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姐姐的同學,在一次朋友 ANNA 的生日 PARTY 上又遇到了他,依舊瘦瘦高高的,理一個淩亂的中長發,雙眼中滿是笑意,隻是一張嘴從不多言,靜默地坐在角落裏,當發現她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馬上回她一個友好的點頭微笑。她向朋友問候後,也悄悄退至那個角落。因為在場的人群中滿是陌生的身影,隻有他還算是有過兩麵之交。當音響傾情響起時,她悄悄塞住了雙耳,不能忍受這麽勁爆的聲音。他風狀,一把拉上她躲至陽台上,依然沉默無語,還是她打破靜寂:“你也來了?”“喲, ANNA 是我老姐的死黨”。如此的不苟言笑,惜言如金,午夜的陽台上,一陣冷風吹過,甚是刺骨,她一陣冷顫。他看到眼裏,拉上她的手:“我們悄悄溜出去,帶你去個好地方晚餐。”她沒有聲響,隻是緊緊跟隨著他,擠出喧鬧的 PARTY 大廳。然後在市區的小巷裏鑽出鑽進,走進了那間餐廳。
這是家西餐廳,昏黃的燈光,穿著雪白製服的侍者,大小別致的餐桌上,盞盞燭光跳躍的燭台,或高或矮,一束束美麗清香的幹花斜斜地插在精致的花瓶裏,說不出的舒服與浪漫。領位小姐帶他們來到一張四方的二人台前,躬身問道:“晚上好,兩位要些什麽?幾道菜式。。。。”她聽的一頭霧水,他依舊咪咪地笑著不說話,待小姐問畢,帶著詢問的眼神左右望著他倆時,他才淺淺而言:“三道菜的好嗎? 15 號,謝謝。”然後閑閑地翻著旁邊的餐前酒單與菜單,過一會,另外一個年輕的男侍者挺挺的走過來,將手裏的刀、叉、勺刷刷從外到裏排了 4 層,且從小到大,中間的又是小些的。她是個十足十的中餐主義者,第一次走進西餐廳,對這麽多的刀、叉真不知如何運作,第一道是紅酒,在燭光的映照下,那一杯酒紅猶如流動的波光,晃晃蕩蕩、光光潔潔,僅是淺淺一杯底,卻充滿誘惑,一種曖昧的並不張揚的誘惑。他們碰碰杯,慢慢啜飲著,她看著他熟練的手勢,也淺嚐一口,一種甘醇綿長的感覺迅捷流遍周身。
第二道菜式來了,是位微胖的男士手托一漂亮的花籃,放到桌了,卻見是個個不同風味不同形狀的各式麵包,旁邊一精致的小盤裏,盛著簇簇白色或草綠色的醬體東東,問後才知是 CHEESE 和一種肉末合成醬。她依言拿起小嚐,嗯,剛剛出爐的麵包清香,和適量的 CHEESE 醬一道,味道真的鮮美,與平日從超市裏買回家,再從冰箱裏拿出來時的味道完全的兩樣。
然後第三道正餐來了,她的是一隻象極了帆船的大盤子,左邊是蔬菜,右邊是一塊 STEAK WELL DONE 的牛肉,旁邊是一碗 SOUP 。她看著自己麵前一大堆的東東,偷偷向他那邊掃了一眼,隻見他麵前的是一塊塊淡色的 CHICKEN 同一碗沙拉,端端置在一巨大的圓盤中。她朝他望望,他嗬嗬笑道:“我喝白冰,所以要 CHICHEN ,同一冷色係,你喝紅酒,當然是燒牛肉了,屬紅色係列。。。。”啊,原來還有這麽的的學問,她那懂得鬼佬的這些東東,況且在她的印象中,西餐的東西就是看著好看,吃著嚇人。然後他又拿起那把大刀大叉:“你看到剛才擺放刀叉的順序了嗎?吃西餐時,要從外到裏的拿刀叉,最後剩下的那副為餐後甜點時使用。”她根本沒注意到那樣的順序,自己麵前的刀叉已經左右亂使了,不管規矩與否,下次就不會這麽莽撞了,萬事都有個學習的過程,她眨眨眼,投他一個感謝指教的笑臉,以掩飾自己的窘迫。在搖曳的燭光下,他的神情很是調皮,使她的拘謹不經意間釋放殆盡。終於在刀叉紛繁,瓶杯斛籌的忙亂中,吃完了她生平第一次的正式西餐,餐後甜點時,她已是輕快自如,靜靜聽著斜角下樂隊的輕柔演奏。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那種眼神讓人兀自想起什麽,喲,那是北京男人慣有的眼神,不管走出多遠,不管離開多久,北京男人的眼神永遠的不變,永遠的處驚不亂,北京文化的底蘊就在男人的那種眼神中漫溢開來。
當一切歸於靜寂,他們靜靜走出餐廳,他依舊並不太紳士,大步流星般走在前麵,過一會發覺她並沒跟在他身邊,停下來向後望望,依舊不言語,隻是歉意的笑笑,待她走近。她也保持沉默,一直悠悠的隨著他身邊,路過一家電影院,他側頭問到:“去看電影好不好?”她想說不,但她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況且同他在一起靜靜的很是放鬆。電影開演已半個小時,下場要等一小時後,她沒有這樣的耐心等待,然後他們又漫不經心的在午夜的市區小巷裏走來走去,直到回到 ANNA 的 PARTY 大廳。 ANNA 看到他們現身,一陣驚詫,“喲,你們跑哪裏了,到處找不到影子?”然後一臉狐疑曖昧地望著他倆。她閑閑地撒著謊:“去外邊吸了下新鮮空氣。”好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到她滿臉羞澀的紅暈。他依然沒說話,隻是笑笑,然後拉著她的手朝一個角落走去。當所有的人都在瘋狂地扭動身體舞動時,他依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坐在那裏欣賞著大家的表演,她有一陣的局促不安,想抽出被握緊的右手走向舞池,但是他握的更緊了,根本不容他抽身。傾刻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迷惘,這算什麽。她轉頭詢問般的神情望向他,他的眼卻始終飄向遠方,並沒給她一種答案。在昏暗的角落裏,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推推他身體:“我可以去跳舞嗎?”“不可以,怕你溜掉。”他的眼睛依然望向不知名的遠處。隻是握住她的手更緊了。整個晚上,他們就這樣在角落裏,靜靜地。中途 ANNA 過來兩次朝他倆望望,眼神裏滿是疑慮。她也還以 ANNA 同樣不解的笑。音樂持續地響下去,響下去。
她不知道這隻是午夜一個綻放的夢,終究會消散在黎明的陽光下,還是會就這樣靜靜地隨意的不張揚的開放?她不知道,她甚至不關心明天的結局,隻祈望此刻靜靜的享受這種心靈的安寧與他手心傳遞過來的溫暖。
明天又是另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