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求學時不慎誤入壞圈子,在搶劫大案中充當配角,鋃鐺入獄。出獄後僅一年多,又在一個醉意朦朧的夜晚,一時衝動成了強奸嫌犯,即將“二進宮”。 上周,被浦東新區張江地區檢察院起訴之前,這個經曆特殊的年輕人接受了記者的采訪。他發自肺腑地說:“從監獄的大門走出後,我發現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眼前的世界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口述:汪宇峰 25歲 浙江寧波人 強奸嫌犯 第一次入獄 為搶劫團夥當“中介” 現在想想,當時真蠢。隻要稍微清醒一點,也不至於被人利用,糊裏糊塗蹲進監獄。 那是大學畢業的前一年。好不容易考上大專,家裏人都很高興,我也在憧憬自己的將來。可那天,幾個警察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原來,我被一個搶劫團夥咬了出來。他們在校園周邊混跡了好長時間,也搶過我的東西,我隻當是一夥地痞流氓,不敢得罪他們。有一次,他們又盯上我,但沒要我的錢,隻是問我哪幾個同學身上“油水多”,隻要我說出來,他們今後就再也不搶我,還把我當“兄弟”。 為了保護自己,我竟然出賣了同學。之後有兩次,在我的“引導”下,那幫人順利得手。他們向我拍胸脯:“你放心,要真出了什麽事,打死我也不會把你供出來。” 果真出了事,我也跟著他們進去了。在那次抓捕行動中,共有20多人落網,最重的一個判了死緩,我是最輕的,判了3年有期徒刑。 這3年,把我的一生都改變了。 與家人決裂 媽媽對著我的舊獎狀哭泣 2002年10月,我刑滿回家。家裏出奇的安靜。父母把我坐牢的事瞞著,親戚朋友都蒙在鼓裏。 媽媽不知哭了多少回,把眼睛也哭壞了,看遠的比看近的要清楚。她老是拿出我在學校得的獎狀,舉得遠遠的,發呆似地盯著它。我知道她還在想念過去的我,可那時的我永遠不會回來了。 牢獄裏的3年,我結識了很多原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結識的人。這些人帶壞了我的習氣,我變得髒話連篇,脾氣也很壞。回到家裏,我破天荒地和舅舅大吵一架,他曾經是我最親密的人。沒辦法,在“裏麵”不凶不行,你不對別人狠,就會遭別人欺負。 也有一兩個關係特別好的同學,還是像以前一樣待我。上他們家玩,他們紛紛向我介紹自己的女朋友,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我心理很不平衡,小時候他們哪一個比我強? 不知怎麽的,和父母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我不想循著他們的思路,安安分分地下去。他們對我的前途幾乎喪失信心,也受不了我整天煩躁發怒。過了年,他們取出畢生的積蓄交給我,說不再管我了,讓我自己去闖蕩。我平靜地走出家門,沒什麽留戀。或許隻有擺脫了過去的一切,我才能有新的開始。 闖蕩上海 “黑錢”不會讓我臉紅 2003年春節過後,通過同學父親的幫助,我來到江蘇一家製藥廠做銷售。半年後,廠裏把我派到了上海的辦事處。 醫藥倒是我大學時的專業,但我已經無所謂了。曾經有過的“職業理想”,早已消磨殆盡。縈繞在大腦的念頭,隻是盡快賺錢,什麽好賺就賺什麽,先不考慮怎麽去賺。 我漸漸發現,“販賣勞動力”是個挺有賺頭的行當。我聯係上一個頗有名氣的人才中介網站,給網站拉客源,拿人頭費。盡管沒有任何合法手續,但反正是兩廂情願———網站要人氣,我要錢。 今年初,我正式從製藥廠辭職,加入一家勞務中介公司。其實這家公司沒有從事中介服務的資質,可眼下黑中介多的是,上麵來查,先把門關上,等風頭過了,再開出來。大不了一走了之,我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怕什麽? 我們這樣的中介,隻能走“低端市場”。於是我瞄準了外來務工人員,來上海謀生的人太多了,而且要求較低,不愁賣不出去。做成一個,我就收取他(她)第一個月收入的40%。當然,還有一筆不可忽視的“成本投入”———給招人單位的人事部門回扣。隻要回扣給得多,黑中介的“競爭力”不比正規中介差。 “錢途”喜人,頭兩個月,我每個月能掙到1萬多元。加上爹媽給的錢和過去打工的積蓄,我已經湊足了一套二手房的首付。要不是出了變故,我會一直幹下去的。錢總是好的,反正不是偷來搶來的。 戀愛受挫 她用我的錢買毒品 從監獄出來後,我就明白,真正的愛情已經離我遠去了。我不可能對一個真心愛的人隱瞞一輩子;又有誰會真心去愛一個搶劫犯呢? 離家前,我和父母就為這個問題爭吵過。他們希望把我留在身邊,可我卻認為娶本地媳婦已絕無可能,要結婚,就找個窮地方來的、文化不高的將就將就。父親罵我沒出息。 到了上海,我果然遇到了“理想”中的女子。她叫趙蘭,四川人,來上海打工,唯一的優點是姿色不錯。談不上相互了解多少,我們就“戀愛”了。相識沒幾天,便住到了一起。她沒有工作,也不想找工作。我對她要求不高,隻要她安心和我在一起,我便有能力養活她。 那時候我工作很忙,白天,趙蘭就一個人待在我租借的房子裏。她幾乎每天向我要錢,我就一百、兩百地給她,從不問她錢花到何處。可後來,我發現趙蘭每天下午都會在一個固定的時間出去,出發前都會在樓下公用電話亭打一個神秘的電話。我警覺起來,很快找到了答案———她的手臂上有好幾個針眼,她承認正在吸毒! 我的心碎了,但並沒有把趙蘭趕走。我拿出4000元叫她去戒毒,告訴她每個人都會犯錯誤,不要太在意自己的過去。趙蘭哭著收下錢,答應一定把毒戒掉。我也看到她在努力,可談何容易?我願意慢慢等她。 酒後亂性 “化悲痛為罪惡” 但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卻讓我無法再等下去。 今年4月的一天,大約晚上8點,我回到家,門反鎖著,使勁敲了10分鍾,趙蘭終於來開門。我看到了房間裏的另一個男人。 我被徹底擊垮了。為什麽罪惡一直包圍著我?我的確犯過錯,但犯了錯的人就注定要永遠在黑暗中摸索? 我怒氣衝衝摔門而去,在路上巧遇一個朋友。一起喝了一瓶白酒後,我變得神誌不清,徑直衝向何英——一個我才認識兩天的女人的家。 兩天前,何英來中介找工作,她似乎對我特別熱情,第二天就邀請我和同事到她家去吃飯。在極度彷徨苦悶的時候,我突然想在她身上得到安慰。 讓我失望的是,何英表現得很冷漠,與白天判若兩人。難道她隻是想利用我找到工作?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失控了……當何英帶著警察來她家抓我時,我正昏昏沉沉地在衛生間嘔吐。 強奸,這個連監獄裏的犯人都看不起的罪名,如今卻落在我的頭上。我又將和監獄“重逢”,我很害怕,不怕大牆裏的日子,而是怕當我重新獲得自由時,我將在一個什麽樣的天空下生存。(文/鄭翌 倪國良) (文中姓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