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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羅河女兒——賴特、庫瑟、裏索斯、策蘭、卡佛、斯蒂文斯、達菲、奧利弗

(2011-12-24 01:14:48) 下一個

《在威廉·達菲農場的吊床上》   / 詹姆斯·賴特

我看見頭上青銅色的蝴蝶

在黑色的樹幹上安眠

像一片葉子在綠蔭中拂動

空房後是深穀

牛鈴,一聲聲

傳進下午的深淵

我的右邊

在兩株鬆樹間,陽光明媚的土地上

去年的馬糞

熊熊燃燒,變成了金色的石塊

我向後仰臥,暮色降臨

一隻幼鷹飄過,尋覓歸巢

我浪費了我的一生

 

在明尼蘇達州的鬆樹島,躺在威廉·達菲農場的吊床上   /J 賴特

抬頭望去,我看見那隻古銅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樹幹上,

綠陰中,它像一枚樹葉一樣飄動著。

空屋後麵的山穀中,

牛鈴不斷回響

消失在黃昏的遠方。

我的右邊,

兩棵鬆樹之間的田野陽光明媚,

馬兒們去年留下的糞便

閃爍著,成了金色的石頭。

我斜躺著,而暮色漸濃,黑夜上演了。

一隻雛鷹在空中飄浮,尋找著自己的家。

我浪費了我的生命。

又到鄉間    /詹姆斯·賴特

白房子靜悄悄的。
朋友們還不知道我到來。
田野邊光禿禿的樹上,一隻啄木鳥
啄了一下,之後是很長時間的寂靜。
我兀自站立,天已近傍晚。
這時我轉過臉背對太陽,
一匹馬在我長長的影子裏吃草。

收獲的恐懼 /詹姆斯·賴特 

這一幕再度
上演:不遠處,
慢吞吞的馬兒,鼻孔
均勻地呼吸著,
褐色蜂群跟隨著空中花環,
沉甸甸地
飛向雪白蜂巢。

紀念萊奧帕蒂    /詹姆斯·賴特

我已錯過了詩人們
能美得像富人的
所有時代。月亮冰冷的
鐲子掠過我的肩,
因此為了今天,
為了超越,我
把一座白色城市的銀器,寶石的倒鉤
攜掛在我左側隆起的鎖骨上。
今晚我把一個
爭奪遺忘和跛腿祈禱的麻袋
拎在我強壯的右臂上。俄亥俄河
兩次流過我,那磨坊和煙髓的
烏黑的歡呼的以賽亞。
龐大馬群的草場的瞎眼兒子,斯托本維爾上方
沉沒島嶼的情人,我收攏的灰色翅膀的
瞎子父親:
現在我掙紮著前行,我知道
月亮正在我身後闊步而行,揮動著
神的彎刀,曾擊倒過
痛苦的駝子
當他看到她,裸著,穿過那塊亞洲岩石
正在帶走他的最後一隻羊。

雨   /賴特

這是萬物的沉默。

 

黑色的樹上漂流著手電筒的光,

女孩兒們跪下,

一隻貓頭鷹合上眼皮。

 

我雙手悲傷的骨頭落入一座

布滿奇石的幽穀。

 

  (美)詹姆斯•賴特  

  這是沉沒之物。

  

  手電筒的光漂移在黑暗的樹叢,

  女孩們跪下,

  一隻貓頭鷹垂下眼瞼。

  

  我雙手那悲傷的骨頭,墜入

  峻峭的山穀。   

 

 

今天我高興,所以寫了這首詩  (美)詹姆斯·賴特  

  當胖乎乎的鬆鼠蹦蹦跳跳

  越過玉米倉頂,

  月亮驀地在黑暗中現身,

  我明白了,死亡是不真實的。

  每一刻都是一座山。

  一隻鷹在天堂的橡樹上

  歡快地叫著,

  這就是我想要的。  

   

父親   /泰德·庫瑟  張潔 譯

今天你就97歲了

假如你還活著的話,而我們都將

悲慘,你和你的孩子們,

驅車從一個診所到另一個診所,

可怕的古老的疑病症的患者

和他焦躁不安的兒女,

問路,試圖讀懂

複雜的、逐漸淡出的治療地圖。

然而帶著你完好無損的尊嚴

你已經離開二十年了,

我為我們所有人感到高興,盡管

我每天都想念你——那心跳

在你的領帶的下麵,那手窩成杯狀放在

我的頸後,老香料的氣味

在空氣中,你講故事的聲音充滿了喜悅。

每年的這一天,你總愛講述

在你出生的那一刻

你的母親向窗外瞥了一眼

看到紫丁香正在盛開。好吧,今天

紫丁香正盛開在側院裏

遍及整個愛荷華州,仍在歡迎著你。

 

辦公室的清晨    /庫瑟(張文武/譯) 

雨水在我辦公室的窗格上

結出水珠,

在每個小小的“鏡頭”裏,

角落的儲蓄箱

在空中倒掛著。

這場雨

在夜裏演奏了一曲

多麽奇妙的音樂,一千個箱子

翻轉過來,零錢

從抽屜裏跑出來

沿著樓梯往上彈跳著

來到屋頂,

蕨的打擊樂

從它們的花盆裏滴落,

圓珠筆

從筆座中蹦出來,

落進柔軟的

雪堆一樣的存款單中。

在這一整天裏,

太陽將把玻璃烤幹,

而我將聽著那些自己調轉身體的箱子

以及那些數著硬幣的

低薪的出納員們

所奏出的柔軟的鋼琴聲。

 

生日詩     /庫瑟   張文武/譯 

黎明剛過,太陽以它那

笨重的紅腦袋

站在樹林的黑枝椏上,

等待某人

帶著他的水桶

來取這冒著泡沫的白光,

然後是牧場上長長的一天。

我也把我的白天用於放牧,

享用每一個綠色的時刻,

直到黑暗來臨,

我和其他人一起

走進夜晚,

搖動這隻帶有我名字的

錫製的小鈴鐺。

 

一月      /庫瑟   張文武/譯 

在夜那冰冷的蜂巢中,隻有一格

被照亮,它看起來大致是這樣的:

一家越南咖啡館,油燈,

花朵狀的香料。

談笑聲,筷子清脆的撞擊聲。

玻璃窗外,這冬天的城市

像一座老木橋一樣吱吱作響。

我們的樓下湧起了一股大風。

窗戶越大,晃動得就越厲害。

 

生日快樂   (美)泰德·庫瑟
今夜,我坐在敞開的窗前
讀書,直到光亮隱沒,書
隻是黑暗的一部分。
很容易點亮燈盞,
但我想乘著白晝進入夜晚,
獨自坐著,用我的手指
那灰暗的幽靈,撫平難以辨認的書頁。

 

第三個  /裏索斯

他們中的三個人坐在窗邊看海。

一個談著海,一個聽著。第三個

既不談也不聽;他沉浸在海的深處;他漂流著。

在玻璃窗格的後麵,在纖薄而蒼白的藍色中

他的移動緩慢,清晰。他正在探查一艘沉船。

他敲響廢鍾去察看,突然

精美的水泡帶著輕柔的聲音往上升,

“他淹死了嗎?”一個問;另一個回答:“他淹死了。”那

第三個從海底無助地望著他們,那眼神

就像望著淹死的人。

 

蠟 像      /裏索斯

他進了陳列室。燈光暗淡。他研究

蠟像:赤裸、色彩優美,他喜愛它們——

刺激,幾乎很性感。仿佛每個優雅的軀體

都在不同時代被同一模型造就。當他抬眼

他在它們的麵龐中認出了他的麵龐。就在那時

他聽見走廊響起腳步聲。他迅速脫衣,一動不動站在那裏。

他們進來環行陳列室,最後停在他麵前。“這一個

似乎不太自然”,那女人指出他說。

他聽見他的眼瞼垂下,閉上。

 

緩和    /裏索斯

 詞語更像是石頭。你可以建造

安寧的住宅,配有白色的家具,幾張白色的床,

倘若隻是發現某人住在那裏,要麽起碼

站著查看花園圍欄,此刻

正值玻璃窗被燃燒成茶色,山崗上

晚鍾聲聲響起,一會兒

鬆開的鍾繩自己拍打著牆。

 

幾乎    /裏索斯

他把一些不相配的東西撿到手中——一塊石頭,

一片碎瓦,兩根燃過的火柴,

對麵牆上的爛釘,

窗外飄進的葉子,從淋過水的花盆

滴落的水滴,那一點點麥稈

昨天夜裏吹進你頭發的風——他帶著它們

並在他的後院子裏,幾乎造起了一棵樹。

詩,就在這“幾乎”裏。你能看到它嗎?

 

數數扁桃      /策蘭

數數扁桃,

數數過去的苦和使你難忘的一切,

把我數進去;

當你睜開眼睛而無人看你時,我曾尋覓你的目光,

我曾紡過那秘密的線,

你的思索之露

向壇子滴下去的線,

那些壇子,有一句不能打動任何人的心的箴言護住它們。

 

在那裏你才以你自己的名義走路,

你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向自己,

在你沉默的鍾樓裏鍾舌自由擺動,

窺伺者就向你撞來,死者也用手臂摟住你,

你們三個就一起在暮色中行走。

 

讓我感到苦吧。

把我數進扁桃裏去。

 

骨灰甕之沙 /策蘭  王家新

像黴一樣綠,是那忘卻的家。

在每一扇吹動的門前你的被斬首的樂師變藍。

為你,他擊動用青苔和粗礫的陰毛製成的鼓;

並以一隻化膿的足趾在砂中勾畫出你的眉毛。

他畫得比它本身更長,和你的嘴唇的紅潤。

在此你注滿骨灰甕,並喂養你的心房。

 

骨灰甕之沙  /策蘭   孟明

黴一樣綠,是忘卻的家。

每扇風吹的門前你被砍頭的吟遊詩人變藍。

他為你敲響青苔和苦澀陰毛做的鼓;

他用化膿的腳趾在沙子裏勾畫你的眉。

他畫的比你原來的長,還畫你唇上的紅潤。

你在這裏填滿骨灰甕,喂養你的心。

 

語言柵欄    /策蘭

柵條間圓睜的眼。

 

顫光獸眼瞼

向上劃槳,

給目光放行。

 

虹膜,遊泳的女人,無夢陰鬱:

天空,是心灰色的,肯定很近。

 

斜插於,引火柴鐵架,

是冒煙的木條。

依靠光感

你揭秘心靈。

 

(我若像你。你若像我。

難道你我頭頂

不是同一個信風?

我們是陌生人。)

 

地磚。上麵,

緊挨著,兩灘

心灰色的水:

兩個

滿口的沉默。

 

 

冰,伊甸(失落的土地)

它是一個失落的土地,

那裏月亮在蘆葦中生長,

與我們一起凍僵,

它照射四周並看見。

 

它看見,因為它有眼睛,

這明亮的大地。

夜晚,夜晚,寒冷的夜晚(堿水)。

它看見,那眼中的孩子(眼睛的孩子)。

 

它看見,它看見,我們看見,

我看見你,你看見。

冰將複活,

在時辰閉合之前。

 

蜂鳥 ——給苔絲     /卡佛

假如我說“夏天”,

寫下“蜂鳥”這個詞,

裝在信封裏,

帶下山去

投進郵筒。你一打開

我的信,就會回想起

那些日子,還有我是多麽,

多麽地,愛你。   

   

博納爾的裸體畫      /卡佛

他的妻子。四十年來他畫她。

一畫再畫。最後一幅畫中的裸體

和最初的畫中一樣年輕。他的妻子。

 

好像他記得她的年輕。好像她還年輕。

他沐浴中的妻子。站在鏡子前的

梳妝台邊。沒有穿衣服。

 

雙手握在胸下,

望著窗外花園的他的妻子。

太陽賜予溫暖和色彩。

 

那兒每個生命都在開花。

她年輕,靦腆,充滿性感。

她死後,他再畫了一會兒。

 

幾幅風景畫。然後死了。

葬在她的身邊。

他的年輕的妻子。

 

普羅塞    /卡佛

冬天普羅塞城外的山上

有兩種田:新綠的麥田,夜裏

麥苗從犁過的地裏升起,

等待,

然後又再升起,抽穗。

野鵝愛這種綠麥苗。

我也曾嚐過一些,想弄明白。

 

還有延伸到河邊的麥茬地。

這些是已失去一切的田地。

夜裏它們想要回憶自己的青春,

但它們的呼吸緩慢又不平穩,

生命正陷入黑暗的犁溝。

野鵝也愛這種碎麥粒。

它們願為它而死。

 

但一切都被遺忘了,幾乎一切,

而且如此之快,啊上帝——

父親們,朋友們,他們進入到

你的生命,重又出去了,幾個女人呆了

一會兒,然後走了,麥田

轉過身,消失在雨中。

一切都會離去,除了普羅塞。

 

那些駕車回來穿過數英裏麥田的夜晚——

拐角處車前燈掃過麥田——

普羅塞,那個小鎮,閃耀在我們翻山的途中,

發熱器喀嚓作響,疲憊到了骨子裏,

火藥味還留在我們的指尖:

我幾乎看不清他,我的父親,正眯眼

瞥過駕駛室的風擋,說,普羅塞。

 

蜘蛛網   /卡佛 

   幾分鍾前,我走到屋外的

   露台上。從那裏我可以看見和聽見海水,

   以及這些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悶熱而寧靜。潮水退了。

   沒有鳥歌唱。當我靠著柵欄

   一隻蜘蛛網觸到了我的前額。

   它絆進我頭發裏了。沒有人能責備我轉身

   走進屋子。沒有風。大海

   死一樣沉寂。我把蜘蛛網掛在燈罩上。

   當我的呼吸碰到它,我望著它不時地

   顫動。一條精美的線。錯綜複雜。

   不久之後,不等人們發現,

   我就會從這裏消失。

  

透過樹枝  /卡佛

   順著窗子向下,在露台上,幾隻亂蓬蓬的

   小鳥聚集在食槽邊。相同的鳥兒,我想,

   每天都來吃食,吵嚷。時間是,時間是,

   它們叫著,相互擠撞。叫的幾乎就是時間,是的。

   天空整天陰暗,風從西邊來,

   不停地吹……把你的手伸給我一會兒。握在

   我的手上。對了,就是這樣。緊緊握住。時間就是我們

   以為時間就在我們身邊。時間是,時間是,

   那些亂蓬蓬的鳥兒叫著。 

 

訪談        雷蒙德·卡佛(美國)

整天的談論自己

使我想起

我曾經思考與

做過的一些事。從前我對

瑪麗安的感覺——安娜,她現在

這樣叫自己——所有那些日子。

我起身汲了一杯水。

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當我回來

我們輕鬆地進入下一個話題。

繼續我的生活。但是

那個記憶像細高跟鞋一樣進來了 

 

她的一生   /雷蒙德·卡佛   小亮 譯

我躺下打了個盹。但每次閉上眼睛,

馬尾雲便慢慢飄過海峽

飄向加拿大。海浪。翻滾著湧上海灘

然後退去。你知道我不怎麽做夢。

但昨天夜裏我夢見我們

一起觀看海葬。開始我很驚訝。

後來滿懷惋惜。你

碰了碰我的胳膊對我說,“不要緊,別難過。

她肯定很長壽,他肯定愛她一輩子。”

 

 

挖掘     /希尼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間

一支粗壯的筆躺著,舒適自在像一支槍。

 

我的窗下,一個清晰而粗厲的響聲

鐵鏟切進了礫石累累的土地:

我爹在挖土。我向下望

看到花坪間他正使勁的臀部

彎下去,伸上來,二十年來

穿過白薯壟有節奏地俯仰著,

他在挖土。

粗劣的靴子踩在鐵鏟上,長柄

貼著膝頭的內側有力地撬動,

他把表麵一層厚土連根掀起,

把鐵鏟發亮的一邊深深埋下去,

使新薯四散,我們撿在手中,

愛它們又涼又硬的味兒。

 

說真的,這老頭子使鐵鏟的巧勁

就像他那老頭子一樣。

 

我爺爺的土納的泥沼地

一天挖的泥炭比誰個都多。

有一次我給他送去一瓶牛奶,

用紙團鬆鬆地塞住瓶口。他直起腰喝了,馬上又幹

開了,

利索地把泥炭截短,切開,把土.

撩過肩,為找好泥炭,

一直向下,向下挖掘。

白薯地的冷氣,潮濕泥炭地的

咯吱聲、咕咕聲,鐵鏟切進活薯根的短促聲響

在我頭腦中回蕩。

但我可沒有鐵鏟像他們那樣去幹。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間

那支粗壯的筆躺著。

我要用它去挖掘。

 

壇子軼事   /史蒂文斯

我把一個壇子置於田納西,
它是圓的,在一座山上。
它使得零亂的荒野
環繞那山。

荒野向它湧起,
又攤伏於四圍,不再荒野。
壇子在地麵上是圓的
高大,如空氣中一個門戶。

它統治每一處。
壇子灰而赤裸。
它不曾釋放飛鳥或樹叢,
不像田納西別的事物。

廣口瓶軼事    /史蒂文斯

在田納西,我把一個廣口瓶,

圓形的,放在一座小山上。

那些散漫不羈的荒野

由此就環繞在這小山旁。

 

荒野高高地向它隆起,

在它四周爬行,不再荒涼。

地上的廣口瓶,圓圓的,

高高的,好似一個空港。

 

統領著各處的疆土,

廣口瓶自身灰暗空蕩。

它的所予,不像鳥,不像樹,

和田納西所有的一切完全不一樣。

 

鬆林間的矮腳雞

頭飾紅色羽毛,身穿褐色卡夫斯坦長袍,

來自阿茲能坦的首領伊夫可坦,停下!

 

該詛咒的宇宙公雞,你以為

太陽是忍受你熾烈尾巴的黑人。

 

肥!肥!肥!肥!我是個人公告。

你的世界是你。而我是我的世界。

 

你這在三寸丁中間的三丈詩人。肥!

走開!一個三寸丁正在這些鬆樹中聳立,

 

發怒,阿巴拉契亞們特有的氣味在凝聚,

毫不畏懼你這呼呼作響、肥胖的阿茲能坦人。

 

雪人   /史蒂文斯      陳東飆 譯

人必要有一顆冬天的心
來打量霜和蓋著
雪殼的鬆樹的枝條;

要已經冷下去很長時間
來注視冰淩混雜的杜鬆,
粗亂的雲杉,在一月太陽

遙遠的閃爍中;而不想起
有任何苦難在風的聲音裏,
在幾片葉子的聲音裏,

那是大陸的聲音
充滿同一陣風
在同一塊空茫之地上吹

為那聽者而吹,他在雪中傾聽,
並且,本身即無物,諦視
無不在場之物,和那在場的無物。

勒達   /卡羅爾·安·達菲

沉迷於忠誠,

我走向河流,看見

天鵝成雙成對,相互愛撫

永遠結伴,並永結同心。

在哭泣的樹下,一隻天鵝孤零零漂遊。

 

我像新娘一樣跪下,當蜜蜂在三葉草裏唱讚美詩

而他起身,一個巨大的天使,出水,

來覆蓋我,我的長有鳥嘴、羽毛、翅膀的戀人;

狂亂的激情把美好一日拍打得更加潔白。

 

我的雙手,發瘋地抱住他,感覺到飛翔、力量、摩擦,

他超自然的美麗形體在上麵起起落落——

那柔軟、親昵的嘎吱聲——

仿佛他會飛走,

把我所有未出世的孩子變成虛構。

我知道他們名字的那一瞬間,被愛

和天鵝的絕唱穿透。

天才   Carol Ann Duffy,卡羅爾·安·達菲/作,張文武/譯

這就是詞語鋼絲。試想一下,

有個人在我們的思想之間,

一寸寸移動。他令我們屏住呼吸。

 

沒有詞的網。

你想讓他墜落,是嗎?

我估計是這樣;他搖搖欲墜,卻最終成功了。

詞語喝彩寫滿他的周身

情人節禮物  卡羅爾·安·達菲/作,張文武/譯

不是紅玫瑰或綢緞做成的心。

我送你一顆洋蔥。

它是一輪包在牛皮紙內的月亮。

它承諾光,

就像愛,被小心翼翼地剝去衣裳。

 

瞧。

它會像情人一樣

用眼淚弄瞎你的雙眼。

它會把你的倒影,變成一張

在悲慟中搖搖欲墜的相片。

 

我在努力做到誠實。

 

不送可愛的卡片或印著“吻你”的傳真。

 

我送你一顆洋蔥。

它那暴烈的吻將留在你的唇上,

就像我們一樣,

霸道而又堅貞,

如果我們的確如此。

 

收下吧。

它白金色的蔥圈會收縮成一枚婚戒,

如果你喜歡。

 

足以致命。

它的氣味將附著在你的手指上,

附著在你的刀上。

 

在森林中沉睡   /瑪麗·奧利弗(美國)

我想大地記得我,

她那麽溫柔地接納我,

整理好她的黑裙子,在她的口袋中

裝滿青苔和種子。

我沉沉睡去,就像河床上的一塊石頭,

在我和星星的白色火焰之間,空無一物

隻有我的思想,像飛蛾一樣,

輕輕漂浮在完美之樹的枝葉間。

整夜,我聽見這個小王國

在我周圍呼吸,昆蟲

和鳥兒們,在黑暗中工作。

整夜,我如同在水中,沉浮

起落於一種明亮的光。直到清晨,

我在一些更好的事物中

至少消失了十二次。

 

 

《要愛悲傷》文/瑪麗·奧利弗,譯/馬丁格

要愛悲傷。她現在是你的了。給到你手的,

你都必須

照顧好。給她梳頭,幫她

穿上小外套,牽著她的手,

特別是過馬路的時候。因為,想想吧

 

要是弄丟了她會怎樣?弄丟了她,你自己就成了

悲傷;她憔悴的麵龐,整夜無眠

都變成你的。要小心,撫摸

她的額頭,讓她感到自己

 

不孤單。要微笑,讓她不至於

完全忘記教訓之前的世界。

要非常耐心。永遠不要

對她撒謊,不要離開她

 

哪怕片刻,也就是說,不要讓她感到

被拋棄。她是古怪的,靜默的,難纏的

有時難以控製,但請記住,她是個孩子。

神奇的事情會發生。你也許會看到,

 

當你們倆

在晨光中結伴同行,她會

一點點放鬆下來;她環顧四方,

開始成長。

 

馬倫戈  瑪麗·奧利弗(美)  

溝渠邊開滿了金盞花。

從沼澤邊緣,防蚊的紗幔上

升起白鷺雲一樣的翅羽。

細雨中,枯萎的青苔又大片大片綠了,

仿佛薄霧和雲母。

  

假如我將死去,我願意

死在一個雨天——

連綿的雨,緩慢的雨,讓你看不到盡頭的雨。

  

無論一個多麽小的葬禮

為我舉行,我隻希望,那一刻,雨不斷從天空中飄落。

  

前來送行的人,必須慢慢地,深思地走來,

如同走在沼澤邊緣。 

 

黑水塘  /奧利弗

  雨下了一整夜

  黑水塘沸騰的水平靜下來。

  我掬了一捧。慢慢

  飲下。它的味道

  像石頭,葉子,火。它把寒冷

  灌進我體內,驚醒了骨頭。我聽見他們

  在我身體深處,竊竊私語

  哦,這轉瞬即逝的美妙之物

  究竟是什麽?

 

祈禱 [美]瑪麗·奧利弗    譯/倪誌娟

不必是

藍色的鳶尾花,或許隻是

一塊空地上的雜草,一些

小石子;無需

精心製作,你隻要

 

專注,用一些詞

將它們縫綴起來,這不是

一種競賽,而是通向感恩的

 

大門,是一種沉默,

使另一種聲音能開口說話。

 

 

 

 

 

 

藍色的尼羅河百合

是尼羅河女兒。像剛從千年夢中醒來

一朵小花撐開一片藍天,在時光的河岸搖曳

 

三生約定沉在河底

淚眼在微風中蕩起漣漪 

怕被你的幽香薰醉,我不敢靠近

 

藍色的百合花,年輕的天空知道

假如你有莫名的心動

那是因為我有意無意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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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楓丹白露 回複 悄悄話 心動的人有福了
泥鰍兒 回複 悄悄話 ‘有意無意的牽掛’這句愈發彰顯瀟灑老道了~~
祝木木節日快樂!好詩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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