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童話
（1）點滴芬芳——兒時夥伴王淑芳
王淑芳是我兒時玩伴兒。她家離我家很近，家裏有姐姐、弟弟，還有奶奶。她和姐姐、奶奶住在北屋，屋裏有些暗，有些亂。我常常看見她奶奶坐在炕上用泡著榆樹皮的水梳頭，然後用一個笸羅做針線活。我從沒在她奶奶臉上看到笑容，聽到的是她的嘮叨和抱怨，抱怨的對象是王淑芳和她的姐姐，媽媽。
王淑芳和我一樣大，可在家裏要幹很多活，除了洗碗，掃地，還要洗衣、劈柴、做飯。她家的房子是後蓋的中式房，沒有煤氣，用大鍋燒火做飯，她還要打掃房間、院落。我們隻能抽空在她家炕上玩一會欻子，很少到外邊玩兒。
她媽媽是製藥廠工人，爸爸在市衛生局工作。她爸爸是奶奶的獨生子，弟弟又是爸爸的獨生子，所以，她的奶奶、爸爸特別寵愛她的弟弟黑小。淘氣的孩子們編了順口溜：王作庫三件寶，車子、手表和黑小。
在她家裏，我第一次看到了家庭暴力。她爸爸一不高興就隨意打她耳光， 常常用穿著大皮鞋的腳狠狠地踢她和姐姐，還經常使勁打她媽媽，惡聲惡氣地嗬斥她的奶奶。他打人罵人並不回避別人，而且做得理直氣壯，像個英雄一樣。
王淑芳家裏籠罩著恐怖，她總是處於緊張狀態，我沒有看過她的開心大笑。我都是在大人們上班以後才去她們家玩兒，每次去她家，我總在衣兜裏裝上幾塊水果糖或蘋果、燒餅什麽的帶給她，我希望她能有一點點兒的高興。她媽媽的身體不好，每到天涼的時候，就會從早到晚戴個大口罩，稍一勞累，就咳嗽不止，還咳血。即使她媽媽臥病在床，她爸爸也照樣又打又罵。她媽媽憔悴蒼老，整天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她們家吃飯分兩個飯桌，一桌是她爸爸、弟弟和奶奶，另一桌是她們母女三人，吃的飯菜也有區別。隻要她爸爸不回家，她們家就不能提前開飯。吃飯時不許說話，不許咳嗽，不許笑，很多規矩，稍不注意，就會遭到爸爸的大聲咒罵。在她家裏我第一次知道了有這樣不平等、不民主的家庭。我總是在想，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地怕挨打，擔驚受怕地過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她實在是太不幸了。
後來，我和王淑芳成了同班同學，常一起上學，一起回家。雖然我們是同齡人，她卻總是像姐姐似的關心、照顧、體諒我，不管我說了什麽冒失話，還是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她給予我的總是包容的微笑，即使我受到老師的誤解和班幹部的排斥，她也總是堅定地、毫不猶豫地站在我的一邊。
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她每天一放學就急急忙忙地回家，做那些永遠做不完的家務活，就是不上學的時候，她也從不參加住宅區裏小朋友們的遊戲。有時候我們玩得盡興，歡笑的聲音會傳到她家的院子裏，她總會靜靜地站在那裏聽。
後來我們升入不同的中學，可還時常見麵，也在一起做過數學題。從下鄉以後，就一直都沒有見過王淑芳了。聽說她從鄉下回城後，一直在錦西的一家工廠工作。可是，很多年來，我求幾個同學打聽她的下落，都沒有結果。她媽媽早已去世，她的寶貝弟弟黑小因患腎病也早就不在了，好像隻活了三十多歲。
幾十年過去了，我依然想念兒時夥伴王淑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