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明
老小明在此恭候
2024年夏，我在澳門威尼斯人賭場裏，再一次看到了在兩張“百家樂”長桌前，玩家們人頭攢動的一幕。
D場漸入佳境的時段通常是從午後開始，一直持續到次日淩晨。上午大部分牌桌還未開張，因此聚集在“百家樂”長桌前的人群尤為醒目。
此情此景，觸發了我重發舊文的念頭。
短兵相接“百家樂”
照片注解：2015年攝於拉斯維加斯一家D場。照片裏，手指向顯示屏的是發牌員，穿西裝站立者是D場經理，背對著我們的坐者是玩家。上麵字匾寫著：Baccarat.
Baccarat，中文俗稱“百家樂”，我把它稱為“敗家路”，是一種簡單的紙牌D博形式。
引 子
美國內華達州的拉斯維加斯，由於合法的D博業使得這座城市的夜晚變得光怪陸離、瘋狂和迷失，被譽為“D城”和“世界娛樂之都”。
據一位目擊者說，他親眼目睹台灣“四海幫”老大陳永和也就是人稱寶哥的，在這裏一晚上輸掉兩千多萬美金。
寶哥是誰？我相信沒幾個人會知道。
就是這個我們聞所未聞的人物，會在某一個晚上為D場作出如此奉獻，那麽我們有理由相信，世界大大小小的豪客們每天都在為D場“貢獻投資”，他們用無數的堆積起這座金光燦爛的D城。
今天我們來講講有關“百家樂”的故事。
1
“百家樂”玩法
“百家樂”是賭博的一種形式，玩法簡單，二選一，不是贏就是輸，（賭場稱其為“莊”和“閑”）貌似公平，成敗機率50%對50%，深受各階層華人喜愛。這種玩法對於沒有耐心死纏硬磨、想要輸贏立竿見影的玩家來說，最合其胃口了。
“百家樂”的玩法簡單易懂，一看就會。
牌桌上分別有兩欄，一欄是“莊”，一欄是“閑”，你選擇其中一欄放上籌碼後，發牌員也叫荷官開始發牌。
發牌員並不發給客人牌，而是分別派發在自己左右兩側各兩張牌，然後左邊兩張牌翻開相加，右邊兩張牌也翻開相加，哪邊數字大哪邊贏。
如果發牌員右邊代表莊家，左邊代表閑家，那麽結果出來後，發牌員會沒收放在輸方一欄中的籌碼，然後補上勝出一方的籌碼，你放多少籌碼就如數補你多少籌碼。
如你放了$20一個籌碼就補你一個$20籌碼，你放了$100一個籌碼就補你一個$100籌碼，以此類推。
在百家樂對決中，9最大，大過9算零，不計數。
比如一個8，一個5，那麽8加5等於13，由於大過了9，因此減去9得4。
我把“莊家”和“閑家”變成A和B，這樣更加容易懂。
比如A方兩張牌，一張牌是Q，一張牌是3，相加等於15，超過了9，前麵說過大過9算零，因此減去9得6。
B方兩張牌，一張牌是2，一張牌是5，相加等於7。
B方數字大，B方勝出。
也不知道是誰設計出來的這個玩法，簡單中繞了一下小彎彎，就變成了難以捉摸的遊戲。
發牌員發牌也是左邊發一張牌，右邊發一張牌，左邊再發一張牌，右邊再發一張牌。
這一過程牌麵都朝下，誰都不知道牌麵的花色數字。
發牌完畢後，然後翻牌，左邊兩張牌相加，右邊兩張牌相加，左右兩邊比大小，得出勝負結果。
壓籌碼、發牌、翻牌、沒收輸家籌碼、發給贏家籌碼，這一個過程隻需幾分鍾，然後再開始，周而複始。
很簡單，不是嗎？
越是簡單的東西越不簡單。
百家樂出牌變化的形式可謂千奇百怪，令無數費盡心心計想要戰勝“百家樂”的玩家們紛紛敗下陣來。
在百家樂麵前，所有智慧和愚昧都變的毫無意義，堅信和沮喪瞬間翻轉，勇氣和畏懼交替變化，這一切都發生在翻牌的那一刻。
對玩家來說唯一對他們有意義的事情就是贏，或者說選對A或者B才是硬道理。
既然輸贏的概率各占百分之五十，那麽D場是如何贏錢，而客人的錢又是如何輸給D場的呢？
2
遊戲規則
關鍵在於規則。
第一，賭場規定，每次壓上的籌碼，不得超過一千美元（包台的不受此限製，所謂包台，就是就是包下一桌和賭場單挑，有大額資金籌碼門坎）
有人喜歡用累進的方法來玩，比如先壓十塊，輸了再壓二十，又輸再壓四十，以此遞進。結果是第七次已經達到640，如果再輸的話，最多隻能押到上限$1,000美元的籌碼。
這樣的玩法是建立在不可能連續輸七次的基礎上麵。換句話說，如果你是大富豪，資本雄厚，對不起，上限在那，輸了七次的話不得無休止的再加碼博回來，請重新開始。
輸的話是多少大家算一算就知道了。也許有人說不可能連續輸七次吧，很不幸地告訴你，這種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人都是自信的，而現實一定會告訴你：自信是多麽不可靠。
事實上更多的情況是：你贏了小錢輸了大錢。年複一年，日複一日，D場靠源源不斷的客人輸錢而贏得缽滿盆滿。
那麽不用遞進的辦法，用最簡單的一次對一次的玩法可以嗎？當然可以。
賭場的第二個規則就是：每玩一次給一塊錢籌碼給D場作為費用，或者 勝者要抽百分之零點七五給D場。
與第一種辦法相比，好像更有勝算一些，畢竟各占一半的機會。
這樣的結果即使你和賭場不輸不贏，那麽至少“抽水費”賭場穩穩賺到了。一個人看起來很少，賭場如果有二十張台，每張台取中間數二十人在玩計算，平均三分鍾一輪，一天下來要賺多少？！
有位米國佬忘了叫啥的做過一個實驗：當人麵臨前方兩條道路，一條是走得通的正確道路，一條是走不通的死路，更多的人會錯誤地選擇那條走不通的死路。
他把這一現象上升為一個定律：在二選一的時候，更多的人會選擇錯誤的一方。
撇開過往曆史，就玩家而言，從一次又一次單挑“百家樂”失敗的結果來看，證實了這個定律是存在的，也是可信的。
It's weird.
為什麽會這樣，我也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人性最大的弱點就是自信和執著。
麵臨每一次的失敗，都會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無能，而是運氣不好。同時相信運氣不會一直這麽差，總有時來運轉的一刻，隻要堅持下去，幸運之神就會降臨。
然而，命運總是戲虐你，你越自信，越執著，輸的也越慘，直至墜落深淵不能自拔。
明明贏不了“百家樂”，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前赴後繼，輸得一敗塗地卻依然樂此不疲呢？
3
玩家百態
下麵的一些具體實戰事例也許可以給我們一些解釋和啟示。
每一次出牌的結果，無非是A勝B敗或者B勝A敗，整個一局差不多有七十幾次，而A和B的這個結果的組合，可以變化出許多的形式。我們用字母排列的形式整理出簡單圖表，其中最典型的有以下一些：ABABAB, BABABA, AAAAAA, BBBBBB, AAABAAAB, BBBABBBA, AAAAB, BBBBA, AABB, BBAA……
有時候排列組合的很有規律，有時候又會雜亂無章。
知道了這些基本的變化，我們就會看懂玩家們喜怒哀樂的由來。
如果D場也是一個世界的話，那麽下麵就是屬於“百家樂”玩家們的人生百態：
1. 一個富婆打扮的玩家，把一個一千美刀的籌碼壓在A位置上，壓錯了，被發牌員沒收。再來，還是一千美刀籌碼，還是放在A位置上，又沒了。第三次，她有點賭氣：我就不相信，還是一千美刀，還是A位置。很不幸又輸了。
2. 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每次一百美刀，她出手九次，壓的位置是：AAAABAABB，前八次都中了，最後一次沒中，一共贏了七百美刀。
是不是有點神？
3.一位老者，氣質儒雅，一局76次出牌，老人家氣定神閑，每次出手，命中率達60次。4. 一位急匆匆趕到的男子，看也不看就隨手放了一個一百的籌碼，贏了，把原先和贏來的共200再繼續放在原來的位置，又贏了，這次贏了300美刀。大膽再把本金和贏來的全部壓在原來的位置，再贏一次！除去本金贏了七百美刀。他猶豫了一下，好像是要決定見好就收還是乘勝追擊，很快他決定再賭一把，這一次他放在了相反的位置，再次勝出，拿了1600美刀的籌碼頭也不回地去換現金了。
整個過程大概用了不到十分鍾。他壓的組合是：BBBA
對失敗者沒人會去問為什麽輸了，相對來說贏家刺激人們神經的地方太多，除了佩服、驚歎，更多的還是問號：他（她）怎麽那麽準？
這是一個永遠都無法解釋的行為，是憑直覺，還是聽從了來自某個地方的呼喚，抑或完全是無意識下注，沒人能用理性的語言去解釋。玩百家樂，除非是新手，一般來說很少看到輸家失手後驚慌失措的表情，隻有少數贏家得意洋洋的情緒會溢於言表，一切都在不動聲色中進行著較量。
5. 一位很年輕的小夥子，手捧著裝籌碼的透明塑料盒子，裏麵排滿了一百元的籌碼，估摸有上萬美元的籌碼，一個小時以後，裏麵已經不到三分之一了，再過一會透明盒子不見了，隻剩下手裏還拽著幾個了。而這個小夥子不慌不忙，好像輸的那些籌碼不是用真金白銀換來的一樣。
6. 有一對夫婦正在玩五十美刀起步的百家樂，這時候走來一個中年人問他們：“你們會說英語嗎？”當他得到肯定的答複時，便要求這對夫婦當翻譯，對發牌員提出要求包台玩。
這一位顯然是來自大陸的土豪。
所謂包台，就是要求他一個人和D場對弈，玩家不想桌上有其它的玩家影響到自己。
包台有門檻，通常包台的起點要有二十萬美刀的籌碼並且每次下注不少於五十美元籌碼，才能提出此要求。
他請這對夫婦在他包台的桌上繼續玩，而這對夫婦停止了原來的下注，饒有興趣地觀賞他和D場的對決。
他麵前堆著三十萬美刀的籌碼。
當金錢變成籌碼以後，一萬和十塊除了價值上的區別，大家都是一堆相同的塑料混合物。
幾十個回合下來，土豪麵前的籌碼急劇減少。
當他失去了最後一個籌碼之後，他站了起來，走向取款機。
他在賭場有自己的賬戶，他不在乎錢，更在乎的是麵子和不能忍受失敗的屈辱。
在D場，輸贏在很多情況下會成為失敗和成功的標簽。
以上隻是數不盡的玩家們的一個小小的縮影，像一幕幕情景劇，更多的精彩片段每天，每個小時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隻是角色不同而已。
我曾經想：玩家和D徒的區別在哪裏？
以個人管見，玩家就是以娛樂為主，D徒卻是以贏錢為主，而且會不惜犧牲，不計後果，奢賭如命。
當然，還有一種“客人”玩的是另一種見不得人的洗錢遊戲，將來路不明的通過這一波操作變成了合法的進帳。如果你想象力足夠豐富，就會猜到其中的奧秘。
4
鏖戰今宵
如果把“百家樂”和炒股票做一個橫向比較，兩者相似之處都是二選其一，股票買漲或賣跌，“百家樂”選A或選B，區別在於股票買錯了可以割肉止損，而“百家樂”選錯了就“黃鶴一去永不回”了。
買股票有許多數據可供參考和評判，盡管這些數據的真偽需要自己過濾。此外，時間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因素，時間上的延宕，對了解和判斷趨勢和走向來說不可或缺。
“百家樂”則不同，全無這些可以仰賴的數據作為參考，甚至不存在以往的經驗可以去依托，因為在一個毫無理性的野獸麵前玩家永遠不可能知道下一秒的結果。說白了每一次都是在盲目地猜！
不知道未來命運的走向，不正是人們孜孜不倦地去努力、去追尋的動力嗎？！要是早早地就亮出了人生底牌，無論你是躺贏還是躺平，你還會覺得這個世界有意義麽？
“百家樂”最大的刺激點在於下一秒立馬見分曉，其迅捷程度帶來的刺激，垂手可得的快感，腎上激素飆升+荷爾蒙分泌爆棚，讓人控製不住上癮，每一次贏的可能性，將成功放大到百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激勵著玩家們樂此不疲、前赴後繼。
那麽在眾多的玩家裏麵有沒有人想過用人類智慧去破解這個再簡單不過的遊戲呢？
回答是當然有。
包括數學家、統計師和編程工程師在內的各行各業的高手，數年來日以繼夜地研究、試驗和實踐，期望有一天徹底打破這個魔咒，從“百家樂”中贏得財富。
有人嚐試根據已經出現的排列，立刻出牌複製同樣的排列。比方說看到前麵7個排列是AABABBB，就跟著下同樣的組合，因為不可能那麽巧接下來還會是同樣的組合，對嗎？事實證明行不通，因為就是會那麽巧再出現相同的排列。
也有人看到出現了十個以上相同的形式：AAAAAAAAAA 或者 BBBBBBBBBB 就下相反的注，因為不可能連續出現那麽多一樣的形式，對嗎？事實證明還是行不同，如果你看到有時候會連續出現二十八個同樣的A 或者B，你就會驚歎不已。
不可思議的排列會使你你產生錯覺：是不是有人在暗處設計好的？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搭上順風車，就會大贏，一切皆有可能。這也是很多人熱衷於此的緣故。
“膽大贏錢”說得沒錯，可是膽大也會輸錢的，不是嗎？！多少“能人誌士”絞盡腦汁、挖空心思想方設法去破解它，戰勝它。義無反顧，前赴後繼，踏著前輩的屍骨勇往直前，無一例外倒在了通往美麗天堂的路上。
就像有一位阿根廷作家用悲情之筆描述過的那樣：中鋒在黎明前死去。
當你在籠子裏麵對一隻準備撲上來撕咬你的餓虎，你準備拿你的智商、情商還是僅有的一腔熱血去打敗它呢？
可以這麽說，如果玩家中有萬分之一的人能夠戰勝它，那麽“百家樂”這個遊戲早就不存在了。
贏小錢，輸大錢，是絕大多數玩家的必由之路。
今天贏了，那是運氣，今天輸了，那是正常。
每一次下籌碼，有人步步驚心，有人淡定如常，有人彷徨猶豫，有人胸有成竹。
期待、焦慮、後悔、失望、悲傷、興奮、激動和狂喜，人類所有的情緒都會在這裏一一呈現。
世界上難道真的沒有人可以通過火中取粟、虎口拔牙而獲得成功嗎？
探索和貪婪永無止境，D場永遠都是冒險家的樂園，迄今為止，隻有有極少數極少數人，成功地伸手從賭場“百家樂”這個巨鱷嘴裏挖到了夢寐以求的財富。
像彩虹一樣，風雨後的奇跡早晚會出現，不需要見證也不需要解釋，需要的是耐心與等待。
5
挑戰者
2014年秋天過去後的某一天，拉斯維加斯賭場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他是來自英國的黑人青年，身邊還帶著一位華裔女友。今天他要和“百家樂”一決高下。
我喜歡看跌宕起伏的比賽項目，期待那種不可預測的驚喜和出乎意料的結果。
我沒能看到這場台麵上的大腦和機器的較量，隻能從報紙上冷冰冰的文字報道裏所讀到的內容，發揮一下自己有限的想象。
小夥子和女友包了台和賭場對決。按規矩換了二十萬美金的籌碼，放在桌前，開始了他的單打獨鬥。
發牌員照例開始從已經自動洗好牌的機器盒子裏開始一張一張把牌背朝上放在台上。邊上站立著賭場經理，一般碰到有客人包台來玩，經理的職責就是站在一旁監督觀看。
一開始的較量和一般的玩家沒什麽區別，小夥子有輸有贏，慢慢地，慢慢地小夥子開始輸多贏少，這個發展趨勢很符合博弈的一般規律：來來回回的結果就是最後玩家以失敗而告終。
小夥子也沒能免俗，一直玩到了盡頭：輸光了台麵上所有二十萬美金的籌碼！
一般的情況下，這個時候玩家就會自認倒黴，灰溜溜地自行離開。經理和發牌員已經很熟悉這個太正常不過的路子了。
然而，今天好像有些不同，小夥子似乎沒有下台離去的意思，他重新換來籌碼，鼓起鬥誌，繼續和賭場博弈下去。
不知道此時此刻，發牌員目睹玩家的重大損失內心會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憐憫？站在一旁麵無表情的賭場經理，有沒有在想這個瘋子今天要玩到傾家蕩產嗎？
然而，接下來的走向開始逐漸反轉！
讓發牌員和經理大跌眼鏡的是小夥子從此開始輸少贏多。
這個過程裏有多少次上下起伏，多少次糾纏不休，多少次來來回回殺得難解難分，我們無從知曉。
從事後的新聞報道裏得知，最後小夥子將勝利的成果一直保持到終場。
所謂終場，就是玩家自己在任何時候決定不玩了，這就是終場。
最後的結局是以小夥子贏得150萬美金的完勝而告終！
一千美金一個的籌碼，要一千五百個籌碼，堆積起來恐怕有小半張台桌的麵積。
所謂“逆襲成功”，在小夥子這一天的表現中得到了充分的驗證。
當一切塵埃落定、輸贏定局後，小夥子麵對還沒有完全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的雇員，要求賭場開一張大額支票給他。
賭場雇員很禮貌地、至少表麵上是如此，答應了。
時間已經到了次日淩晨，恰逢是周日，銀行不營業，所以D場答應周一銀行開門後就如數奉上150萬美金的支票。
當夜小夥子和那位華裔女友如何興高采烈地去慶祝他們的勝利，在此按下不表。
這一次驚動了賭場高層。
按照往常的慣例，一般玩家在賭場贏得“不錯”成績的時候，賭場的經理會親自向客人表示祝賀，同時奉送上VIP的一切禮遇，包括但不限於：數天免費入住酒店，免費往返機票、機場豪車禮賓接送和夜夜大餐。
這一切無非是吸引你下次再來玩，可以讓你心甘情願地把這次贏得錢下次再乖乖地輸回去，這是賭場的營銷策略，也是D場在可控範圍前提下扔出的誘餌。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已經超出了可控範圍，不僅僅是沒有先例，對於賭場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賭場的不眠之夜曆來是為了客人，今天輪到自己了，詠歎調“今夜無人能眠”終於可以為賭場的雇主和雇員們唱響一次。
賭場的緊張不是沒有道理的，天天浸淫在與各類玩家打交道的場合，要是連一般業餘玩家偶然贏錢和“專家”有步驟有計劃贏錢都分辨不出來，那就不是賭場了。
6
不可思議的遊戲
回顧一下整個過程，有無限的空間足夠人們去揣測。
我們用常識來推測，小夥子先輸了二十萬，最後不僅追平這輸去的二十萬，還贏得一百五十萬。
這個過程要求他出手次數保持輸少贏多的紀錄，而且籌碼的數額要大、時間上也要控製得當。如果時間拖得太久，人的精力、思維能力和敏捷度都會下降，不利於戰鬥。
這不是變魔術，可以用自己設計的道具，在表演的場地可以預先反複演練，直到萬無一失的地步。
這是真刀真槍的廝殺，沒有預演，道具是對手的，場地也是對手的，洗牌的是機器，按桌麵上出現的牌來算，至少有7副以上的牌打亂，即使你會算牌，你永遠也算不出牌本身隨機無厘頭的排列。
所謂一句“見證奇跡的時刻”在這個毫無理性的玩法麵前顯得多麽蒼白無力。
難道是心靈感應？還是來自上天的指引？這個有點神秘的問題太過深奧難解，還是留給玄學大師去慢慢研究吧。
再回到前文裏提到的靠猜測的辦法，如果沒有任何已知條件，完全憑空猜測，那麽一個高智商的成人和弱智相比，毫無優勢可言。
從最實際的角度出發去思考，唯一的可能是玩家和發牌員做老千，也就是一起作弊。
隻要每次發牌員把你明明放錯籌碼的位置說成是贏的就成。
那麽可能嗎？站在一旁的經理是白給的？就算經理也是一夥的，那麽頂上對著賭台的各個角度的高清監控攝像頭是不會說謊的。
按照這個思路，賭場由專業技術人員逐一調看了當時所有的監控錄影所錄下的所有細節。
監控研讀的結果完全排除了小夥子和發牌員乃至經理共同作弊的的嫌疑。
現代社會有時候會爆出銀行被劫的新聞，卻極難聽到賭場被劫的新聞。
這是因為賭場的安保措施太過嚴密，劫匪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無處不在的、訓練有素的武裝和便衣安保人員二十四小時巡邏，無處不在的攝像頭，隻要你一踏進賭場，你就被照相和錄影，所有的記錄在你的有生之年是不會銷毀的。
早期賭場靠人來監視，一旦發現老千行為，那麽後果真的很嚴重。
米國電影 《Casino》裏麵懲罰老千的手法因為太過血腥而被抨擊：一旦被發現，斧頭剁手。
除非腦子出了問題，劫匪絕不會去碰這種“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排除了作弊行為，幾乎想不出任何贏取如此之多籌碼的可能性。
也許碰巧那一天小夥子運氣超好，鴻運高照。但是如果再深入想一下，馬上就會否定了。理由就是：運氣是偶然的產物。
一個盲人可能有一次急速穿過車流如潮的大街而絲毫無損，但是要連續數百次甚至上千次都那樣幸運，可能性為零。
除非小夥子有特異功能，比如眼睛能預先透視到鐵盒子裏麵紙牌的排序，然後每次放籌碼可以精準無誤，除了偶爾由於疲勞，粗心造成的失誤以外。
不過也很難，要是在每次放上籌碼之前，小夥子都要瞟一眼那個出牌的鐵盒子，恐怕逃不過監控的鏡頭和研判視頻專家犀利的鷹眼。
到底他是如何運用自己獨創的欲擒故縱的戰術打敗了D場，恐怕隻能是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
總而言之，見證了這個緩慢的、循序漸進的和一次又一次發生奇跡的過程，是D場雇員、小夥子和女友以及頭頂上的攝像頭。
7
結 局
周一到了，賭場沒有如約支付支票，相反，接下來的日子裏，小夥子和女友等到的不是150萬美金的支票，而是法院的傳票。
賭場將小夥子告上了法庭，訴狀說小夥子疑似用了不當的手法贏取了賭場的籌碼。
在庭審中，法庭支持賭場的說辭：小夥子用疑是作弊的手法贏得了150萬美金，因此被判定無效，賭場可以拒付。
“疑似”一說是不是太過牽強了？意思是為什麽千萬人都不能贏“百家樂”，你怎麽就贏了呢？是不是你運用了D場到目前為止還未能發現的某種技術贏取的呢？
遺憾的是民事法庭隻要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懷疑，就可以認定。
這就是賭場的第三個贏錢的潛規則：可以拒付。
裝潢得美輪美奐的賭場，衣冠楚楚的雇員，還有深藏不露的賭場老板，這一切怎麽看都像是華麗的假麵舞會背後暗藏著殺機。
賭場最後一個潛規則是：凡是D場認為你對他們構成挑戰，他們可以禁止你進入，如果你去了人家可以報警，罪名是“擅自闖入私人領地”。
這一條規矩適合所有的賭場，並且一再運用。
換句話說隻要你是高手，屢戰屢勝，那麽你就上了賭場的黑名單，從此被列入不受歡迎的人，禁止入內。
回到先前，小夥子當然不服，提出了上訴。結果如何，在下也不得而知。
估計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是沒有希望拿到這筆錢了。
在這裏順便普法一下：民事上訴一般隻審理程序，如果程序沒有問題，那麽就不會對判決的結果做任何改變。
風聞黑小夥子在英國和澳門的多家賭場被視為有挑戰的人而拒之門外。拉斯維加斯賭場在資訊發達的今天疏忽了，被小夥子在其軟肋處狠狠搗了一腳。
如果你一定要問，是不是除了這個小夥子以外，就沒有人能夠戰勝“百家樂”了呢？當然不是。高手永遠在民間，更何況趨利永遠是人的天性。
就筆者所知，有人以此為生，以此為業，辛苦戰鬥，逍遙生活，戲稱D場是銀行和提款機，過的又是一種別樣人生。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不管是初來乍到的新手還是資深老玩家，烏泱烏泱的芸芸眾生，除非你是小賭怡情一族，否則你注定會是萬骨中的一根枯骨頭。
咱們的故事到了尾聲。
拉斯維加斯的下半夜依然散發著迷幻的色彩，紙醉金迷的資本主義是腐朽的，但是打小就聽說的沒落卻遲遲沒有等來，當代大大小小的“資本家”、新興土豪們和興趣愛好者兼陪練員們，一個個正玩得不亦樂乎，方興未艾。
東方欲曉，晨星寂寥，在喧囂過後的靜謐時分，我忽然想起了一位德籍猶太裔大師的經典斷言：無產階級是資本主義的掘墓人。
此時此刻，在紙醉金迷、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分分秒秒裏，那些“掘墓人”也許已經驚醒，正提著鏟子、十字鎬等家什朝著這裏堅定不移地逼近....…
2015年3月初稿於舊金山
2023年6月增補於申城蘇州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