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最為傳奇的冷兵器：方天畫戟

說戟最為傳奇有幾個原因，一是它很古老，出土文物證明，遠在三千年前的周朝它已被普遍地用於戰場了。二是它的構造很特別：頂端是矛可以突刺，旁邊有月牙刃可以砍殺，同時還可以側掛，後勾，攪鎖，擊砸 ... 三是曆史上用它做兵器的人都是膂力過人，武藝超群的高手，因為隻有力量和武功的結合才能發揮出戟的全部威力。四是迄今武林中人對戟法研究已經很深，頗有高超戟法傳世，更給戟披上了神秘的外衣。 現代武林中使用的戟都很“漂亮”，頂端是個神氣的矛頭，矛頭下麵一邊兒或兩邊再配一個月牙刃，有的還佩上紅纓。（見右邊的示意圖）而戟的老祖宗並不漂亮，隻不過是矛（見下麵圖一）和戈（見下麵圖二）的結合：一根長杆，頂端是矛，下麵再裝一個橫出的戈，當然更沒有紅纓等裝飾。出土的古代的戟，最多有三個戈（見圖三）。這樣的戟雖有刺，啄，勾，掛，鏟等功能，但不能砍。而現代的戟，因為有了月牙刃，就像刀一樣，可以砍殺了，實際上已經與古代的戟有了很大的區別，可為什麽還稱作戟呢？傳考古學家曾把出土的古代的戟拿給知名武師們看，他們多不知為何物。 （圖一：古代的矛和它不同部位的名稱。） （圖二：古代的戈和它不同部位的名稱。） （圖三：把矛和戈裝到一個長柄上，就成了古代的戟。也有一矛兩戈，甚至一矛三戈的，也都稱為戟。不過除了最上麵的戈之外，下麵的戈都沒有“內”，就是穿過柄的那一小段兒橫梁。） （圖四：古代的戈就是這樣裝到柄上的，右邊露出來的金屬部分就是“內”，它是從木柄中間鑿孔穿過來的。上麵再裝上一個矛頭，就成了戟。） 漢朝前後，工匠們開始試驗把戟的矛和戈鑄造在一起，於是就有了漢代被稱為“卜”的戟，大致類似於下麵圖五中的“儀仗用戟”。戟從遠古到漢朝，都既是戰場上的武器，也是象征威權的儀仗器械。《漢書.東方朔傳》有“武帝坐未央前殿，東方朔執戟立”的描寫，這裏東方朔手中的戟應該是儀仗性質的。 （圖五：古代的戟還有其它不同的種類，上圖隻是一部分。） 網上查資料：到了晉代，長兵器多為矛槍，戟幾乎隻做儀仗用了，唐代甚至把戟做舞具，到宋代戟就更少用了。到了清代，隨著科技的發達，出現了很多構造複雜的所謂的“奇門兵器”，如狀元筆，撲麵叟，雞爪鴛鴦銳等等，好多武俠演義小說裏描寫的古人手中的兵器，多是清代才出現的，像關羽的偃月刀，張飛的蛇矛，呂布手裏的戟（見圖六）。筆者在沈陽故宮見過用於戰場的“偃月刀”和戟，但沒見到蛇矛。 武林界常把隻有一個月牙刃的戟稱為“單戟”或“青龍戟”，而把有兩個月牙刃的稱為“方天畫戟”或“畫戟”，“方天”是比喻它的威與天齊，而“畫”似從戟充當儀仗這個曆史中得來。 （圖六：到了清末，戟大致成了《三國演義》裏呂布手裏的樣子，隻是沒有這麽華麗。它隻有一邊有月牙刃，被稱為“青龍戟”。） （圖七：吉林市武術家趙金城手裏的戟則被稱為“方天畫戟”或“畫戟”，它兩邊各有一個月牙刃。） 清代的奇門兵器裏有所謂的“月牙短戟”或“手戟”，習練短戟的人要比“長戟”多。因為個頭小，攜帶方便，在熱兵器出現之前頗活躍了不短的歲月。（見圖八、九） （圖八：這是短柄雙戟，稱為“短戟”或“手戟”，這一對隻有一個月牙刃，是從青龍戟變來的。《三國演義》裏的猛將典韋使用的一對鐵戟估計和這個類似。） （圖九：而這對短戟則是從畫戟變來。） （圖十：不過千萬不弄錯了，這對兵器不是戟，它們是另一種兵器，叫“護手鉤”。月牙刃那個地方是柄。京劇《盜禦馬》裏的好漢竇爾敦用的就是這種兵器。） 古代戟多用於車戰或馬戰，戟柄都比較長。而用戟的戰將多為知名人物，也查了一下資料，其中有： 鄭國名將子都，《左傳》載“潁考叔挾輈以走，子都拔棘以逐之。”杜預注：“棘，戟也。”可見戟是春秋戰國時常見的兵器。史傳秦漢之際的項羽也用戟；還有漢魏時的呂布，曹操的衛士長典韋則用一對短戟；唐代郭子儀戰安祿山用戟，薛仁貴征高麗棒子用戟；《水滸》裏宋江的警衛隊首領呂方和郭盛也用戟，這倆帥哥幹脆就以小溫侯和賽仁貴為綽號，顯見一個崇拜呂布，一個崇拜薛仁貴。嗬嗬 當然，最具傳奇色彩的還是呂布手中的戟，它應該是隻有一個月牙刃的“青龍戟”還是有兩個月牙刃的畫戟呢？搜了搜圖，發現繪畫作品裏，呂布用“青龍戟”的要比用“畫戟”的多一些。筆者以為，讓呂布用隻有一個月牙刃的“青龍戟”比較合理，因為畫戟多為儀仗器械。（凡兩麵有刃的兵器，都有利有弊，畫戟兩麵有刃，在防護自己的時候不太敢貼近馬身或自身，因為也容易傷到自己。十八般兵刃裏，刀槍劍戟是前四名，但好練實用的隻有刀槍，劍不好練，戟更難練，就算青龍戟隻有一個月牙刃，收放的時候就得小心不要傷了自己。當年看表演，有一位演練戟的，戟頭居然從肋下遞出，懂行的武師不由大嘩。） （圖：三英戰呂布。注意，這裏呂布用的是“畫戟”，兩個月牙刃。） 呂布的戟是《三國》裏“戲貂蟬”那場戲中最傳神的道具。貂蟬按計劃在呂布和其義父董卓之間使美人計來離間他們。她先做了董卓的女人，之後又得勾引呂布，終於在鳳儀亭裏呂布上鉤了。貂蟬故意磨蹭，好讓董卓有時間發現他與呂布親熱的情節。呂布要是小心點把戟藏到個不易看見的地方就好了，誰知他竟隨便把戟依在亭子外麵，董卓老遠就看見了，焉能不疑？近前一看，呂布急忙逃跑，而貂蟬早故意把自己弄得衣亂發撒，又要跳荷花池尋死覓活，董卓還能不怒？這時戟又起道具的作用了：呂布跑得慌忙，沒顧上拿戟，董卓這會兒正好撿起戟來追，哪裏追得上？於是就投標槍似地把戟投出去刺呂布，呂布的戟沉，能投得上才怪。 董卓最後的死也是死在呂布的戟上。說要殺董卓，呂布猶豫了，說自己怎能下得了手殺義父？設美人計的王允就勸他了，說董卓在鳳儀亭前投戟刺你的時候想到你是他的義子了嗎？這樣呂布才下了決心，後來竟按王允的計劃，一戟要了董卓的性命。 戟，這件兵器，在羅貫中的筆下竟然如此傳神。 呂布用戟的功力在《三國》裏也有相當的渲染：呂布在虎牢關前繼續叫陣，張飛忍不住第一個撲上去，大鬥了百餘合竟漸漸不支，於是關羽也撲上去一快兒打，又鬥了百餘合，剛好是個平手。還屬劉備最陰，最會見縫下蛆，這時他也撲上去了。劉備的兵器不起眼兒，雙劍，可他胳膊長啊，羅貫中說他“雙手過膝”，這麽長的胳膊再加上劍，就可怕了。果然呂布抵不住了，想逃。他這個恨劉備呀，所以擺出個拚命的架勢奔劉備撲麵一戟，劉備比關張可差遠了，哪招架得住？帶馬一躲，出了空門，呂布一下逃出去了。 呂布的武功究竟如何呢？帳是這樣算的：呂布的手下華雄一上午就斬了十八路諸侯的五十員戰將，而關公卻在熱酒還未來得及涼的功夫裏就斬了華雄，而現在關公張飛倆打呂布一個，才弄個平手，您說呂布的武功不是要高多了？正是“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兵中畫戟！” 不過呂布到了還是死在劉備手裏：白門樓被俘，曹操愛呂布的勇力，想留他性命，劉備一想不妙啊，以曹操之奸，再加上呂布之勇，將來更沒他劉備的戲可唱了，於是他又見縫下蛆，對曹操耳語說，怎麽您忘了丁原和董卓了？（呂布先後認丁原和董卓做義父，又先後把他們二人殺了。）曹操這人雖有智慧，但有馬後炮毛病，一時沒轉過彎兒來，就下令勒死了呂布，過後等省過味兒來也晚了。 現代武林中，很多拳種和門派裏都有戟法的傳承，但源流最深且技法最能體現戟的特點的當屬八卦掌第二代傳人劉德寬所傳的六趟戟法。劉德寬是八卦掌創始人董海川的徒弟，傳他保鏢至外地，“見二童用高粱杆練對紮槍，技法與素見迥異，遂試與一童對紮，竟不能勝。詢之，言係祖傳，至其家，老叟迓之。感其誠，悉授其法。歸以戟法增補槍法，終成大家。”武林圈兒裏說劉德寬“槍中有戟，戟中有槍”，是有來由的。 劉德寬所傳的戟，由戟頭、戟柄、戟鏨組成，而戟頭則由戟鋒（戟尖）、戟援（橫梁）、戟胡（月牙）及裝柄之庫組成（見圖十一，十二，十三，十四中的戟）。其戟法則與其所傳之八卦掌套路風格一致： 身合八卦之術，腳踩八卦，動作合乎八卦掌特點； 六趟戟法每趟首尾招式相同，可連續練，也可單獨練； 戟法突出月牙刃、柄和鏨的作用。 武諺雲：“戟是一條龍，頭、足、尾俱全。”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能興雲布雨，變化莫測，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是也。以戟比龍，要仿龍之形象和神威，戟尖乃龍頭，戟尖與月牙之間乃龍口，月牙乃龍爪，戟柄乃龍身，戟鏨乃龍尾。體現在戟法裏則：龍頭能紮，多與龍口配合出招；龍口能叼；龍爪能抓；龍身能搖；龍尾能擺。 掌握此戟法的代表人物是北京八卦掌研究會現任會長高繼武，他與劉德寬的傳承關係見下麵的傳承圖： （傳承圖） 從下麵圖十一、十二和十三可以看到，高式八卦掌的戟法乃代代傳承： （圖十一：高式八卦掌掌門人高子英） （圖十二：高子英之子高繼武，現任北京八卦掌研究會會長。） （圖十三：高繼武的學生趙五一） 下圖中的武師是保定程式八卦掌傳人，稱所練戟法也是劉德寬的“六趟戟法”。因沒有視頻，究竟與高式八卦掌所傳是否相同就不能得知了。 （圖十四：河北保定程式八卦掌第四代傳人化振凱） 請看演練戟法的視頻： 筆者老家天津的通臂拳畫戟表演：雖不十分精彩，大約把戟的用法交代清楚了。 武當派的畫戟表演：戟裏貫穿了槍法和刀法。 南拳畫戟演練：功力不如前麵兩位。 竹溪螳螂拳青龍戟和畫戟的演練：功力較淺，過於“比劃”。套路中戟法交代得也不很清楚。 民間武師在操場表演青龍戟：頗有些功力。 民間青龍戟的習練者：套路稱為“呂布戟”，頗有功力，戟法嫻熟。 民間青龍戟的習練者：練得比較慢，戟法交代還算清楚。 民間青龍戟的習練者：功架差，身法與戟法還不太整合。 連續劇《三國演義》三英戰呂布的場麵：打鬥場麵處理得太虛，遠鏡頭四匹馬繞圈兒跑而已。當然重現馬戰確實很難，現代人已經不能確定古人究竟如何在馬上拚殺了。比如怎樣才算一個回合？也有爭論。現代武林中人也幾乎沒有練習馬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