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精能生孩子嗎?”----正常的“非正常”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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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部艾滋病專家谘詢委員會委員張北川 本報記者 詹明雷 攝 背景   一次鮮為人知的見麵會   “吞精能生孩子嗎?”   7月24日,在張北川與沈陽同性戀者的見麵會上,一位二十出頭的男孩看起來極其認真地問。   張北川,衛生部艾滋病專家谘詢委員會(政策組)委員,對同性戀進行了長達15年的研究,被授予過獎勵艾滋病預防傑出人士的國際最高獎“馬丁獎”。張北川此次來沈的目的是進行以同性戀人群為目標人群的健康幹預項目,在沈期間除了和同性戀者見麵外,還要對與會者進行尿檢。從1998年開始,這個命名為“朋友”的健康幹預項目陸續地選擇了國內同性戀人群活躍的十幾個城市,沈陽始終是其中之一。   7月24日的見麵會是在沈陽北站附近某酒店6樓會議室舉行的。開會前,來自青島、西安、哈爾濱、沈陽的同性戀誌願者組織負責人一直在張北川的房間裏等待張的到來。“來了大約100多人,現在還剩86人,可以開會了。”沈陽同性戀誌願者負責人唐廣隸告訴張北川。   記者注意到,會場出雙入對的多為同性,他們相互熟稔地打著招呼。   “很高興和沈陽的朋友見麵,我願意回答朋友們的任何問題。”   張北川話音剛落,一個男孩提出了文章開頭的問題,聞聽此言,第一排一個躺在朋友懷裏的女孩大笑著坐起身來。   張北川回答問題的聲音在與會者的談笑中顯得那樣微弱,唐廣隸提醒幾次無效後,音響師調高了麥克的音量。   “HIV尿液檢測的是蛋白質還是RNA?作為篩查手段是否假陰性高,敏感度低?”   “我以前從來未使用‘避孕套’,也沒有得病,最近使用卻覺得對性伴侶不信任,是否對雙方感情有影響?”   “據中國近期人口普查,中國新生人口中男童和女童的比例為130∶100。有學者認為這些新生人口成年後會給中國社會帶來很大的改變,有人認為屆時男同性戀者的社會認同會有很大提高,想問張老師對此事的看法。”   兩個多小時裏,形形色色的問題拋向張北川。   會議結束後,在張北川教授的幫助下,沈陽同性戀者誌願者小組負責人唐廣隸猶豫著同意了我們的采訪要求。隨後,從7月24日到8月2日,記者和包括唐廣隸在內的沈陽一些不同年齡段的同性戀者進行了10天深入但艱難的接觸。   A   肯定與否定:   同性戀者自我認同中的掙紮   “我不希望你把這個人群寫得太好,因為那不真實。”8月1日淩晨,張諾走出中街附近一家咖啡館時,回頭說。   不談———電話談———見麵談———改日談,四五天後,他再次同意見麵,但前提是,唐廣隸必須在場———與張諾見麵頗費了番周折。   見到張諾時,他剛剛和客戶喝過酒,但是很明顯,酒精在談話中並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作為一個公司的區域經理,張諾有很強的顧左右而言他的能力,在開始的一個多小時裏,張諾一直嘻嘻哈哈地談著不相幹的事。   有意思的是,唐廣隸和張諾是很好的朋友,竟也不知道張諾的姓名、工作單位和年齡。   十點過後,咖啡館裏的燈光更加昏暗,鄰桌人的臉變得模糊不清。大概是一個多小時的交談讓張諾產生了些許的信任,在吐出煙霧的掩映下,張諾終於“言歸正傳”。   “高中對我來說是場噩夢,每天不停地在肯定自己、否定自己”   “這種感覺好像是天生的。”嘻嘻哈哈的表情從張諾臉上消失了。   “從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可能和別人不一樣,比如喜歡和小男孩玩,但那時無法準確地給自己歸類。上了初中,漸漸意識到自己跟平常人不一樣了。那時還小,主要是玩,很快就過去了。”張諾說完,靠在椅背上不再出聲。   記者:再大些呢?   張諾:上高中的時候……(沉默了一分鍾)有點太隱私了吧,高中翻過去吧。   記者:父母對你的事有察覺嗎?   張諾:到今天為止,還沒有,身邊的朋友也都不知道。   記者:圈內人(同性戀者)呢?   張諾:我幾乎沒去過他們經常活動的場所,所以知道的人極少。   記者:那麽,我想你能講這些事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你至少可以把我當作一個傾聽者……   張諾:(沉默)好吧,我和你聊聊吧。上高中的時候,大家都在談戀愛,但我對女生沒興趣。我喜歡一個隔壁班的班主任,他當時教我化學。   記者:他不知道吧?   張諾:我們這種人的戀愛都是從單戀開始的。   記者:後來怎麽樣了?   張諾:後來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他也是這樣的人。   記者:當時是什麽感覺?高興?   張諾:我就開始躲他。   記者:為什麽?   張諾:我想,如果我能發現他是這樣的人,別人也能發現,如果我和他接近……   記者:你是說你擔心別人就會認為你也是這樣的人?   張諾:是,上學時的心態就是這樣的,藏得很深。   記者:自己明明喜歡他又得躲著他,很難受吧。   張諾:不,從知道他是以後,我打心眼裏討厭他。   記者:這樣看來,你還是覺得這種性取向是不對的。   張諾:是的。高中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初中時很多感覺還是朦朧的,到了高中就很清醒自己的狀況了,每天總是不停地在肯定自己、否定自己,今天往左想,明天往右想。那時候心裏不合群,和周圍的很多東西都格格不入,還得偽裝自己、掩飾自己,大家的興趣愛好都向東,就我向西,但還要裝作向東的樣子,又始終在自責。   記者:想過沒想過,如果讓別人知道了,究竟能怎麽樣?   張諾:那時想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   記者:想出結果了嗎?   張諾:想來想去,就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有一天你發現任何一個類你都歸不進去,你是個另類,是個特例,一下子就會覺得:完了,我是有毛病的”   記者:你說自己不合群,可是,性在高中時期在人生活中所占的比例畢竟不是很大,會對其他方麵造成那麽多影響嗎?   張諾:在成長期,自己覺得這方麵跟正常人不一樣就是錯的,就不停地否定自己。異性戀在上學期間都是不對的,更何況我?   記者:是不是在不停地否定自己時,產生了心理障礙,所以對自己的其他方麵也常常否定?   張諾:是,經常為小事自責。   記者:舉個例子。   張諾:沒有……(沉默,搖了搖頭)真的沒有。這些小事該忘的都忘了……我對高中時期的事,沒有太多印象了。說實話,我已經下意識地把那一段在頭腦裏刪掉了,我不喜歡也不想回憶。   唐廣隸:我插句話……我是個比較善談的人,但也從沒跟任何人談過我的高中時期,高中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確實是個噩夢,很痛苦。   張諾:當時心理障礙很重,這種心理影響了我生活的各個方麵,總覺得自己是個特例,而且也沒有看到過媒體的科學宣傳。從小,大人們往往喜歡把孩子歸個類,是聰明的還是活潑的等等。但是,當有一天你發現周圍的任何一個類你都歸不進去,你是個另類,是個特例,一下子就會覺得:完了,我是有毛病的!就想嚐試改變自己,把這種“不正常”變為“正常”,但這種努力反而更加深了對自己的認識。所以,高中的時候,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很不正常的狀態下,但是還必須得活下去,又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這種心理感受。為了掩飾,甚至在有些方麵還要做得比別人更過一些,比如,有意談論女生,甚至裝得比別的男生還要懂。高中接觸的圈子太小,不可能看到和自己一樣的人。剛上大學時我曾想過去看心理醫生,讓個權威的人告訴我該怎麽做。   記者:現在還這麽想嗎?   張諾:一樣是不能讓別人知道,自保是首要的。我沒有男朋友,一個都沒有過,但我自己已經認可自己了,我本身就這樣,我這輩子改不了了,第一不能為別人改,第二不能為自己改。   張諾和唐廣隸此前的最後一次聯係緣於一個共同困擾著他們的問題,家裏對結婚的催促。春節期間,被逼得沒有辦法的張諾,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請求唐廣隸為他介紹一個拉拉(女同性戀者),演出一場名義上的婚姻。   “以前和現在都有很多女孩子追我,但我不會和正常的女孩結婚,那是在坑人家。”張諾最後無奈地表示,“而且,我也不可能幻想家裏人知道後理解我。”   B   活躍的與隱藏的:   沈陽同性戀的“社會構成”   張諾的青春期在這個人群中具有標本意義,同時,他是我們能夠接觸到的同性戀者中最難接近的一種人,是人們能看到和不能看到的同性戀人群的一個臨界點:年齡在三十左右,雖然對性取向的自我認同已經完成,但仍保留著青春期心理障礙的陰影,不在圈內拋頭露麵,隻對幾個極其信任的圈內朋友袒露心聲。比他們年齡小的,成長期社會愈加寬容,自我認同越來越容易;比他們年齡大的,自我認同普遍較差,為生活和婚姻所束縛,並隨之引發一係列心理問題和社會問題。   唐廣隸說,人們對同性戀的直觀印象、偏見主要來自較為活躍的一些人表現,其他的幾萬人或是十幾萬人分散在我們身邊,藏而不露。同性戀人群是個多元化的圈子,所謂正常社會的一切,他們都有,但他們無一例外地在自己和外界共同編織的繭裏,生活得異常艱難。   “同性戀人群不會因社會的寬容而增多,也不會因為公眾對他們的苛刻而減少”   “按占成年男性人口總數的3%算,沈陽同性戀者在10到15萬之間,這個數字不包括外來人口、女性同性戀者。”張北川推斷出沈陽同性戀者人群的規模。“這隻是基數,實際人數還要多。”唐廣隸等人肯定了這個推斷。   張北川接受采訪時對我們說:“對於同性戀者的處境,我這有一組數字,你們自己判斷:中國同性戀人群中男女比例2:1,33.9%的同性戀者有過自殺念頭,13.7%的同性戀者有過自殺行為;迫於壓力,我國同性戀者中男同性戀者約1/3已婚,女同性戀者大部分已婚。”   隨即,張北川對同性戀人群給出了蓋棺論定式的結論:“同性戀人群不會因為社會對他們的寬容而增多,同樣也不會因為公眾對他們的苛刻而減少,在任何環境下同性戀者都有恒定比例的人數。”   “人們對同性戀的直觀印象、偏見主要來自於一些較活躍的人,其他幾萬人分散在我們身邊藏而不露”   通過10天的接觸,我們大體了解了沈陽同性戀人群中相對活躍、“喜歡紮堆”的人多數聚集在某些小型露天場所、酒吧、浴池、公廁。這些場所附近的居民往往已不再將它們視為公共場所,在短時期內,互不打擾、相安無事;但,凡在此駐足的人往往會招來“正常人”複雜眼光的審視。   體育場在沈陽是個很有名氣的地方,在年齡大點的沈陽同性戀人群中更是如此。幾年前,這裏除了吸引各式球迷外,每天晚上附近的胡同裏,都是同性戀者聚集的地方。唐廣隸對此印象很深:“那時,每天晚上都有幾千人在此活動。”   上世紀90年代國內開始出現同性戀酒吧,沈陽和一些大型城市一樣也曾有過幾個很紅火的同性戀酒吧,但由於沈陽經濟水平和文化氛圍的限製,沈陽的同性戀酒吧相繼關門,“走到哪哪黃,光舞廳就跳黃了好幾家。”唐廣隸說。   在各種因素的作用下,近年來,沈陽同性戀者的活動場所相對於其他城市來說比較落後。目前,沈陽同性戀者公開活動的場所除了個別酒吧,主要集中在一些浴池和公廁。   唐廣隸介紹,不管是公開還是半公開的場所,來的都是這個圈子裏的活躍分子,人數在幾千人到一萬人,他們是浮出水麵上的一群人,在圈子裏是互相熟悉的。人們對同性戀的直觀印象、偏見主要來自於這裏麵一些人的表現,其他的幾萬人或是十幾萬人分散在我們每個人的身邊,藏而不露。  C   誤解與真相:對同性戀的認識偏差   圈內或圈外的掖掖藏藏中,產生了一個讓同性戀自己都害怕、危及生命的問題———疾病,特別是當“艾滋病”和“同性戀”兩個詞語頻頻同時出現時,同性戀者更加不敢露麵。張北川對此的評價是:“缺乏對這個群體的客觀認識,將直接影響到我國防治艾滋病工作的進程。”關於同性戀者潛在的健康問題,記者和張北川有了下麵的對話。   “同性戀是不可逆轉的,因為它不是病態”   記者:據說有刊物介紹治療同性戀的療法。   張北川:同性戀是不可逆轉的,因為它不是病態,世界衛生組織確認同性戀是一種屬於少數人的自然現象。   記者:在會上有人提出變性的問題,是不是很多同性戀者都有過這樣的想法?   張北川:同性戀是在認同自己性別的前提下,對同性產生的愛戀,他們沒有改變自己性別的意願,也並非全部男人女性化,女人男性化。很多人認為有變性心理的人是同性戀,這種觀點是完全錯誤的。當然,在中國現今,不排除有人為了向世俗妥協而采取變性的手段。   “並不是說是同性戀者就一定會感染艾滋病”   記者:人們把同性戀和艾滋病相提並論是有原因的,1989年在我國最早發現的經性傳播的艾滋病感染者是男同性戀者。   張北川:同性戀者是艾滋病的高危人群,但是這並不是說是同性戀者就一定會感染艾滋病,很多異性戀者同樣是艾滋病的高危人群,這取決於他(她)是否有不潔的性行為。但這些年,沒有多少人科學地正視這個問題。   記者:昨天的見麵會讓我們很失望。   張北川:我可以理解,我也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場麵,在雲南,這種活動是由政府部門出麵在疾控中心的會議室裏進行的,當時有公安廳的人在場,主要是防止不懷好意的人惡意幹擾。   記者:沈陽的見麵會是誰出麵組織的?   張北川:同性戀誌願者小組負責租的場地,費用是由我提供的。   記者:我們請了相關部門的人員嗎?   張北川:我聽說請了,他們沒來,原因是什麽我還不清楚。   記者:現場的一些問題表明了他們染病幾率是極高的。   張北川:實際上這些人做檢測是最需要的,他們需要獲得知識,但他們占領知識的資源又非常少。所以我最直白地告訴他們,你們要防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戴安全套。   “在同性戀問題上,我們沒有完全實事求是”   記者:請您表述一下他們現在的境遇。   張北川:少有媒體在傳達正確的聲音。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常因自己的性取向被敲詐,常被逼成婚,造成自己和家人終生痛苦;而同性戀誌願者在工作中,常常受到刁難,比如經費被截留。這有一封一位同性戀者自殺前寫給我的信:“像我們這種人,一來到這個世界就打上了不幸的印記……我努力過,追尋過,但最終找不到路,找到的竟然隻有離開世界這一條路。”自殺前,他捐了1000元錢給我的艾滋病防治項目。   記者:無論是大眾影視還是學者文章,人們現在並未回避這個問題。   張北川:那我可以明確地說,在同性戀問題上,我們沒有完全實事求是。   (文中除張北川外均為化名,明日請繼續關注本文下半部分)   本報記者 尹曉暉 段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