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李陵與司馬遷
(2010-08-11 10:0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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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廣李陵與司馬遷
從小喜歡讀史,每每為司馬遷鳴不平,其披肝瀝膽、仗義直言,而身遭奇恥,無非為一李陵。而李陵在我心中不過一變節投降之人,雖因其投降匈奴確有原因也有一絲憐憫同情,但並沒有什麽好印象。日前無意間讀到李陵之《答蘇武書》,掩卷之餘不免良多感慨。
李陵者,西漢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人,字少卿,李廣孫。善騎射。天汗二年,漢武帝下令由貳師將軍李廣利率騎兵三萬人北擊匈奴,李陵率步兵五千人為偏師策應。大軍出發後,率領主力軍隊北伐的李廣利沒有遇到匈奴主力,竟然損兵折將而返;而率領五千策應師的李陵在深入敵境後,卻遭遇匈奴單於親率的八萬騎兵的重兵包圍。李陵且戰且退,十餘天時間消滅匈奴一萬餘人,終因寡不敵眾,在距離國境僅一百多裏的地方全軍覆沒,李陵投降匈奴。
李陵在投降匈奴後,曾替匈奴勸降蘇武,蘇武的凜然正氣為李陵所折服,兩人交往較多,後蘇武歸漢,也曾投書勸李陵歸漢,書信往還,這一封《答蘇武書》當是往來信件中的一封。李陵在信中列述了降匈奴後自己客居胡地的心情的悲涼,談到老母、妻兒為漢朝殺戮的悲憤,更詳述了自己率五千步兵對抗匈奴十萬大軍的艱難,也訴說其投降變節是假,圖謀戰機以報漢帝是真的良苦用心。其心之切,其情之哀令人感歎。但卒章之際,李陵對投降之事並未言悔,反倒勸蘇武“勿複勸陵”,不要對他抱有希望。麵對漢主的“背恩忘德”,李陵的一顆心早已死去。
由李陵,不由讓人想起李廣。祖孫兩個同為抗擊匈奴的漢將,一忠一叛,雖結果迥異,但命運何其相似!
李廣一生與匈奴血戰六七十次,驍勇無比,令匈奴聞風喪膽,卻始終不得封侯,最後又因漢武帝、衛青等人欲令公孫敖立功封侯,而令李廣發出“廣結發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於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閩遠,而又迷失道,豈非天意!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複對刀筆之吏!”的感歎,以至引刀自剄。可憐忠心耿耿、保家衛國之臣,竟落得見棄於漢室,一死一降,一個帶著千古遺憾,告別人世;一個客死胡地,悵惘一生。
李陵之不言悔,決不止在於老母、妻子被戮,更複有祖父無辜枉死之恨,正象其在《答蘇武書中》所言:“陵先將軍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絕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戟而長歎也!”讀此,當為李陵一大哭,也為他的覺醒慶幸。有誰知道,假若李陵當真歸漢,結果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羅織罪名呢?不恩之廷,不忠也罷!
司馬氏之於李廣、李陵是一腔熱愛與同情。所以他才會在李陵投降之後朝廷廷議之時,在朝中一些人讒言中傷李陵,將兵敗原因歸罪於李陵時仗義執言。“李陵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能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於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這份了解實屬難得。
漢武帝起初是接受司馬遷看法的,並且派公孫敖率兵深入匈奴境內,以迎李陵歸漢。公孫敖在邊境守望一年多,沒有等到李陵歸來,便謊稱李陵為防備治軍北伐,正在訓練匈奴兵。漢武帝得知非常氣憤,不但族滅李氏一門,為李陵申辯的司馬遷也被以“誣罔”罪逮捕入獄。“誣罔”乃死罪,如想免去一死,可以納錢五十萬贖死,或接受宮刑。司馬家貧無錢,為修《史記》,最終選擇了宮刑。司馬遷受刑後之感受種種在《報任安書》中有詳盡表述,此不
贅述。倒是司馬遷在經曆了李陵之禍,編修《史記》時,滿懷同情寫就《李將軍列傳》,對李廣難封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和憤憤不平,令人不勝唏噓!
李陵、李廣、司馬遷,這三位西漢曆史上的悲劇人物的故事,深刻地揭示出了當時封建封賞製度的缺陷和統治者的不智與不公。就前者而言,晉漢時期獎勵戰功製度是在自己不敗的前提下,根據斬敵首級來論功的,而李廣雖與匈奴大小戰役六七十次,卻總是以偏師誘敵,敵人聞風喪膽,自己也損失慘重,功過相抵,不得封賞。若以今天的眼光看,這種為全局利益而做出犧牲應該記頭功才是;而就後者論,卻完全與統治者不能正確評價和對待有功之臣、仗義直言之臣有關,豈但阻塞了言路,使人人自危,以致小人當道這樣的過失,亦為其大大的損失。
除此之外,縱觀曆史,多少良臣誌士毀於奸佞小人之手,如李陵所言“蕭何、樊噲被囚禁,韓信、彭越被剁成肉醬,晁錯被腰斬於市,周勃、竇嬰受懲處,其餘輔佐國君創業立功的人,周亞夫、賈誼等,哪一個不是舉世聞名之才,無一不受小人的讒言而遭禍受辱,結果是懷才受誹謗,才能不得施展。”正是借鑒了這些人的教訓,李陵才義無反顧。
李陵、李廣、司馬遷,三者悲劇性的命運令人感歎。然,正因此遂令三者千秋彪炳,青史留名。幸,抑不幸?
以史為鑒,足見,對待人才的重要性。家不可一日無良主,國不可一日無良臣,使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家可興國亦可昌矣。另一家一國,當有家規國法,必賞罰分明;有明智之主,擅辯忠佞。如果任由小人當道,恣意為禍,必當家之不家,國之不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