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自願戒毒第一人自述:現在的我幸福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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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趙 彤/文


  編者按:曾是班裏的文藝委員;曾是下鄉青年點兒的點長;曾是廠裏最年輕的幹部;曾連續六年獲得先進生產者等稱號;曾是日進鬥金的富翁……然而,一陣白煙掠過,百萬存款揮霍一空;最親的媽媽也比不上毒品;十進十出沈陽戒毒所,最終成為沈陽自願戒毒第一人。


  在“6·26”前夕,今報采訪了沈陽自願戒毒第一人。在接受采訪前,劉大哥說不要露出他的真名,不要拍攝他的正臉,更不要讀者再走他的路。於是,采訪在輕鬆的氣氛中開始了。


  一次手術染上毒癮


  我一直是個急性子,年輕時氣盛,打架是常事兒。1989年9月份,我和別人打架時把肚子這兒(劉大哥撩開外衣,露出他肚子上長長的傷疤)的大網膜打壞了。動了一次大縫補手術。可手術後肚子裏麵有時還疼。


  那時候,我在五愛市場作生意,認識了一些不務正業的人,他們把那東西(海洛因)拿給我,說是管疼。開始抽的時候,我是又吐又惡心,可後來就越抽越邪乎。(這時,北市公安派出所的初所長遞給他一支煙。“我不抽這煙,我抽旱煙。”劉大哥邊說,邊指著香煙:“那時候,他們把海洛因刮下來一點兒摻進煙絲,表麵看跟普通的香煙一樣。”)


  曾是最年輕的幹部


  我從小就多才多藝,上學時是班裏的文藝委員。1974年下鄉那會兒,我是青年點的點長,手底下管160多人。1979年回城後,就到了儀表廠。過了三年,我就當上了車間主任。當時我是全廠最年輕的幹部,什麽先進生產者、鉗工狀元,年年有獎。那時,我可是事事順心,娶了老婆,生了兒子,在單位也幹得生龍活虎。


  可人哪,就是不知足。日子過得雖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總覺得自己年輕,應該闖闖。那時候“二哥”(別稱)在最初的五愛市場倒騰衣服,見我手巧人又機靈,就讓我幫他忙。在單位我一個月掙87塊錢,可幫“二哥”推貨、守攤,一天就能掙30元錢。後來,“二哥”生意越做越好,我跟著也掙得多了,一天100塊錢。再後來,“二哥”說:“床子給你吧,你就一天給我交點兒錢就行了。”我一合計,還在單位幹啥呀,就跟領導嘮了,領導惜我是個人才,舍不得放人,就先給我開了個病假。這樣,從1987年開始,我就下海自己做買賣了。


  當時,正是改革開放之初,感覺賣啥都掙錢。我賣皮夾克,就那種底下緊腰式的(劉大哥用手筆劃著,八十年代末最流行的皮夾克款式),那真是好賣,一天淨掙一萬多塊,兩年時間我就掙了100多萬。(記者:“有時錢來的容易,走的也快。”劉大哥點了點頭。


  用離婚嚇我也不管用


  一開始,真的是出於抗病考慮,可過了一陣子,全變了。我真的染上毒癮了。(劉大哥吸了一口煙,並讓妻子送來一壺茶。


  四年時間,從吸毒到第一次進戒毒所,老婆從原諒我、可憐我,到生氣,再到失望,最後“離婚”成了咱倆常提的話兒。其實,我也想戒,好幾次,我足足地吸完後,跟家裏人喊:“能咋的,把我給綁起來,就不信我戒不了,綁死死的,再把門鎖上,都別理我。”開始時,我渾身就像有螞蟻爬一樣,可我不皺眉,男子漢大丈夫有啥能怕的。可我挺一會兒就挺不住了,聲嘶力竭地喊救命,然後就使足了勁兒,把繩子給拽開了,然後從窗戶跳出去,出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四處找毒品。(記者:“那段日子,家裏人為你操了不少心吧。”)母親嗑頭說:“兒子,別吸了。”


  要說人到那時候就真他媽的不是人了,誰最疼你,你就最傷誰的心。在咱家兄妹幾個人裏,我媽最疼的就是我,可那段日子,最受苦的就是她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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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陽自願戒毒第一人  有一次,大哥來給我送錢。我長這麽大頭一次向他借錢。大哥掏出幾張票,剛想把剩下的揣回兜兒裏,我就把錢全搶了過來。那次以後,大哥把我送進了戒毒所。由此,我成了沈陽第一個自願戒毒的人。  因為是自願的,所以待遇跟強戒的不太一樣,可以看電視,也可以在所裏來回走走。有些強戒的小姑娘毒癮發作時,自己往牆上撞或是把手腕割了,讓血往外流,地上是一攤血,臉煞白,特別恐怖,那場麵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戒了一個月,我出來了。可身癮沒了,心癮還有。沒多久,我又複吸了。二次進入戒毒所之後,就是反複地在戒毒所出出進進,即便是出來了,也多半在醫院裏呆著。因為吸毒,我已經滿身是病了。  到1995年,我從吸毒前69Kg的小夥子變成體重隻有33.5Kg的皮包骨頭的廢人,而且必須住院治療。那陣子,我媽天天照顧我,我成宿地昏迷,啥也不知道。家裏人為了保我性命,就采取放血再輸新血的方法,大概一共用了四個人的血,才把我的命給保住。  1995年,我第十次走出戒毒所,走出醫院,心裏像有道光似的亮起來,突然發現這幾年自己把自己給打敗了。老婆見我不再吸毒,跟吸毒的朋友也斷了聯係,就又回到了我身邊。(說到這,嫂子來了,劉大哥笑著說:“那時候,她跟了我就是有情份,以後讓我換什麽我也不能換這個老婆。”  從重活了一次  我老婆見我悔改了,就變戲法似的拿出偷偷攢下的八萬元錢,讓我做生意。這幾年,在沈陽折騰的也真不好意思再呆,我和兒子就到鐵嶺開了家海鮮酒樓,幹了兩年後,把錢全賠進去了。回到家後,咱們北四社區領導挺照顧我,因為1995年醫大給我確診:喪失勞動能力,沒有血小板,所以給我辦了低保。我好喝茶,就開了個小茶社,大夥兒品品茶,聊聊天,下下棋什麽的,挺好的。(劉大哥笑了笑,催我品一口他家的茶,還說,女孩子夏天喝點菊花茶補水養顏。  在咱這兒一片,開茶社的有四家,我雖然不是第一家開的,可現在數我生意最好。為啥?就是我人好、仁義,就是沒錢想喝口茶,我也招待。我覺得我又重活了一次。  最對不起的人是媽  我現在一切都看開了,開個茶社,老實呆著,一個月能有餘錢就攢點兒,等兒子談了對象、結了婚,我和老伴就到農村去。因為我特別懷念我下鄉那地方,山青水秀又安靜,比較適合我這種人。這上半輩子欠兒子挺多,現在隻能補一點兒是一點兒。  除了兒子,我欠我媽的最多。不過現在好了,我媽也不再跟我擔心了,老太太也會笑了。(說到這,劉大哥自己笑了,嫂子此時又添了壺茶。)你看,現在我隻要出去一會兒,她就找我,生怕我再出去找那東西。我不會再找了,現在跟我一塊吸毒的人全死了,就活我一個,後來吸的也死了幾個。如果我吸到最後,也是個死。  今年4月份,咱們北四社區搞了次無毒社區圖片展覽,我還幫社區張羅了呢。平時,社區有個啥活動的,我都參加。前年和去年全市卡拉OK男歌手組我還獲了二等獎呢。唉,就是現在用不上木匠活兒了,要不我木工、鉗工可好了,就是現在有人跟我比我也不怕。(劉大哥做出拉鋸的動作,興高采烈的。)  臨走時,劉大哥邀請我們參觀了他的茶社,不大的屋子,簡陋的桌椅,但無論是老板還是客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送到門口時,劉大哥說:“哪天有空你再來,咱再一起坐會兒,聊聊天,再品品我現在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