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水滸傳》第二十集 打虎者武鬆

暫且放下宋江大天使的案子，這一集要說打虎者武鬆而不是武鬆打虎。武鬆身上發生的各種事情，在上二龍山之前都屬於同一個性質，不值當分成好幾級的連篇累牘。施公之所以喜歡武鬆，是因為他身上的俠氣和身世中的桃花運。四大名著也是靠眼球撐起來的。

武鬆的俠氣是這個人在我這裏獨成一篇的基礎。俠氣是中國文化裏特有的江湖道德，跟西方的騎士精神有個呼應。中國人自古以來對俠氣理解是什麽？有的說是忠義。嶽飛很忠義，但他沒有俠氣。有的說懲強扶弱，拉登幫著薩達姆對抗老美，這個很懲強扶弱，但是不狹氣。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句話點出狹義的要素： 1，管閑事；2，暴力手段；3，偏聽偏信不講理。俠客必得管閑事，跟自己越沒關係越好。要有暴力的能力，才子秀才光有正義感的不行。該出手就出手，偏聽偏信，包公判案不適用於俠客。

像武鬆代表的俠客精神，中國人世世代代敬仰之崇拜之，還效仿之。豈不知這三個要素搬到事業上來，創業也好體製內也好，都沒什麽好處。

愛管閑事的人，事業上會很不focus。武鬆回家來，你是家庭團聚，現在自己學了本事了，差不多衣錦還鄉，主要看看多年不見的哥哥武大郎受沒受欺負。結果路上非喝酒打老虎。主要的事情不辦 了不要緊，自己還玩命去了。紅軍過藏區的時候，人家是先放棄解放勞藏族農奴的任務，搞好統戰。革命當然需要英雄主義，但是不能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英雄主義，更不能是跟革命沒有關係的英雄主義。 革命者即使沒組織，也不能對自己放鬆紀律。

回到家，當了官，可以罩著哥哥武大郎了。但是在嫂子小潘的問題上，武鬆很顯然是沒有腦子的。小潘是什麽人武鬆還不清楚，這麽如花似玉的少婦，明擺著連你武鬆都敢勾引，這是早早晚晚都會出牆的一隻紅杏。武鬆僅僅口頭警告一下就了事。從後來小潘變本加厲勾搭西門慶害死武大郎這一出看來，武鬆的警告對於她亂倫的衝動真的是太太輕描淡寫，以至於不能懲前避後，治病救人。結果搭上武大郎的命。

如果說打虎和殺嫂都還算不上俠義的正版，因為一個是動物，另個是自己家人，那麽醉打蔣門神就算是一版經典的管閑事之舉了。首先這是一樁閑事，跟武鬆這時候的積極配合政府勞動改造爭取早日重新做人的目標完全不搭嘎。就算是施恩對他好酒好菜款待多日，那他是有目的的。所以快活林的事情，無論如何隻是件閑事。而且即使武鬆扶弱懲強了，施恩也不是什麽弱民百姓，是既得利益集團內部的分贓不均一方。

其次，使用暴力手段。這一節把蔣門神打出快活林。暴力手段用到極致，就差像魯達對待鄭總的那樣三拳打死。武鬆用的是自己最拿手的醉拳，就是打死老虎的那套本事。武鬆這個人辦事從來不講究先禮後兵，禮不用兵不廢。但蔣門神沒有死。那不是武鬆手下留情或者飽含理智的結果，蔣門神也是有武藝的，不是普通的賴皮。所以不那麽容易就打得死。關鍵是蔣門神這個人對職業有focus，革命不玩命，在沒到死的時候先服軟認錯了。

其實蔣門神這個人很職業，懂政治，知道在用製度的力量做事，而不是自己玩革命英雄主義，私下裏做掉武鬆。要說私下搞武鬆也容易。讓張督監給武鬆喝點藥酒，然後一刀殺了也就完事，何必還要經過庭審判案舉證這些手續。蔣門神願意這樣做，就說明他懂得職業道德，不會無組織紀律瞎玩。

最後，武鬆偏聽偏信不講理板上定釘子。這一點最關鍵。施恩跟他說蔣門神把快活林酒店奪了，他就信了蔣門神是大壞蛋了。但是為什麽蔣門神要來奪施恩的快活林？他不知道施恩是獄長的兒子？就因為蔣門神有張團練撐腰？施家是公檢法，張團練是軍隊，都是官，官官都還知道相互的吧。天上人間熱火，北京軍區也就是曾經出動維護了一下首長娛樂的尊嚴，並沒有奪經營權的道理。所以快活林這裏麵水深，恐怕沒有施恩說的那麽簡單。就算是簡單。施恩作為官二代，明目張膽的經商辦酒店，這也算是腐敗一條吧。可是武鬆不管這些，他隻管偏聽偏信施恩的訴說，認定蔣門神十惡不赦了。

中國人有很深的俠義情節。結果是不尊重製度，骨子裏的反政府主義，把不服從領導和權力的都當做剛直不阿。有人說中國人奴性。我說大錯，中國人對製度的反抗性才是最要命的。武鬆就是一例。中國人最有的就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精神寄托，括弧靠暴力。中國人不喜歡製度，但對權威也是模棱兩可。要麽尊重如五體投地，要麽排斥如一堆糞土。

具有反抗製度特性的中國人，如果一起做事的話，比如創業，怎麽才能幹好呢？隻有一條哥們義氣。做事業的中國人，你跟他不能拿製度說事，要講義氣。武鬆就是這麽個人。他對宋江有義氣，公司製度都靠邊，所以他隻服宋江。要是公司沒有個值得講義氣的老大，這個事業就沒發幹了。做老大的要求極高，你必須是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有足夠的技術水平和經驗，才能服眾。當然這種經驗型老大要好那是真好的很，比如把中國無產階級革命帶進紫禁城的毛澤東。老大要是出問題，那也是大問題，因為機製或人事上都沒有可以糾正的。還比如毛澤東犯的錯誤。

中國成功的公司，從海爾，到聯想，到百度，到阿離巴巴，你數不過來多少事業都是建立在這種人與人之間的義氣之上，而不是製度之上的。中國最成功的事業，往往都要有幫會屬性。我就不說黑社會屬性了。在中國創業，必會遇到這樣的符合“俠義”觀念的“直爽”“率真”性格的人。克服這種人的辦法隻有兩個，要麽你能成為他需要講義氣的人，要麽你把他剔除出團隊。有這種人在，團隊就是一個很大的risk。他們的performance很難控製，不可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