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

我媽媽在2010年83歲時寫了一篇《我的一生與家庭》,現發表出來,懷念母親。
正文

我的一生與家庭(第三部分)(1)

(2025-11-09 10:08:17) 下一個

                                 (三) 求學過程

    抗戰勝利了, 再也不會有敵機來幹擾, 法院就要從方岩鎮遷回永康城內,我們當然也要隨之搬家, 這時已接近九月, 我又該找我要上的學校; 永康中學因原校址被鬼子炸毀, 在鄉下暫時無法搬回到城裏來, 故隻有住校(離城十多裏路的一個小鎮——厚吳),雖然學校允許我插入初三下學期(畢業班)讀書, 班上同樣也是隻有八、九個女同學, 但她們都是三三兩兩地在一起活動, 而我沒有親切的同學, 感到很孤獨; 因此, 每逢周末就想回家。 有一次, 在我獨自一人從學校走回到城裏的路上, 見到一個帶著墨鏡的男子, 腰上掛著一把合子槍,他見我走過來就問:“到那裏去”? 我見勢不對, 就趕緊扛起父親的牌子, 說:“我到地方法院去找我的爸爸, 他在那裏是當推事的”。那人說“當官的也得檢查, 把包拿過來”,隨即把我手上的書包拿去翻了一番, 見書中夾有幾塊錢, 他就拿走了, 並說:“你快到家了, 這錢你是用不上的, 就給我用吧! 以後我們還會見麵的, 好說!好說!” 我是無可奈何的回到了家裏,把遇到的經過敘述一遍, 父親說:“這裏的土匪太多了, 我經常辦到這一類的案件, 你以後再也不要害怕, 我們即將回老家了”。

     回老家? 這是怎麽一回事呀? 我急忙要問個明白; 母親慢慢地告訴我, 她的侯表叔(在中央司法部的),已從重慶回到南京, 五叔去找了他, 現已將父親調到江蘇鎮江工作, 我們就要準備搬家了; 於是等不及在永康中學初中畢業, 我和父母親三人就啟程來到上海。

    到上海後, 找到了康腦脫路(康定路)628弄108號, 這是我和父母在浙江時由五叔經手購置的一所三層樓小住宅, 是趙家的公有財產, 每層都是一大間房、一小間房、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那時裏麵住的是三叔一家, 三叔家有: 三嬸、兩個姐姐(趙國琛、趙國琦)、一個妹妹(趙國珮)三個弟弟(趙國倫、趙國健和趙國修)他們一家是住在一層和二層樓; 三層樓是大哥、二哥、和三哥居住; 那時, 大哥還在交通大學讀書, 二哥已考進震旦大學(是法國人辦的教會學校), 讀醫學院的法語進修班; 三哥是在滬江大學讀機械係, 我們來後, 當然是同大哥他們同住在三樓了; 訊問了一下家庭情況: 得知當日本鬼子進駐上海租界後, 五叔把全家人都搬到揚州去住了, 他並在揚州開了一版百貨商店, 維持著全家的生活, 大嫂又生了兩個男孩(趙家麟、趙家鵬), 前者的名字是祖父起的, 後者是父親起的。 於是父親就叫我到揚州去讀書並和大嫂在一起, 他和母親準備去鎮江; 誰知我到揚州僅數日後, 五嬸就拿了兩打襪子, 對大嫂說:“大少奶奶,商店不緊氣, 關門了, 現把剩下的貨物分給各房, 你們以後自己過吧!”

     這一下, 我和大嫂隻有同時寫信到上海, 將情況告訴父親和大哥, 父親又決定要我們(我、大嫂和三個孩子)一起到鎮江, 暫住在江蘇省高等法院鎮江分院籌備處的房子內; 暫時有了住處, 我又該上學了; 但是, 江蘇省的學校是沒有春季班的, 寒假過去了, 還未到暑假, 該怎麽辦呢? 打聽到有一所京江中學在開高中預備班, 我正好還沒有拿到初中文憑, 就去高中預備班學習吧!

     這時已是1946年的春天, 大哥、二哥都在上學、母親、大嫂、還有三個侄子都要生活, 那時淮安是由新四軍占據, 不敢回去, 靠父親一人的收入來維持家庭經濟, 負擔是過重的; 故一方麵向大嫂借用她的首飾(據我所知這筆借賬以後並未還過), 另一方麵向四叔(趙錫恒)求助, 理由是早在1934年四叔自費出國留學時, 父親曾經讚助他三千塊銀元, 估計應該有所回報吧! 但不久後, 接到他從美國紐約來的回信, 說他已得到經濟學博士學位, 並在中國駐美的中國銀行工作; 關於經濟問題, 他表明是應自力更生解決, 特別提到“國瑛如已初中畢業,就可讓她自己謀生----”; 當時我看了非常生氣, 感到這種人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而他的這句話, 卻成為我以後每學期向家裏要學費時的阻擋根據; 給我留下了“恨”的印象。

    我們住的是籌備處的房子, 江蘇省高等法院鎮江分院已籌備結束就要辦公了, 於是找了一處三開間二層樓的房子(鎮江大西路又新街34號)。我和父母親都住在樓上, 大嫂他們在樓下住。

    我在京江中學高中預備班的成績突出, 得了第一名, 可以免試進入高中, 我的學號是“1”號, 當然很喜悅;學校是在鎮江市東門外大學山上建了新校舍, 那裏距住家的路途要步行50分鍾, 我每天早上總是在上學的路上邊走邊吃一付大餅油條, 中午是在學校外麵的小店裏吃一碗陽春麵, 晚上才能回來飽食一餐; 這種情況,基本上是三年沒有改變; 二哥見我上學路遠, 下雨有困難, 就用他節儉下來的錢買了一件A.D.K.牌(名牌)雨衣給我, 我是感激不盡。

    1946年的暑假中, 在我過生日的那天, 來了一位淮安人, 給我送來了生日禮品(一對金介指), 父親叫我相見, 我見他是一位和父親年齡相仿的男子, 就喊了一聲“高老伯”, 並深深的一鞠躬表示感謝; 當然我知道他是用我的生日來搭橋, 實質上是想與父親交朋友的; 父親在鎮江逐漸地站住了腳跟, 但家庭消費之大, 又要講排場、大手大腳的花錢是無底洞的, 這就給以後帶來了因家庭無積蓄而造成不可收拾的結果。

    大哥是1946年交大畢業的, 很順利的到了上海鐵路局工作, 他還在上海又找到一份兼職工作, 在我們這一輩人中, 看來他是第一個能掙錢的人, 大家都很羨慕他, 但是, 關於他妻子、兒女的生活費用全是由父親承擔、而他並不提及此事,好像這是應該的。他一人在上海,除了添置了一些西裝、革履外,還經常去舞廳跳舞。

    就在這時, “國軍”與新四軍在淮安進行拉鋸戰, 弄得老百姓難以生活, 都紛紛逃了出來; 有十三舅、十三舅母、四舅母、五舅母、四外婆和表弟妹大龍、大羊、大鄉等人來到鎮江, 是親戚, 都是要接待的; 床位不夠, 晚上就在樓板上打地鋪睡覺, 倒也很熱鬧; 當大哥二哥都在家的時候, 有一次, 大家想去甘露寺看看劉備招親的地方, 除幾位小腳老太外, 一家人全都去了, 因為人多, 步行時的距離就拉大了, 走在最後的是我和大龍、大羊三人, 因為我們是一路走一路玩的; 在路上,突然發現大哥在買炕山芋吃, 我和另二人急忙跑過去, 大哥見到就說:“又要我花錢,” 我聽了很不高興; 心想為什麽在我兩個哥哥中, 一個是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 一個是連自己的親妹、表弟、表妹想吃一點炕山芋都舍不得花錢呢? 這件事情雖小, 但深刻地留在我的記憶中,永遠忘不了。

    在我上高二的那年(1947年), 江蘇醫學院(當時鎮江唯一的一所高等學校)的同學來聯係去參加反美遊行, 理由是:美國兵強奸女大學生(沈崇事件), 可是, 在京江中學的風氣是死讀書, 對政治活動是沒有人過問的, 還有個別調皮的男同學講:“美國兵強奸女生與我們男生有什麽關係? 叫女生去好了。” 搞得哄堂大笑, 弄得我們幾個女同學都低下頭而一聲不吭。

    在校時, 大家都是埋頭讀書, 不管閑事, 男女同學很少講話, 而我同座位女同學(陳文)經常會遇到有一位長得很帥的男同學(李嵐清)遞條子過來, 約她出去玩, 本來我與陳文比較親切, 放學的路上都是同行的, 遇到這種情況我就躲避了, 還與陳開玩笑說:“我不當你們的電燈泡。”陳文講:“他與我隻是談談學習、談談玩耍等事, 從未提起男女之間的事情。” 我說:“那就長期觀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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