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安徽老家,還能夠感受到六、七十年代的氣息。
曾經背著書包來來回回的那個小巷子,一盆水可以澆到頭,依然是那麽破敗而安靜。
在外來者的眼中,住在這裏的人,仿佛電影片場中的群眾演員,無思無欲,卑微渺小,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成為背景。
也有不肯低調的。
巷子裏出鏡率最高的是那條流浪的獅子狗,咋一望去,像從爛泥裏撈出來的爛棉鞋——其出身和教養不敢恭維,素質也就可想而知了。
它早已把小巷子視為自己的地盤。喜歡湊熱鬧,一有吵嘴打架就渾身來勁兒。
有時倆路人說話聲音高了些,它也急匆匆地趕過去一陣亂嚎,拚命煽風點火:“吵啊!吵啊!打呀!打呀!”
如果一整天都太太平平,它會顯得非常沮喪,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晃蕩,在巷子口停住,歪著腦袋左右一看,一點刺激的東西也沒有,這日子不是一般的空虛啊!
有時,某個無所事事的小青年蹲在它麵前,拿根小樹枝在它眼前左右搖晃,它的腦袋就隨之擺來擺去——這兩個無聊透頂的家夥能長時間地從事這項無聊透頂的消遣。
同樣無聊的還有巷口包子鋪老板家的兩個女兒。
記憶中,大的已過了上學的年紀,沒學上,在家帶妹妹,幫忙做家務。
為了生兒子的宏偉大業,老板娘的肚子又鼓了起來,農村老家的房子卻給扒平了。
小巷子裏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地坑,雨後積了泥水,兩個女娃娃選中最大的一個水坑,用樹枝一下一下打水玩。這是她們常玩的遊戲,不花錢,也沒多少娛樂含量。
有時候水比較清,妹妹還會好奇地湊上去照照自己的小臉。
又一回,姐妹倆不知哪兒弄來幾隻大蝌蚪,用破瓶裝了,小心翼翼地倒進水坑裏,蹲在旁邊看,樂此不疲。
不知過了多久,母親高聲叱喝孩子們快給車子讓路。
兩個女娃迅速閃開,眼睜睜地看著車輪輾過水坑。
姐姐手裏拿著破瓶,氣呼呼地衝著車子咒罵。
妹妹小手攥著樹棍,蹲下來,望著波蕩的水麵和橫死的蝌蚪,一抽一抽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