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紅樓夢》選角紀實及珍貴照片 真的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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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美”紀實
  
  王貴娥
  
  因為要寫這篇東西,一下子不知從何下筆,倒是把這幾年來的材料翻出了一大堆。
  突然,從筆記本裏掉出了一份請柬:
  王貴娥同誌:
  電視連續劇《紅樓夢》顧問委員會成立大會,謹訂於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假北京飯店召開,恭請光臨指導。
  此致
  
  敬禮
  
  中央電視台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日
  雖說是顧問委員會成立大會,但這隆重集會的本身也就宣布了《紅樓夢》劇組正式成立了。
  我在回憶當時的盛況,在那次令人難忘的場麵裏都有誰?如今又還剩下誰了?啊!不多了,隻剩下王導演,燈光李師傅和我三個人了……
  篤篤篤的敲門聲將我從憶想中拉了回來!
  是“寶玉”給我送來了劇組最後一次聚會的請柬。
  王貴娥同誌:
  電視連續劇《紅樓夢》劇組於十月三日晚七時在彩電中心大樓舉行聯歡晚會,恭請光臨。
  此致
  
  敬禮
  
  中央電視台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日
  兩張請柬一樣大小,一樣的格式,一樣的白底紅字,隻是時間不一樣,內容不一樣了!
  兩張請柬之間,三年多的時空,在這期間所經曆的一切,猶如一組組沒有剪接過的鏡頭、從我眼前掠過……

 


  
  第一次到劇組上班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日,我第一次來到了當時《紅》劇辦公室——華僑大廈7l4房間上班。
  當我推開房門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堆堆小山似的信件,把不大的屋子占了半間,稍不注意碰一下,就會滑滿一地,讓人無法落腳。
  當時負責工作的老張、小潘告訴我,我的工作就是負責拆看這些信件,從中去篩選我們所需要的人選,不行的退回原處。
  我的天哪!要從這麽大一堆信件中挑出合適的人選,這不猶如大海撈針嗎?而且還要把那些不是針的石頭、珊瑚、海藻之類的東西物歸回原主,這是多麽巨大的工程啊?
  我正發愁的時候,當時唯一的劇務推門而入,又將半麻袋的信件倒在了屋子的另一角。
  “你看,又來了這麽多,現在這份工作整個移交給你了,忙得過來嗎?”老張問。
  “我一定盡力!”我一麵回答,一麵暗下決心。我知道來這個劇組很不容易,表現得更好些才是。
  一日複一日,每天來回做重複的勞動:拆、看、歸類、回信,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適合的人選寥寥無幾。
  大部分信件都是一樣的內容,一樣的心情:
  “看了《大眾電視》上關於挑選演員的條件,我覺得我非常符合、我跟你們要求的一模一樣。”
  “你們千萬莫失良機!趕快坐飛機來看看我,我就是你們在大海裏要撈的針……”
  “我生活中就跟林黛玉一樣,憂愁、多病、愛哭、而且還有小心眼…。”
  “我長得跟女孩子一模一樣,而且也特別喜歡跟女孩子在一塊玩,我還特別喜歡女孩子的東西,有時我也愛抹口紅……我是真正的賈寶王。”
  有的寄來了自畫像,把自己畫得象漫畫中的人物。
  這些來信當中,有男有女,有二十多歲的青年,也有十幾歲的中學生。
  有的看來似乎非常可笑,但卻又認真得可愛,嚴肅得可敬!
  盡管可取的不多,但他們對《紅樓夢》的熱情深深地感動了我們。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小王,你看看這封信,看完後入檔,這位陳曉旭好象有點門兒,王導也看了,說可以留下。”小潘說完,遞過一個沉甸甸的大信封。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隻見裏邊裝著一封厚厚的自薦信,兩張剪報(是她的作品),一張畫報封麵和幾張不同角度的小照,一切手續齊備,真不愧是個有心人。
  畫報封麵是自薦者本人:一位纖細文靜的姑娘,手撫著胸前的辮梢,一隻手支撐在背後,坐在一片綠草坪上,顯得那麽恬靜、秀美,眉宇間似乎還有那麽一點淡淡的憂鬱……
  自薦信上,娟秀,端正的字體很讓人入眼,細細麻麻的幾大篇,我居然能一口氣讀完,文筆顯得非常自然流暢。
  不誇張,不吹虛,非常客觀的自我分析直截了當的提出自己想飾演林黛玉,對人物的分析亦有自己的獨到見解,看來還是個小紅學家呢!
  剪報上的兩首小詩是她最近發表在某雜誌上的習作。我不由地讀出聲來:
  柳絮
  我是一朵柳絮,
  長大在美麗的春天裏;
  因為父母過早地將我遺棄,
  我便和春風結成了知己。


  
  我是一朵柳絮,
  不要問我家住在哪裏;
  願春風把我吹到天涯海角,
  我要給大地的角落帶去春的信息。
  
  我是一朵柳絮,
  生來無憂又無慮;
  我的爸爸是廣闊的天空,
  我的媽媽是無垠的大地。
  
  (因掃描的原因,此處缺一頁)
  
  “你就是陳曉旭吧?鞍山市話劇團的?!”
  “你怎麽知道?”她非常詫異地望著我。
  “我是一朵柳絮,長大在美麗的春天裏,
  因為父母過早的將我遺棄……我——我——我怎麽也想不起來這最後一句了。”
  “我便和春風結成了知已。”她接了下去。
  “你還是個‘小詩人’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慢慢地低下頭去。
  
  好一個“寶二爺”
  
  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我們的任務不再光是拆信、看信、回信了,還要隨時接待從各地來訪的自薦者。
  為了節約開支,《紅》劇組的辦公室也從市中心的華僑大廈搬到了琉璃廠附近的“遠東飯店”。
  北京的八月是炎熱的,尤其是中午,驕陽似火,走在大街上躲也沒處躲!不象我們廣西街道兩旁還有林蔭道。
  知了枯燥單調的叫聲,好象令人更熱了。在這樣的中午出門,如果不具備點赴湯蹈火的勇氣是不行的。
  原打算到外麵吃午飯,外麵的炎熱令我們怯步。算了!今天的午飯還啃麵包吧!
  手裏的麵包還沒入口,隻聽見有人叫道:“《紅樓夢》劇組有人找!”話音剛落,一位中年婦女和一位很不漂亮的小女孩已站在了我的門口。她們倆汗流浹背,滿臉被曬得通紅,手裏還大包小包的提著,一副剛下火車的模樣。
  沒等我開口,這位中年婦女已搶先說了話,“同誌,可找到你們了!”她放下包袱,不停地擦汗。
  我趕緊遞過兩杯水,請她們坐下。
  “請問您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從山西來的,今早上下了火車後就打聽《紅樓夢》劇組,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央電視台,說在華僑大廈,找到那兒,又說你們昨天搬這裏來了。哎,轉了這麽一上午……”她還想往下說,我忍不住打斷了。
  “您到底找我們有什麽事呢?”
  “哦!是這樣,我們在《大眾電視》上知道你們要挑選《紅樓夢》的演員,我想,咱們不能埋沒人材呀!不管多遠咱們也得為《紅樓夢》貢獻一份力量。喏!我的孩子她是活脫的賈寶玉,我們那兒的人都說她長得象真寶玉一樣。”
  我又仔細地看了看這位小迷縫眼,高顴骨,長著一臉痤瘡的小姑娘,心裏為難極了。
  “同誌,實在是對不起,我們要的賈寶玉是男的,不準備用女孩子反串,這是我們導演的態度!”
  “咳!這就更奇了,連你都沒看出來呀!那就真的太象了!不是都說賈寶玉跟女孩子一樣嗎?他看起來和真的女孩子一樣,其實他是個男孩,就衝這一點我才從這大老遠把他帶來,喏!他的行李也一起帶來了……”
  我愕然了,半天也答不上話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麵前的這位穿著花格襯衫,留著長發,蹬著高跟涼鞋,還抹了許多“雪花膏”的“少女”,居然是位男性!
  真讓人難以置信,又讓人啼笑皆非!
  盡管我們不能選用這位“寶二爺”,但他們這種精神確實深深地感動了我。多麽難得的熱心人啊!
  
  癡情的小姑娘
  
  住華僑大廈時,我就給這位小姑娘回過信,到了遠東飯店又回過兩封。今天剛搬到“陶然亭”,怎麽她又來信了?追得可真緊啊!
  親愛的王導演:
  我太喜歡《紅樓夢》了,我可以演林黛玉……”
  敬愛的王導演:
  你不用我,你會後悔的…”
  我最最崇拜的王伯伯:
  快給我拍封電報讓我到北京來吧!
  狠心的王導演:
  你再不答應我,我就要自殺了,兩天後如果我收不到你的電報,我就立即自殺……
  ……
  本來,我並不介意,可她連續來了好幾封以死相逼的信.我可真有點兒急了。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不好好學習,這算怎麽回事?況且她根本不具備我們的基本條件,連年紀都不合適。給她回那麽多信一點效果也沒有。如果她真幹出點傻事來又該怎麽辦?
  不行!得立刻給她寫封嚴厲一點的信。
  癡情的小姑娘:
  你不要再寫信了,因為你的條件一點也不合適,你這種嚇唬人的做法更是讓人生厭,叔叔,阿姨和導演伯伯都不喜歡你這樣。
  我們希望你做個好孩子,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等你長大子,有了一定的知識文化,又具備了當演員的條件,國家絕不全埋沒人才的,大家都會喜歡有出息的孩子的。
  果然,最後這封信生效了,從此再不寫信威脅導演了。
  癡情的小姑娘,想必現在已經長大了,變得十分有出息了!
  我想,她如今看到我們的電視劇《紅樓夢》時,也許會想起當年的情景,也許又能激發起一股上進的力量吧!
  
  從夾皮溝來的“寶姐姐”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曹雪芹的寥寥數語,竟把個薛寶釵勾畫得如此活龍活現。
  但要在現實生活中找到這麽一位寶姑娘,卻並不容易。
  有一位來自東北夾皮溝的“寶姑娘”找上門來了。
  她渾身上下,棉衣棉褲,把不大的個子裹得個溜溜圓,再配上她那銀盆大臉,圓鼻子,圓眼睛、就象是用圓規畫出的一個大圓圈裏套著無數個小圓圈。胖墩墩,圓乎乎,圓臉蛋上還印著兩塊凍成紫色的圓塊兒。兩條又粗又長的辮子拖在腦後,確有幾分可愛勁兒。我不禁想起了“智取威虎山”裏的小常寶,假如現在需要這個角色,那就非她莫屬了。
  我拉她坐在床沿上,問她是怎麽來的?她告訴我,他們全班同學和老師看了《大眾電視》後,都一致認為她是真正的薛寶釵,而且生活中大家都這麽叫她。
  是她們老師給了她十天假,先坐小火車,然後又送上大火車,坐了幾天幾夜才找到了這裏。
  她帶來了老師和同學們的期望!
  麵對著這位疲勞不堪的“寶姑娘”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多麽可敬的老師、同學們,多麽可親可愛的夾皮溝小姑娘!
  遺憾的是,且長著銀盆大臉、滾圓豐滿也並非就可以飾薛寶釵呀!
  更重要的應該是,她人謂藏愚並不愚,自雲守拙並非拙!她那樣的雍榮大度,絕不是眼前這位夾皮溝可愛的小姑娘能體現得了的。
  我正欲跟她再說點什麽的時候,隻見她已靠在床上睡著了,均勻地呼吸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給她蓋上被子,帶上門。我祝福這位可愛的夾皮溝小姑娘做個香甜的美夢!
  
  可惜了的冷美人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挑選演員的工作已向全國鋪開。我和夏老師、李老師三人同行。
  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跑了上海、南京、杭州、揚州、寧波、蘇州、無錫、成都、重慶等十幾個省市。
  第一站是上海,盡管幾天中跑遍了所有的專業、業餘文藝團體,結果卻一無所獲。
  經人介紹,我們決定到手表廠去看看,因為這裏的女工很多。
  啊,這裏是真正的女兒國。清一色的年輕姑娘,她們身著白大褂,頭戴白帽子,整整齊齊地坐了一排又一排,都埋著頭,在認真地工作著。
  我和夏老師兵分兩路、各看一行,生怕漏掉一個,同時也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從這些白大褂中找出一兩個“林妹妹”、“寶姑娘”來。
  已經是最後一個車間了,看來又是白跑一趟了。
  我的眼睛突然一亮,那第二排第五個女工吸引了我。我朝夏老師示意、但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是哪一位,她也已認準了,直奔那姑娘麵前,耳語了幾句,然後轉過身來跟陪同的同誌說一下,於是,帶出了一位美貌女郎。
  一米六二的個子,鼓鼓的臉蛋,輪廓分明,烏黑閃亮的眼睛,端莊漂亮的鼻子,還有那張玲瓏的小嘴……我從不知生活中的櫻桃小口是什麽樣的,今天在她的身上見到了:那麽豐滿、透亮,真象是一顆熟透了的水淩淩的櫻桃,配在她那白裏透紅的臉蛋上。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一個無以倫比的古典美人,我們理想中的薛寶釵!
  在閱覽室裏,我們拉開了陣式,想試試她的表演水平如何。
  擺弄了一個多小時,她一句話不說,隻是把羞紅的臉埋在胸前,任憑你說塌天來,她就是一句不說,一步不挪,真真的一個冷美人,冷到家了。
  這幾天來,第一次見到這麽出眾的女子,扔下嗎?太可惜了,帶走嗎?尚沒見她的真功夫。
  於是,我們決定耐心啟發,輪流示範,她終於點頭同意試一試了。
  要極力保護演員的情緒,我跟夏老師憋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直麵對著她微笑,生怕稍不注意就會失去了她!
  剩下十幾分鍾就下班了,她做得太不理想了!
  不得已,我們又掰開揉碎的來回說著,最後,我和夏老師幹脆自己演上了,象個瘋子一樣的嘴裏說著、身體動著、臉上演著,就這樣手把手的教也無濟於事,我們已經滿頭大汗。
  我真不理解,她的一切舉止,言談跟她自身的美顯得那麽不協調,動態的鱉腳破壞了她靜態的美,但我們寶釵的鏡頭又不可能從頭到尾總是這樣坐著一動不動。
  如果有功夫花上幾年時間從零培養,也許會是塊不錯的料子!
  但在近期內要她拿下薛寶釵,也不行!
  不得已,我們隻好割愛了!
  對不起,漂亮的冷美人!
  拜拜吧,我們的“寶姑娘”!
  
  金陵選美
  
  被稱為全國四大火爐之一的南京,十二月份卻冷得如同冰庫。
  我用凍得發木的手指給江蘇省楊劇團撥電話,聽說,那裏有幾個美妞。
  好!總算等來了,可愛的美妞!不過,總共隻有兩個,第三位是個男性。
  憑直感,這個小夥子挺有魅力,算得上一個帥小夥子,夠英俊的,遺憾的是他的個子太高了,足有一米八的個頭,他演什麽合適呢?見鬼!一下子怎麽也想不起來!
  男士還是先靠靠邊吧,因為我們最感興趣的還是女性。
  我把注意力轉向了兩位美妞。那位個子稍矮的姑娘,機靈、活潑、進屋來就隻聽她一個人的了,好象她一切都很在行。但她的個字太矮了,哪兒都圓乎乎的,演個現代少女倒是極不錯,進“賈府”嘛,似乎還得考慮一下。
  哎!怎麽那一位一聲不吭?一進門就昂著頭。
  猛一看並不是特別的吸引人,算不上十分漂亮,但卻有她獨特的氣質:中等身材,全身留黑,一條非常合體的黑褲子,一雙黑跟鞋,一件中式袷腰高領黑棉襖,並不很黑的頭發往上高高地挽了個髻,在滿是黑色的襯托下,本來就顯得白淨的臉蛋就越發白淨了。好啊,全然一副安娜的打扮!
  她坐在那裏,一點笑臉也沒有,頭往上揚著,眼睛不時左右斜視一下,簡直是個驕傲的公主,十足的冷美人,我腦子裏的妙玉頓時和她混為了一體。
  ……
  中央電視台的審看間裏、關鍵人物全都集中在這裏審看我們從外地帶回的候選人錄像。
  氣氛緊張,嚴肅。
  “這個男孩子叫什麽?他就是我的寶玉了!”導演興奮地說。
  “對不起!導演,他叫侯長榮,他有一米八的個子,如果讓他演寶玉,那麽黛玉又該找多高的呢?”我們急忙解釋和請示。
  “唉!”導演歎了口氣,“反正不能扔掉,太可惜了,先留著吧,我會派他用場的。”
  “導演,你看這位妙玉怎麽樣?”
  “不行!不夠美!”
  “不!導演,你看她有她的美,她的這種冷美起碼同一些女孩子不雷同。大觀園裏的美人總不能是一種性格吧!”
  “到底是你們帶回來的,那麽護著,好,先留下再說。”
  ……
  後來,這位高傲的公主沈琳演上了“俏平兒”。一米八的侯公子演上了柳湘蓮和北靜王兩個角色。
  
  揚州之行
  
  早聽說過揚州小市,風景秀麗,多出美女。
  剛踏上這塊土地,我便想起了薑夔《揚州慢》的頭兩句來:“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
  我們下榻瘦西湖畔的一個賓館,門前是一條長長的小河,河水悠悠流淌,河兩旁是用石頭砌起的河床,石頭縫裏長滿了青藤,雜草,配之於小巧的碼頭,別致的石橋,顯得古色古香,果然是一“佳處”。
  前不久,上海越劇《紅樓夢》“黛玉北上”一場戲就是在這裏拍攝的,揚州人提起這件事時還略有幾分的自豪。
  賓館的院子裏種滿了竹子,還有臘梅,此時正是臘梅盛開之際,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幽香。
  環境安靜優雅。
  我想象著,在這塊院落裏出現個林妹妹、寶姐姐,或是迎春,探春、惜春這樣的姑娘應該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夏老師,王老師,她們來了!”我從幻想中驚醒,上午那位熱心的推薦人領著一群姑娘來了。
  嗬、又是一大批!一間不大的會議室擠得個滿滿當當。
  我在會議室環視了一周,挨個兒目測了一遍。
  我好生奇怪,這些揚州姑娘怎麽個個都跟北方姑娘一樣的高大健壯!
  夏老師皺起了眉頭,我也暗暗叫苦。寄予最大希望的地方又可能落空了。這場“選美”自然是雙方都不悅而散。
  下午就要離開揚州了,抓住上午的空兒又跑了個戲校,這幫孩子又太小了點,尚不能看出個眉目來。
  我們帶著深深的遺憾離開了揚州,在去往汽車站的路上還不死心,四處不停地張望,盼著出現個奇跡。
  汽車馬上就要開了,我終於忍不住問了來送行的同誌:“不是說揚州出美女嗎?怎麽我們就沒看見一個?”
  “揚州出美女是句罵人的話,因為舊時揚州很苦,很多姑娘要從這裏賣出去!”
  “哦,對不起!”
  “不過,也確實出過幾個不同凡響的,沈丹萍,林芳兵不都是我們揚州的嗎?年年都有人到這裏挑人,好的都給挑完了!”
  坐在晃晃悠悠的汽車裏,我也想起來了!我們在江蘇省揚劇團挑走的“北靜王”、“平兒”不也都是揚州人氏嗎?
  
  小個子一鳴驚人
  
  這幾天,成都市一天比一天熱鬧,商店的貨物一天比一天豐富。
  哦,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我們忙得暈頭轉向,完全忘卻了我國這個重大的傳統節日。
  猛然間,我們都想家、想北京了。可不是嘛!已經出來兩個多月了,更何況又值此親人團聚的春節!
  今天騎自行車跑了一整天,真夠累的,恨不得現在就躺在床上。
  剛和衣躺下,便聽有人敲門,沒待讓進,隨著敲門聲,便傳來了高聲大語:
  “夏女子,你郎格搞的嘛!給你打了一下午的電話,也沒得人接!”夏老師的四川老鄉,文藝界的老同行,熱心的推薦人領來一大幫四川姑娘,蜂擁而入。
  夏老師跟她們熱烈地寒暄,我趁機站起來,習慣地在屋子裏又轉了一圈,一一過目,這是我們倆的默契配合。
  你別說,這群四川姑娘個個都挺順眼,今後,應該改成“四川出美女”了。目測後,除了三名不大理想外,其餘的都留下了,於是,很快的就給她們分配了“角色”。
  小李挺爽快,模樣也俊,試“黛玉”硬了點,試試晴雯吧!
  小張挺溫柔,但又缺點大家閨秀風度,就試襲人吧!
  小周可以試試平兒。張莉坐在一邊半天不說一句話,木呆呆地讓她來個二木頭迎春吧!還有你試試鴛鴦,她試試紫鵑,嗯,基本都齊了!就剩下牆角邊的那個小個子,眼睛上還有一道疤的黑皮膚姑娘,她試個什麽角色合適呢?
  夏老師急衝衝地跑到衛生間,突然衝我大喊:“小王!你快來一下!”
  “怎麽回事?肚子不好?沒帶手紙?,我心裏嘀咕著。”
  “就剩下這最後的一個了,讓她試什麽?快想想!”她催促道。
  “一下子我也想不起來,看樣子她倒挺拔辣的,但要個兒沒個兒,又不算是特別漂亮,演丫頭氣質大了,演夫人小姐個子又不夠!”
  “那也得先安排上一個,聽說挺會演戲的,最近剛上完一個電視劇還不錯。”夏老師極力推崇。
  “那就隨便找一個吧!反正不是敲板了,探春怎麽樣?”
  “好,探春就探春,你快給找一段。”
  我們結束了一場戰鬥似的走出來,隻見那位被冷落的小個子姑娘依然若無其事地坐在那兒,知道我們進來後連頭也不抬一下,漫不經心地在翻閱《紅樓夢》。
  這些參加入選的演員,今天就要參加錄像了。
  李老師也從崇慶縣帶回來幾名。
  臨時化妝間,服裝間,錄像室都充滿了緊張嚴肅的氣氛。
  我們又兼化妝,又兼服裝,還得兼劇務,兼導演,一通忙亂。
  李老師走到我們麵前小聲說道:“有位小個子姑娘,眼角上有道疤你們知道嗎?在鏡頭麵前會暴露吧?”
  管她怎麽樣,先錄上再說吧!又不是正式拍攝,再說人家已經在化妝了,總不能讓人掃興呀!
  老遠的一個角落,小個子自己請來的化妝師正在認真地給她化妝。
  由於服裝、首飾不夠,所以,前麵的一錄完,立刻就要脫下來給後邊的穿上戴上。
  終於快完了,就剩下最後一個小個子。
  “鄧婕,快點,就差你了!”
  “快點,師傅們就要下班了!”
  她從容地走到機器前邊,自如地表演著。
  錄像室好安靜啊,隻聽見腳步聲,喘息聲,和偶爾的一兩聲輕輕咳嗽!
  “啊,她和張莉真上鏡頭!”
  “怎麽變化這麽大,簡直換了個人!”
  “我顯得醜死了!”
  “我那麽胖,傻乎乎的!”
  幾個已錄完的小姑娘在一邊小聲的議論著。
  唯有鄧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夏老師吹著我的耳朵說;“怎麽樣?一鳴驚人吧!”
  李老師在一旁也不住地點頭。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個小個子便是後來扮演“鳳姐兒”的鄧婕。
  
  好似仙女下凡來
  
  太匆忙了,春節還沒過完,又要第二次離開北京了。
  導演說:“演員還遠遠不夠,還得繼續尋找!”
  老孫和小李赴廣州、雲南;老李和小趙繼續留京。老夏和小王老搭擋!
  上哪兒呢?該去的地方似乎都去過了。
  我們來到了“七仙女”的家鄉。一到合肥,我們就往黃梅劇團跑,真希望這會兒能從天上掉下來個“七妹”,那我們絕不會象董永那樣“大路不走,走小路”的四處躲閃,一定要衝著她迎上去。
  突然,遠處傳出一陣悅耳、甜美的黃梅戲,真有點當年嚴風英的味呢!
  莫不是“七仙女”真的下凡來了?我們迎著歌聲尋去。
  原來是位年輕演員正在排古戲“孟薑女”,遺憾的是本人長相沒有歌喉那麽甜美。
  團裏較好的已借出去兩個,有幾個正在上海拍《龍女》。
  有人推薦說,有個叫袁玫的挺不錯,可以演王熙風,不巧她又剛回蕪湖探親去了。
  來得不是時候,白跑了!
  不過得趕快給那位袁玫小姐發個電報,讓她速回,既然不錯就不能輕易把她放掉!
  我們繼續奔波,一天下來,又乏又累,滿身的土。
  洗個澡吧!我們準備耐心地等待奇跡的出現!
  不冷不燙的熱水撒在身上,真舒服。疲勞、煩惱隨著流水頓時衝跑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浴池外傳來夏老師的聲音。
  “怎麽不來,我說好了,隨時找到人隨時給你們帶來。”這是今天給我們當向導的李婷同誌的聲音。
  “看看,這個姑娘漂亮不漂亮,省歌舞團拉小提琴的,到外地演出剛回來。”
  “小王,你快點出來!仙女下凡了,非得嚇你一跳!”接著便聽到夏老師衝我大聲喊。
  我心裏琢磨著:“夏老師騙我,她也要急著洗澡吧?”我慌忙的穿上衣服闖了出來。
  眼前的一位姑娘真把我怔住了;穿著對襟棉襖,幹淨利索,異常樸素淡雅,長長的頭發梳了一條齊腰眼兒的大辮子,白皙的臉上飄著兩朵紅雲。
  她感覺到了我正在審度她,便把一直低著的腦袋微微抬了一下,翻動了一下眼睛,很快的又垂了下去,臉頰變得更紅了,眉頭收縮了一下,泛起一點點憂傷,好一個林黛玉的藝術感覺!我不由得興奮起來,忘情地走過去拉了她一把,她終於抬起了頭,我的興奮消失了!
  上帝啊!你造就的人怎麽總是不夠完美呢?如果能把她兩個腮幫都削掉一點,那就是黛玉無疑了。
  她後來還是參加了黛玉的競選,雖然落選了,卻演上了秦可卿的義女寶珠。
  她委屈得很,要求演個小姐,不演丫頭。
  編劇之一周嶺老師幽默地說:“元、迎、探、惜”都有人選了——,後麵應該來個“啊”!你就演“啊春”小姐吧!
  可愛的“啊春”小姐,演戲感覺雖然不太好,但在劇組唱起歌來,誰也比不了她的韻味。
  
  寶二爺變成了瑞大爺
  
  在安慶隻有一天時間。
  夏老師留安慶市,我去追蹤正在鄉下演出的安慶地區黃梅劇團。
  又是一無所獲!
  來的時候我記得這路還沒這麽難走,不一會兒就到了,返回時,同樣一條路既坎坷又漫長。
  “乍暖還寒時,最難將息”正值黃梅季節,牛毛細雨連綿不斷,路上盡是一潭潭爛泥,吉普車在田埂路上一高一低的顛簸著,五髒六腑都快顛出來了。
  車子每經過一個村子,小孩大人都驚奇地跟在後頭跑上一段,嘴裏還不斷地喊著、嚷著,一般都是那些背著小孩的大孩子跑在最前頭。
  空曠寂靜的田野裏,農民正趕著牛在犁地,做春播前的準備。
  對了,不知聽誰說過嚴鳳英就是這一帶的人。生活啊,多麽不可思議!當年在這裏打過豬草,也許還常唱起幾句“對花”的窮孩子,一下子成了舉世聞名的黃梅戲演員,一下子又在這個地球上消失了……
  當吉普車開進賓館時,天色已經黑盡。
  “小王,你可回來了!你看這小夥子夠帥的吧!人家是特意卸了裝從劇場趕來的,一會兒還得趕回去重新化妝上後麵幾場戲呢!”
  真難為人家了,就是為了讓我看上一眼,一晚上竟要化兩次妝。
  “請坐,真對不起!路上不好走,回來晚了。”
  我覺得非常抱歉。
  “沒關係。”小夥子夾雜著安徽口音說。
  見鬼!這安徽的冬天比北京難受多了,躺在床上,總也沒睡著,夏老師也跟烙餅一樣的翻騰著。
  “小王,你怎麽不表態?對小夥子的印象如何?”
  “我說不上,反正我覺得他肯定不是賈寶玉。”
  “他不就是臉上長了點青春美麗豆嗎?”
  “不盡然,即使算是寶玉,首先皮膚質感也不好,何況——”
  “沒關係,我明天就去找他們領導,他們也太不象話了,一個演員的臉被糟蹋成這樣,還讓化妝、演出。”
  ……
  一天,在圓明園學習班裏,夏老師告訴我,“我已經給安慶文化局寫了信,他們非常支持,已經不讓馬廣儒參加演出了,他正在治臉,他們也非常希望安慶能出個賈寶玉。”
  安慶市的“賈寶玉”說來就來了。可是他一下車,便聽到了夏老師的埋怨聲:
  “小馬,你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把臉徹底治好了再來嗎?怎麽沒治好就來了呢?這讓我們怎麽跟導演交待嘛!”
  高高興興剛下火車的小夥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數落弄哭了。他坐在接他的小汽車上一言不發。
  “你是坐來還是睡來的?”我沒話找話。
  “我們文化局給我買了一張軟臥票,我坐軟臥來的。”
  真不簡單,居然坐上了軟臥,不愧是安慶市的寵兒——黃梅劇院的正派小生!
  馬廣儒演寶玉的確不合適,呆得不自在,他想立刻回安慶去。
  此時,許多好心人都來安慰他。
  “老師!沒人給我配戲,這段練習讓我怎麽練?”試王熙鳳的樂韻在吵吵。
  “那怎麽辦?男演員太少了,他們是身兼數職,實在抽不出人來了!”
  “那他是誰?讓他給我配配行嗎?”
  “你得問問人家自己!”
  “行,我來結你配!”小夥子帶著重重的安徽口音小聲說。
  絕了!才準備了兩遍,他們就配合得這麽自如默契!
  “我想著嫂子,就遇見了嫂子,這不是有緣嗎?”除了台詞有口音,把“緣”念成“勻”外,倒很有點氣質,表演技巧也都象那麽回事兒。
  “好極了,你就演賈瑞吧,真是歪打正著!”
  小夥子也沒想到:這麽一段“賈瑞戲鳳姐”就把他給留下了。
  你可別小看這個賈瑞,雖然戲不多,表演卻很不錯。不信,到時你自己看去。弄不好,興許還能拿上個最佳配角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