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問題表現形式多種多樣,真可謂千奇百態。有的人表現為恐懼;有的人表現為強迫;有的人表現為焦慮;有的人表現為以抑鬱;有的人強迫、焦慮和抑鬱都有。
就拿恐懼來說吧。有的恐懼廣場;有的恐懼狹小巷;有的恐懼紅色;有的恐懼黑;有的恐懼人;有的恐懼動物;有的恐懼死亡;有的恐懼患艾滋病;有的恐懼結婚;有的恐懼離婚;有的恐懼上帝、佛陀、鬼神等外力;有的恐懼交通工具;有人恐懼地球的爆炸;有的人恐懼豬肝臉(小說中人物形象);有的人恐懼一種聲音;有的人恐懼血。一般大學生會害怕自己成績不好,有個大學生恐懼自己考高分,因為他恐有“高分低能”之嫌……
有一個學生(在谘詢關係中,我們習慣於把求助者稱為學生)尋求我的幫助,她是某沿海省份的銀行職員,一尊佛像讓她寢食不安,恐懼萬分。她聽說佛法無邊,就認為佛像一定具有無窮的威力,所以自己一定要對佛像虔誠,一定不能有任何對佛像不尊重的念頭,但是越是這樣想,不尊重佛的念頭就越強烈,她甚至有詛咒佛的衝動,她為此恐懼萬分,擔心自己會招來橫禍,她害怕自己的女兒被車壓死。兩個月來,這種恐懼的念頭一直纏繞在她的內心,一天她上班因恐懼分心,一頭就撞上了公司的玻璃幕牆,臉也畫破了。從此她更相信佛的力量了。
心理問題的複雜性讓我們很多人不可理解。有一個母親先是對孩子不理解,覺得孩子不爭氣,後來到了某醫院做了心理測評,知道問題有些嚴重後又非常著急,她心急如焚地對我說:“我的孩子是研究生畢業,各種大考小考都經曆過,為什麽這麽一點點小河溝,我的兒子就邁不過呢?”她兒子就因為別人說他現在住的房子質量不太好,容易造成坍塌而害怕自己會不會被砸死,剛開始就是害怕,後來出現失眠,進一步發展成恐懼。
心理問題複雜性的另一方麵是很多問題我們尚不知道其發病的機理,許多心理疾病尚處在一種推測階段。就拿抑鬱症來說吧,很多人認為抑鬱症是因為大腦缺乏某種物質,是不是缺乏某種物質?到底缺乏什麽物質呢?是什麽原因造成大腦缺乏這種物質呢?我們並沒有找到答案。有一位醫生、博士生,患抑鬱症多年,吃了十五年的抗抑鬱藥,幾乎吃遍了所有的抗抑鬱藥效果都不好,他在最嚴重的時候想輕生,因為他被抑鬱折磨得實在是太痛苦了。作為一個醫生,抑鬱嚴重的時候,他已經連看化驗單的能力都沒有了,別的醫生看一眼就明白了,而他二十多分鍾還看不出結果。顯然十多年來他沒有找到治療補償他大腦所需要物質的藥物。
統計學原理也讓心理問題變得撲朔迷離。有些患心理障礙的人其父輩或祖輩有心理障礙,很多統計工作者就根據這種現象認定心理障礙有遺傳性,其實他們並沒有做遺傳測試,他們所下的結論也隻是一種推論,他們忽視了其他因素,如教育,成長環境。美國當代一位知名度非常高的心理大師維恩提出“基因是一個大謊言”,當然他的這種說法也隻是一種學術上的爭論。到底心理疾病是不是遺傳?是百分之百遺傳還是部分遺傳?以哪種方式遺傳?是直接遺傳還是隔代遺傳?目前的科學水平不足以回答這些問題,也許要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心理學的多種分支也增加了心理問題的複雜性。有的從試驗方麵研究;有的從統計方向研究;有的從假設和推理方向進行研究;研究的結果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因為很少有人同時進行多種方向研究的,這就造成了各種研究派別互不承認。如醫學上就認定神經官能症是一種病,同一般心理問題有不同的病理,而有的心理學派則認為神經官能症同一般的心理問題屬於同一病理現象,他們是發展過程的連續譜係。這種研究的不同方向讓誰也說服不了誰,這就讓有心理障礙的人更是難於決定治療方向。有一個抑鬱症求助者,他在同我聯係的基礎上,一會兒聽醫生說要吃藥,一會兒聽從美國回來的說我的方法比較科學。她這樣反反複複進行了兩個月,最終從華東某市來到我的谘詢室尋求幫助。
心理問題除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外,心理問題的複雜性莫過於心理的內心感受。心理的內心感受最有迷惑的是感受的真實性,這種感受讓人感覺到像真的一樣。死亡恐懼讓人感覺到死亡就在眼前,他為此緊張而大汗淋漓;一個抑鬱症患者,無論他取得多麽驕人的成績,抑鬱讓他自責不已,他也可能為自己的前途憂心忡忡,心情可以低落到萬丈深淵;一個焦慮患者,他心煩意亂,如坐針氈。一個極小的心理問題可能因心理感受是讓其變得極為複雜,一個在國外的學生特別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反應,他可以因為別人沒有給他回短信而整天焦慮不已,而且自己毫無對策,從這個意義上說,心理上沒有小問題。沒有心理障礙的人因為沒有痛苦的內心體驗,他們往往不能理解他人的心理問題,一個學生他同妻子關係非常融洽,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睡在床上不想起床,而且一連幾天都是這樣,這讓妻子非常生氣,覺得他怎麽變得如此沒有責任心了呢?她發現這段時間丈夫還特別容易發怒,並且摔壞了她的手機。她決定要好好懲罰他,從此開始一連幾天就主動疏遠他,連話都不同他說,有一次丈夫因為焦慮實在忍受不了,並且痛哭起來,妻子看到這個情景說:“你總算開始悔悟了,我就是要讓你明白你錯在哪裏。”
心理感受的真實性往往讓理智變得蒼白無力,我在美國做了很多研究,我知道我的內心的恐懼來自我的內心感受,而非外部世界讓我恐慌,但是當恐懼來的時候還是非常害怕。有一次,我去了羅德島州一個由韓國人組織的一個禪宗佛堂,我在那裏打坐了二個小時,天快黑了,在我驅車回家的路上恐懼開始發作了,我的全身恐懼得發抖,在這之前我還做了一段時間的宣誓練習,但是在這種強烈的恐懼衝擊麵前,一切的理智顯得那樣無能。從理智上說我知道我是安全的,但是內心的這種恐懼體驗又讓我非常害怕,可以說自己就是一隻驚弓之鳥。在美國留學的日子裏,還有一天晚上,我突然非常恐懼,好像整個地球要爆炸了,天也要塌下來了,人的整個身體和心理完全處於一種恐慌之中,接著就是身體在顫抖,在顫抖完之後就是恐懼後的餘悸,在慶幸恐懼結束的同時又擔心它會卷土重來。
每年有大量的心理疾病患者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主要的原因就是不能忍受長期的心理痛苦的感受,這就是為什麽張國榮,陳寶蓮,韓國影星李恩珠以及美籍華人作家張純如都選擇了結束生命這種方式。因為一個人不可能長期忍受這種煎熬,當人們滿懷希望時,這種暫時的煎熬是可以忍受的,因為他們此時內心感受到的是希望,其它痛苦的感受暫時被擱置了。如果他們認識到這種痛苦是不可逾越的並且長期關注這種痛苦時,他們的精神就會受到巨大的摧殘並加劇他們內心的恐懼,當完全看不到希望時,他們唯一的方式可能就是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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