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是由移民組成的國家,自1867年加拿大建國以來,雖然經曆過戰爭、經濟危機和疫情等特殊時期,加拿大幾乎每一年都接納了新移民,移民已經成為加拿大國家構建和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大部分移民經過艱苦奮鬥達到和實現了自己的美好願望和理想。也有些移民遇到了各種困難,尤其是難以克服的健康方麵的困難。但他們堅強麵對,努力克服困難,頑強不屈的與疾病做鬥爭。
我從去年九月份去社區中心遊泳,沒想到這一去才知道我來晚了,我應該早來。因為我看見了一位坐輪椅來遊泳的她。她為什麽坐輪椅?為什麽坐輪椅還來遊泳?這得多不容易?這一連串的問號讓我忘記我是來遊泳,而是眼睛離不開她,目不轉睛看她。
我看見她的輪椅一停下來,正好停在泳池邊,一隻腳一下輪椅就能直接沾到泳池水,不用她多走一步。我的心裏咯噔一個驚歎號,這個泳池設計風格考慮到了特殊人群的需要以人為本恰到好處。然而接下來的第二步可就難了,她不能如常走路,而是身體的一側得像另一側,斜著,側著,多努力多使勁兒,才能把這一側肢體拖著向前。她的腳呢?是抬不起來的。是被整個身體拖著,才能向前挪一小點兒。她就是這麽一小點兒一小點兒地挪著,拖著前行周而複始。整個過程中,她的頭從來沒有低下來,而是直視前方,目光堅定執著。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想看看她的前方有什麽。不但沒有我想要的答案,而且隻有大玻璃窗還是被深色的大窗簾遮住,說明她的追求與向往非我所想,她的目光裏有我猜不出來的東西,要不然我就不會被她所吸引。她是那樣艱難困難又是那樣堅定前行,整個泳池沒有別人隻有她,仿佛世界隻有她,我的眼裏隻有她。
我在心裏數著她的這段路一共走了五十幾步。我照著她的路走一遍,十八步或者小跑一下我就能很容易走完。而她卻是那麽不容易,那麽艱難,比我多走出了那麽多步,多用了那麽多的時間,才能完成泳池邊到泳池中間那麽一小點兒的距離。那麽試想一下在她的遙遠漫長的人生路上,在她那麽多的我肉眼看不到她的地方,看不到她的時候,她是怎樣的不容易,怎樣的費勁兒,使勁兒,怎樣的努力不懈,堅持不懈,奮鬥不懈,怎樣的意誌堅定,勇往直前。這是我內心的謎團。她沒有因為走路不行而不行,沒有因為身體不如常人而不行,相反她是身殘誌不殘,身殘誌堅,她是沒有獎牌的獎牌勇者,是我心中的泳池王者。
我看見她每做每一個動作不是像我這樣隨心所欲玩兒水,而是一套動作完成之後再進行下一套的動作,是不重複的訓練動作。又巧妙地算計好的時間點,五六分鍾內完成。說明她是認真,細密,科學,周密部署的,是她自己鑽研的還是有人指導她的,又是我心中一個謎團。尤其是她有一套潛水動作,我盯準她是這樣做的。
先站直,兩手敷一下麵頰,隨即把手放下來,是她吸進一口氣還是呼出一口氣,胸膛挺起來一使勁兒,呼的一下,立刻像一個盛開的小花兒,蹭的一下潛到水裏,我就看不見她了。我的心裏數著小學算數,我看見她的雙臂交替擺動,應該是八下,九下,她就必須停下來,歇一歇,喘一喘,再一呼一吸,循環往複,再次奔向她的人生新篇章。這一套訓練動作,寫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更何況水下的她要怎樣的不容易才是真正的不容易,她的艱難才更具艱難,更具挑戰,生命挑戰,抗擊疾病挑戰,抗擊精神壓力,心理壓力挑戰。
我還看見她在輪椅上,輪椅一轉圈兒,手就拿到了緊挨著輪椅的長椅上的東西,輪椅再轉圈兒,我看見她一仰脖吃下一片兒藥,喝一口水。輪椅再轉圈兒把東西放回長椅再轉圈兒回來。她從輪椅上站下來,走回她之前走過的那一段艱難的五十幾步的那段路程。看完這一小段小電影,我的待解之謎又加深了。她的拿藥吃藥過程全是她自己獨立完成,不假他人之手。她吃完藥隻喝一口水,是怕多喝水給別人添麻煩?還是她的身體原因?她的心裏總想別人,想方設法自己克服困難,讓自己變得更加自信,優秀,強大。那麽同樣的情況,為什麽她能這樣?我好胳膊好腿兒有時候都做不到呢?她不用別人幫忙完成自己吃藥全程。那麽她在吃藥以外的日常生活裏是怎樣的?而我隻是在泳池不超過一小時的時間看見她,那她生活中的其它時間,她是怎樣的付出努力?付出代價?她有多少我看不見的不知道的,她的精神,她的堅強,她的毅力,等等一連串兒的人生拷問,我想一探究竟。
以下是我和她的對話
我先說,我是從去年就看見你了,我看到你的眼神不一樣,特別的堅定。然後我就看到你走這一段路那麽困難,我還看見了你是先半個身體在水麵上,先把一邊的手臂動幾下,再把另一邊的手臂抬幾下,都是有時間規劃的。然後你再把身體放到水下做水下的鍛煉,是不是你的腿有問題?你為什麽沒有穿拖鞋?為什麽每次都是赤著腳。
她聽我說完這些,首先把她右手放在胸前說,你都看到啦,真是謝謝你。她向我點點頭說,我是得了多發性硬動症,你可以上網去查。我是二零一八年下半年檢查出來,二零一九年初確診的,我是按照醫生給我的一套訓練方法進行訓練的。我不隻在這個遊泳池,我在其它方麵也一直訓練。我的腳是不能正常地麵放平的,是打抖,顫動,哆嗦,是走路使不上力的。我是從腰部以下的部位都受病症影響,使勁兒使不上的,我是不能穿拖鞋的。
她告訴我說,我今年探親回去九個星期發現身體條件和運動條件都不如這裏。所以,我就回來這裏繼續鍛煉。我問她,你為什麽有的時候是手扶著把手走下來到泳池,有的時候你是身體站在正中間,兩隻手不扶把手就靠自己走呢?她說,這是醫生告訴我的鍛煉方法,醫生讓我鍛煉身體平衡,兩手要提水桶,我現在不能像醫生說的那樣提水桶。但是,我也要兩隻手使勁兒全身使勁兒鍛煉我的身體平衡。所以,我的眼睛從來都是要直視前方的。我說,我看了你的前方不是藍天白雲是黑的,是這個窗紗折下來的。她說是的,是我請他們把這個窗紗放下來多一點兒,我的眼睛因為這個病症的原因,引起我的視力下降害怕光。
對了,對了,我看見了有一次你和值班的小夥兒說了幾句話,隨後他們就把放音樂的音量小了一點兒。她說,對,對,對,這你都知道啊!這是因為我的生病原因,我的耳朵聽力不行了,不能受那麽大的聲音刺激,我的頭就感覺不舒適。我說,哦,原來是這樣,這裏的工作人員真好。她說你怎麽看我看得這麽仔細啊,我真感謝你。我說不是的,是我要感謝你。因為我的國內親屬和朋友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就是俗稱的老年失智症。所以,我看到你這麽勇敢,這麽好,我就想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們,幫助他們,哪怕隻能幫到一個人也好啊!可以嗎?
她點頭稱是。她告訴我說,一,我要鍛煉自己,不能給我的先生增加負擔,如果給我先生增加負擔,就給我的家庭增加負擔,我不能這樣做。二,我不勉強自己,就是我現在遊泳不能水裏提水桶,我就不在水裏提水桶。她說的以上兩條是她從患病到現在七年的心路曆程,沒有閃閃發光,閃閃發亮的語言光環,越發讓我覺得她是那麽,樸素大方,樸實,真實,真誠,珍貴,珍藏。尤其是第二條不勉強,說明她對自己的心裏定位十分清楚。更可貴的是她自己一點兒沒有情緒不好,心情不好,心態不好。反而是豁達,開朗,樂觀,積極,向上,侃侃而談,大大方方,勇敢麵對疾病,勇敢麵對人生挑戰。
我按照她說的上網一查,一,她所患疾病多發性硬動症是目前醫學上無解的,找不出原因的,不能治愈的。會連續反複出現在患者身上的病症,就發生在她的身上了。她一點兒沒有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而是公開講給我聽,說明一個潛在的提醒提示,那就是病人需要交談,交流,需要社會大眾關心,關注。二是,多發性硬動症是一個長期的醫治過程,長期都有複發的可能性,說明她長期都要和病痛打交道。第三多發性硬動症是有副作用的,其中就會引發精神方麵出現問題等等。
我要說的重點來了,表麵上看她有病,然而一和她交談,她打開胸襟,掏心掏肺,毫無保留,滿滿自信,滿滿正能量。一點兒沒有疾病負擔,思想負擔。相反她的狀態特別好,一點兒不像患有這個難以治愈的病痛的病人。她吃苦,刻苦,頑強不屈對抗疾病,她替別人珍惜,替別人著想。讓我想起我看望過的弟兄姐妹,他們住在醫院裏生活得到照顧,精神上還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想幹,什麽都不高興。我在以前文章裏寫過。我這樣寫是心疼他們,除了住院以外應該還有別的出路。如今我看到坐輪椅來遊泳的她,坐輪椅也那麽堅強勇敢麵對一切困難與人生挑戰,為什麽??是因為她的心中有愛,她的心裏愛別人,她愛她的先生,愛她的家庭。更可貴的是她有大愛,才把她的內心感悟對於我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傾囊相助,和盤托出。她是身殘誌不殘王者,她是人生贏家,是我的楷模,是我的老年生活榜樣。最後,她告訴我她是葉太。數天前,我拿著 iPad 在泳池外記錄她的訓練過程,想給大家更詳盡介紹,可惜沒成功,沒能寫出更多的骨子裏的她。抱歉。
以上就是加拿大國慶節我的心願一寫出泳池看見輪椅上的她。
感謝葉太。
感謝文學城博客,感謝讀者,感謝大家,祝國慶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