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馬路

方壺齋

周末到Costco玩。在美國， 如果不出城的話，周末還能去哪裏玩呢？美國人都喜歡逛貓兒(Mall)。 我不喜歡貓兒，因為那裏的東西基本上和我的生活沒有關係，也就是說大都是精品店什麽的。像咱這小小老百姓，最喜歡逛的是Costco。為啥？一是常常在那裏碰到單位的同事，有的是平常上班見不著的同事。其次，那裏常常有免費品嚐。品嚐的那些東西都是平常想不到要買的，嚐一下也就行了。說起免費品嚐，我發現不論白人還是黑人還是亞洲人還是拉丁人，大家都喜歡免費的午餐。有的人還站在那兒等著剛出鍋的東西，而不是路過時碰著什麽嚐什麽。

品嚐攤子後邊站著的大都是一些老人，老太太居多。這些都是退休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沒事出來幹點這輕鬆的活（不過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也不見得很輕鬆）， 看看熱鬧，掙倆閑錢， 倒也是挺不錯的安排。

正因為這些大都是老太太，所以如果出現個年輕一點的就很引人注意。我就是這麽注意到瑪麗亞的。瑪麗亞是個中年女人，長臉濃眉，算得上是比較漂亮的那種。跟她閑聊過一次，得知她是菲律賓來的新移民。難怪，可能是一時找不到好工作年輕輕地在這裏站攤。

那天跟瑪麗亞聊完， 走了一會兒，在另一個攤位又看見一個年輕的，麵容酷似瑪麗亞，一下子讓我糊塗了：分明看見瑪麗亞在後頭，怎麽一會兒功夫到前邊來了。一問， 才知道原來這是瑪麗亞的閨女，名字叫麒麟，跟著她媽移民過來的， 還在上高中。我問她喜歡美國還是喜歡菲律賓，她說喜歡菲律賓，因為朋友什麽的都在那邊。

周末，他們娘倆又在上班。麒麟還沒有站攤，好像是剛到， 在店裏走來走去的。我進去的時候，正好跟她走一個方向。本來是想打聲招呼就走開的， 卻突然發現她走到我身旁，跟著我一起走，說怎麽好久沒見我來了。我也就問她學習怎麽樣。她說不錯， 剛考過試，成績不錯。我們就這樣在Costco裏走了四五個貨架子，她還沒有要走開的意思。最後我覺得不好意思，就找個借口走開了。

說不好意思，是因為當時恍惚間突然覺得世界十分美好。這種感覺大概有十幾二十年不曾有過了。所以轉念一想，一個頭發斑白的老頭旁邊跟著一個年輕漂亮的高中生，那神態伍的還顯著比較地個人化，讓人看見了太委屈這孩子，還是走為上計吧。

走開之後，腦子裏馬上浮現出“壓馬路”這個詞兒。現在這個詞兒什麽意思我不知道。上網一鉤大多是逛街的意思。 我上中學那會子，壓馬路是談戀愛的代名詞。那個年代談戀愛除了看電影，逛公園，下館子大概就是壓馬路了。前三者不夠浪漫， 那是討好對象的階段。到了壓馬路的階段，兩個人就有點戀戀不舍了， 所以才能沒完沒了地壓，而且壓的還真是馬路，不是商業街。那時候北京除了王府井大柵欄就沒有什麽像樣的商業街了。最浪漫的是夜晚壓馬路， 跟自己談得來的人，數著電線杆子一路走過去，天南海北地無話不聊， 夜深人靜不忍離去。那的確是一種十分美好的感覺。

這個周末這個女孩子讓我想起了壓馬路的感覺， 讓我意識到周末的過法有比一個人騎著自行車瞎逛的更好的方式。也許這就叫春心浮動吧。

不過，我知道，我這半百老頭子要想找回當年跟女孩子壓馬路的感覺，是一種奢望。雖然說壓馬路的那種感覺不一定非要是發生在戀人之間，但是如果把壓馬路等同於散步則又不對了。散步是沒有什麽情調的。特別是在美國，散步就是散步，就是體育鍛煉。壓馬路則要求有一種關係的朦朧，一種心靈的溝通， 一種以太的連接。這樣的人選在我這個年齡是很難找的。

在發現這樣的人選之前，我暫時還得用車輪子壓馬路。

 

 

[夏日餘暉]

“壓馬路”是全國通用的詞嗎？我以前住的城市用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