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放學早，小連帶我去另一個學校的操場，那裏有雙杠。木製的兩條雙杠很高，矮小的我們靠手臂的力量無法站在雙杠中間支撐起身體，隻見小連雙手緊握住其中一條木杠，身體下仰，兩隻腳向上一蹬先跨上另一條平行的木杠，然後借助手臂和身體的力量利索地「爬」上了雙杠。我照著小連的樣子試了幾次後也上了雙杠。坐在一條木杠上，兩隻腳撐放在另一條木杠上保持平衡，高高在上，視野也仿佛開闊了一大片。
那天我倆坐在高高的雙杠上說了許多話，說到夕陽西下、雙杠下麵的沙地上，陽光照射下我們的影子越來越斜長、也越來越淡、直到天色漸暗才背起書包各自回家。
初中畢業小連沒有填考高中，而是選擇了中專，讀計算機。這讓大家感到意外，因為小連的分數是完全可以進重點高中，也因為那時中專畢業是直接工作，隻有升高中才有機會考大學，所以老師也覺得有點可惜。
我們還是保持聯係的。剛開始引進錄音機的時候，小連家就有了一台，而且是一台雙卡錄音機，還在上麵蓋上一塊白色的用鉤針編織的方布，既好看又可以防灰塵。不久我家也有錄音機時，小連就會把複製的歌曲磁帶借給我聽，有一首歌我特別喜歡，歌詞也記得清楚：「穿過層層的熱浪，走在綠綠的竹林旁，聽那夏日涼風莎莎響呀，野花也撲鼻香。踏青在夏天的原野上，披一層金色陽光，找一棵老樹下歇歇腳呀，任風兒吻我秀發，嘣嘣嘣。假如你的愛好也一樣，不妨邀我共徜徉，踏遍夏天的好風光呀，把心胸放開朗。」有次見麵小連還邊打節奏邊唱給我聽，小連唱歌的聲音還是那麽的好聽。
當我進大學的時候，小連已經工作了，我們偶有聯係，暑假裏我還去過小連的單位，夏日的天氣非常熱，知了隱在樹林間歌唱，而恒溫的計算機房裏，小連坐在辦公桌前，眼前是台偌大的電腦，那安定又安靜的樣子，仿佛特別適合小連。小連早早地成為了上班族，早早地把自己定格在恒溫的計算機房裏，而我和很多同齡人還在校園的象牙塔裏憧憬著未來。
我也約過小連一起去同學家玩，有次晚上我們到時看見小汶坐在長沙發的一頭，拿著吉他在彈奏，另外兩個同學在廚房手忙腳亂地張羅晚飯，那晚並不熱鬧。飯後與小連一起回家的路上，邊走邊說話，小連不經意地說道：「你看你們大學生，那個叫小汶的，人長得高大，說話多幼稚。」我默默地聽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我以為小連喜歡唱歌、是喜歡文藝的氛圍，漸漸地發覺，身邊的小連，已經與我們不一樣了。漸漸地，小連和我這個大學生的聯係也越來越少，莫名的疏遠了，偶爾的電話也沒有了。
小連在我記憶裏就像一首歌，這個故鄉的朋友，在與年俱進、歲月如流中，有否踏入夏日的好風光，唱一首好聽的歌？小連唱歌的聲音應該還是那麽好聽吧。
（此文首載於二零二三年七月二十六日世界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