急的樣子,撕扯劉鬱芳的衣服,滿地雜草,推拒和緊迫的求歡欲望;而另兩處情欲描寫則是另兩寓意了。風火連城對綠珠那場,綠珠伏在地上,因饑餓而大口大口咬著烤肉,風火連城則趴在她背上,近乎病態的親吻綠珠的烙印。兩個人的欲望並不在一個出發點上,綠珠並不是在享受性愛的歡愉,而是食欲。當然由此可見綠珠對風火連城隻有奴服而不是愛情,背景在紅色和黃色之中,顯得突兀和殘酷,美不存在,隻有獸性的體現。當綠珠遇到楚昭南之後那段情欲,又是比較浪漫的描寫了,綠珠說:以前我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因為我什麽都沒有,連死我都不畏懼,但現在我好害怕,因為我突然好象什麽都有了。這段台詞在這場情欲戲中是極為點睛的一筆,它區分了愛與欲望,又使愛迸發出了情欲。一襲紅紗,交錯纏綿,山洞頂上如水的夜色,一切美不勝收。從這些情欲描寫中,我們可以看出徐克自己人生的軌跡成長,他使自己的夢成熟了起來。 在這部電影之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求變,但並不成功的徐克,原片拍攝有四個小時之長,雖然剪成了2個半小時,卻一樣顯得慌亂和亢長,並節奏緩慢。我很難想象能看到4個小時的導演版,那會是怎麽樣?劇情的連貫性加強了,但繁瑣應該一樣是改不了的。也許徐克忘了中國畫飛白的精髓了,野心太多而難已舍棄,正如俠客一樣,超於世人之外,無非就是一種舍而已。就像天瀑劍,不能遊走自如,便會傷己。看來徐克被自己的野心傷得不輕。 而另一點,我們在《七劍》中能看到很多黑澤明《七武士》的影子,人物卻沒有《七武士》的神髓,《七武士》是活的,有血肉的。而《七劍》隻是7把殺人的利器而已。而《七劍》的剪輯也沒有處理好節奏關係,這點也是無法和《七武士》比擬的。 《七劍》給了我們對武俠新的追求,同時給未來的徐克提了很多問號和未解的論證。我們有理由相信,徐克之所以是徐克,並不在於他的武俠,而是他超越自我的勇氣和永不消停的創意,也許下一部《七劍》我們能看到徐克那把真正的好劍,圓我們的江湖夢。又或許正如佛說的,眾生皆有佛性。我們每個觀眾也許都有一把劍,而這把劍是不是徐克那把,隻有交給時間,讓徐克慢慢去鑄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