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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是采訪筆記,與已經看過節目的觀眾分享的一點心得,留言中有一些沒看過節目的朋友,容易因為內容不完整有一些不解之處,可參考文後的視頻。回頭我們在“CCTV看見”的微博官網上也會掛出節目文字版。一些疑問我也會直接在留言中回複大家,一起交流,謝謝)
1
這個案件曾冠以“少女殺死性侵大叔獲刑四年”之題,傳播甚廣,爭議很大。當事女孩小琪一直沒有接受過訪問。
我們采訪前征詢她意見,先由法警與她交談,在訊問室談了二十分鍾,我在另一房間等著,看沒有動靜,就過去站在他們身後聽一聽。
“媒體覺得說出來可以幫助不少人。”訊問室很狹小,法警靠在門邊,溫和地說。
小琪坐在訊問室的木凳上,戴著手銬,說“我不想談我個人的事,可以嗎?”
“如果你顧慮的是案件結果的話,現在已經判了,對案子倒是不會有影響。”
“對我的生活會有影響。”
她還不到二十歲,仰著頭,說話簡短,清楚,沒有情緒,直視著對話的人,一點也不遊移。
法院的同誌回頭看我,有點為難之色。
我說,我跟她聊幾句行嗎?
他們同意了,我走進訊問室,跟她說:“接受和不接受采訪,都是你的權利。除了司法機關,任何人跟你交談案情,你都可以拒絕的。”
她有點意外的樣子,眼睛閃動了一下。
“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你沒有義務要去幫助別人,我來,也不是想通過你的案件教育別人。”
她舉著手銬的手不安地動了一下,對蹲著的我微指身邊的凳子:‘您坐著吧”。
我也有點意外“不用,我在車上坐了好久了。”
我在卷宗裏看過,被抓捕之前她一直躲在老家,沒跟任何人談及此事。抓捕後警察也不會去詢問與案情無關的內心細節,隻有司法精神病鑒定的材料裏看到一句,說她做惡夢。就說:‘我知道你一直睡不好,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你也沒有跟任何人談過,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
她低下頭,眼淚撲落掉了下來。
不必勸慰,這不是我能做到的,我等了一會兒才開口,“我隻能說,如果你願意談一談,我願意聽。”
她猶豫了一下,問我,“那別人會認出我的臉嗎?”我說,“我坐在你的椅子上,你從鏡頭裏看,如果你能接受這個側影,那就拍,不行就不拍。”我在椅子上按她的身高大概縮下一點身子,讓她看鏡頭。再請她坐下來,讓攝像錄上一小段,讓她看一遍影像。開拍前幫她把頭發理一下,再遮住一點臉。法官與攝影師都是男性,她不願意當著他們的麵談及隱私,但這幾位不能回避,我降低音量,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說話。
以前也會注意對當事人的保護,但大多是出於一個職業倫理的要求,不象這次這麽具體和細微,可能是這大半年裏我自己也成為很多不實報道的當事人吧,見不賢思內省,在能意識到的範圍內,不敢因記者這個職業身份的存在傷害別人。
2
死者元某的律師用了三個形容詞形容小琦:‘膽大,心狠,手辣”。
她看法的依據是,小琪初中輟學,在美容院工作,曾經因為打架被公安處理過。案發當天跟著陌生男人去出租屋,受到威脅時沒有報警,殺人後拿了死者的現金,在出租屋與屍體共處一夜。
這些信息都沒有錯,隻不過每件事發生都有為什麽,我問“你有機會直接詢問她嗎?”
“我們沒有機會”她隻負責民事訴訟部分,庭審是遠程視頻,沒有交叉詢問。
事實少,就容易附著情緒,當時的爭議就是因為雙方要麽隱匿這些信息,說小琪“天真無邪,貞操觀極強”,要麽渲染這些信息,說她品行不端。
她是被害人律師,依據這些資料,站在她的職業立場上,得到這個推斷是正常的。所以我問:“你是覺得她身上有一些你不理解的地方?”
“是”
她稍猶豫了一下,說“這個可以”
3
廣州中院是一個對媒體很開放的法院,五年前許霆案我采訪過他們,這次又去,正是風口浪尖上,他們受到雙方輿論壓力的時候。
他們也可以選擇不接受訪問,但是沒有,隻是很為難地跟我談。庭長說,“這個事情很簡單,是不是已經過去了,不用再解釋了?”
我說,“這個案件很多人都認為是正當防衛,對定為故意殺人是不理解的。不理解的話,這事可能會忘,但他以後對法律就不能夠很敬畏”
庭長是法學博士,覺得不理解很奇怪:“她的行為有兩個階段啊,前一階段是正當防衛,沒問題,但侵害停止後,第二階段就是殺人了”
我說“這同一個事,還分成兩個階段嗎?比如說一個女性被強暴,過程中無力反抗。結束後,她找到工具殺死對方,這都不算無限防衛權,算故意殺人?”
他說:‘當然啊”
新聞中心的主任是一位女性,和我一起,同聲“啊?”了一下。
啊完,我說:“您看,還是需要解釋的。”
庭長同意了,但之後我才明白他的顧慮,判決書不是他寫的,判決中關於“假想防衛”與 “故意殺人”在認定上存在衝突,法學界對此有爭議。人們在麵對爭議的時候------尤其在代表一個機構麵對爭議時,常常自覺有辯解的義務,庭長是個懂業務的人,覺得這個事情要解釋圓滿很困難,有人建議他找各國的法律資料,運用對已方有利的觀點來辯駁,總能找著。
新聞中心的這位主任搖頭,說了一句“其實,真誠就可以,真誠最簡單。”
4
這期節目,老範跟我討論名字時,我說就叫這個事件的“辯析”吧,不叫“真相”,因為這個事件中死者已去,隻有一方的陳述和一些旁證。我們尊重小琪的意見,沒有去她的家鄉和工作地點采訪。這些都是天然的局限,我們隻能呈現這些條件下的一些事實,不敢自稱真相,隻是一種盡可能接近真實的辯析欲望。
另外,提問時,有些問題可以問,我沒問。
這些問題與案件的判定無關,與基本事實無關,隻與人性有關,我聽時有自己的判斷,但我沒再問下去。這樣的題材涉及到人之最私密,這世界上有的事,有的問題,隻能與母親,與姐妹,與愛的人分擔,或者,隻能永遠留在一個人不知名的深處。
你是一個記者,你有關切,有采訪的權力和可能,但歸根結底,隻是一個陌生人。人與人之間應該有一個恰當的關係,關切超過了恰當,就是冒犯。不因為你是一個記者,就有權逼問所有的問題。
知是職責。不去知,算是一點敬畏吧。
(這期節目我們對當事人的麵部和名字做了保護,播出後有一位觀眾留言指出,有段解說裏,一個鏡頭拍到的文件裏,如果仔細看,可能能看到女孩的全名。編導向宇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已經上傳的網絡版取回,返工重新編輯,已覆蓋原來版本,才在這裏貼出。謝謝觀眾的嚴謹,這是對當事人的負責,和對我們節目的愛護。)
ZZZZZZZZZ。。。。。。。。。。。。。
希望你現在睡著了~~~~
尼斯mm好! 我昨天聽了下午3點15分白宮的總統講話現場。他哭了好幾回當然是極力忍住了的。我也一起跟著。。。。
這一件又一件的慘案,不知啥時候能喚醒頑固分子?!
放棄狡辯吧,加強控製難度這麽大?!
要感謝加拿大最近幾十年來自由黨政府在這方麵的比較長期的決策,
沒有象現政府那樣緊跟美國的共和黨政治,從而給了加拿大一個比較平和與嚴格相結合的方向。
首先我們這兒有嚴格槍支管理,其次我們這兒不執行死刑。
難以想象這些家庭怎樣過聖誕節。。。。。
還有國內,象柴靜采訪的小女孩才17,8歲,正是需要指導和沉澱成長的年紀,卻失學走進社會了,不出事才怪!象這樣的孩子少說有還幾百萬在社會上吧,也是一種很大的悲劇
今早倒時差睡不著,上網溜達,一眼就看到那起槍擊案,
心直發涼,更睡不著了。。。
我和老公都不知不覺流下眼淚,為這二十個無辜孩子的死去而痛惜啊!!!
腦子很久沒有回過來,看著身邊自己的孩子,想到那些瞬間失去孩子的父母,如何能承受得了啊。。。
謝謝爾東~~~
那個風蝶吻還是看不見。
但曲子我聽了~~~~是風笛吹的?很別致的
也祝阿鬆周末快樂!
謝謝杜姐分享,周末快樂!
你家裏的問題自己解決嘛真不是東西對孩子下手
寫得好評點得好,謝謝尼斯mm幫我詮釋一個好記者的素質!
這位女子真是東方女傑的寫照,不必咄咄逼人不必出言不遜,照樣可以有犀利的銳角~~~
柴靜曾經說過:``假如沒有對人真正的關切,就不能成為記者;假如僅僅停留在對人的關切,而不是對問題的求解上,就不會成為一個好記者。這是一個怎樣女子,一個銳利和敏銳,堅定與堅持,能冷靜客有著一顆理解弱勢群體的善良正義之心的柴靜。。。
柴靜在做最真的自己,在做最好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