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搖的老槐樹

窗外，星光點點，細雨如絲，我佇立窗前，遙望著寂靜的雨夜。前後、左右，映入眼簾的全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層公寓，忽然一股久違了的清香悠悠遠遠地飄進我的心底，那種熟悉的味道曾經伴我走過了許多的不凡，我極目遠眺，四處追尋，終於，透過影影綽綽的樓群，我的視線牽住了那棵在雨中飄搖的槐樹，如同我記憶中的一般，我的思緒飄回了從前。

那是多年前的夏天，一個令人衝動傷感的季節，我隨著畢業的人流踏進了那個小院，院子裏光突突的，沒有一絲綠意，並不寬敞的小路上到處是裸露滾動著的石子。路的一邊是低矮的平房，一邊是幾座六層高的宿舍樓，正對麵是一排排破落的活動房圍在起的所謂庫房，裏麵停著幾輛年久失修的解放牌大卡車，整個院落象一位年邁的老人，了無生機，我的心煞時好涼。轉過辦公樓，豁然開朗，一棵高大碧綠的老槐樹迎麵撲來，湧滿整個雙眼，我敢打睹，那株綠葉飄揚的槐樹在當時是唯一讓人心動的風景，我記得看到綠葉滿枝頭的刹那，我的眼裏重新燃起了希望，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渴望。後來我被領進了單身“宿舍”，一個用纖維板從中間一分為二的半個房間，我很失望，但還是欣然接受了，因為當時在眾多的學生中，我是最幸運的，畢竟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就這樣我走進了全新的環境，由於獨自在外，倍感孤獨，於是窗外這唯一的風景－－一樹槐香陪我開始了生命中最羞怯無助的歲月。那是一株飽經風霜、傷痕累累的老槐樹，想起它，便想起了飄滿槐香的日子，想起了迎風寄語、隨風呤唱的時光。春天，我看著它發芽，像小鳥一樣一天天長大，我的內心充實極了；夏天，槐香彌漫小屋，我怯怯地藏在槐樹枝葉茂密的臂彎裏，逃過了一個又一個炎熱的夜晚，聽著槐葉的婆娑細，枕著槐香入眠；秋天，對我而言那是一年中最淒美的季節，起風的日子，小屋飄滿了殘黃的槐葉，我總是光著腳丫踩在上麵，傾聽它們沙沙的如夢低語，我知道，這些全是不忍棄我而去的精靈，我用心一片片拾起，珍藏起來，直到第一年的春天，小芽綻放，我才放飛這些伴我走過生命的精靈；嚴冬的時節，我的小屋也出奇的冷，肆虐的北風透過玻璃窗呼呼地吹進來，我的心也象掉進了冰窖，想逃避，行程走了一半，回頭望望，那毅然傲骨聳立在寒風中的老槐樹，正用它蒼老不屈的枝椏努力地把我召喚，我頓時淚流滿麵感動極了，遠足的步履再也沒有勇氣邁出，終於學會了甩甩頭，堅強地麵對生活。

在我簡陋貧瘠的小屋裏，在我困苦憂傷的日子裏，傲然倔強的老槐樹用它的枝葉槐香陪我走了一程又一程。而今，我飄到了北美，每日置身於鳥語花香，綠草滿園的世界裏，於不經意中，不知冷落了多少的朋友。今夜，細雨沙少，微風依舊，我站在窗前，穿過許多幢樓群的縫隙，遙望著那株如同記憶中蒼勁挺拔的老槐樹，推開了紗窗，不知你的枝椏還會伸進我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