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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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MEMS專利產業化之初

(2025-03-13 19:32:32) 下一個

我的MEMS專利產業化之初

Tu Xiang Zheng (塗向真)

1998年初,我的四項美國微機電係統(MEMS)的發明專利,被選在台灣實現產業化,並由坐落在草屯鎮的Long公司實施。當時我認為,草屯鎮不是很理想的實施地,它是台灣中部的一座小城,不具備發展高科技所需的人傑地靈的條件。可是,發現我的伯樂卻對Long公司的Cai老板情有獨鍾。他說,Cai老板是一位有膽量,有見識的企業家,願意投入巨額資金發展MEMS產業。我對台灣人地生疏,究竟哪裏適合實施我的專利,我也說不出所以然。再說,雖然我的專利有伯樂推薦,但誰是賞識伯樂的“楚王”?伯樂說Cai老板就是“楚王”,看來,我是看輕了草屯鎮了,那裏竟是“君王”雄踞之地

說到伯樂,首先要提起Ding博士。我和Ding博士曾在美國新澤西州的Rutges大學共事,他是光纖材料研究中心的博士後,我是該中心的訪問教授。他讚賞我的微光機電係統(MOEMS)的研究成果,多次到我的實驗室觀看我的光纖微機電傳感器演示。而且,我們的私交也非常好,經常在一起談工作和生活。他知道我有美國專利,就把我的專利介紹給他的世交,台灣的Shi博士,要他組織台灣專家評議,看是否有在台灣實施的可能。

Shi博士被稱為台灣發光二極管(LED)之父,他創建了台灣第一家LED公司。他是台灣經濟部的技術顧問,又是Long公司的高級顧問,學術地位非常顯赫。Shi博士是國民黨桂係軍閥後代,雖是學者,卻有軍人風度,反應快捷,言辭犀利,知識淵博,專業嫻熟。他對專利評議非常謹慎,找了五位公認的專家,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從我的專利清單中,選出四項專利,考慮在台灣實施。

1997年底,我正在北京度假。Shi博士帶領他的專家組,在廣州的暨南大學的專家招待所與我會談。這次會談,實際上是質詢我的專利。好厲害的質詢,連珠炮般的發問,要是一般的人早就震懵了。盡 管他們都是專家,但提的問題沒有一個能難倒我,畢竟我已經多次答辯過刁鑽的美國專利審查員的質詢,每次都能勝利過關,否則,哪裏還有我的美國專利?

Shi博士把評選出的四項專利推薦給Cai老板。Cai老板這位“楚王”,的確很有魄力,說幹就幹。他委托Shi博士調研MEMS產業的發展前景,並向台灣經濟部提交MEMS發展計劃。Shi博士本來就是經濟部顧問,他的MEMS計劃被經濟部視為珍寶,列入了政府重點扶持的高新產業。有了政府的支持,Cai老板手中等於是有了“封寶劍”,於是,幹起來更放手,心中更踏實。他和我簽了專利轉讓協議,並以產業專家的身份把我從美國請去。雖然我對草屯鎮不以為然,但對Cai老板的真心和誠意卻是心存感激,願意在草屯鎮與他精誠合作。

Cai老板任命Shi博士主管MEMS項目,並由Long公司招聘MEMA工程師,成立MEMA籌備組,負責MEMS生產線的籌建工作。

誰知,在MEMS計劃執行到快要購買MEMS生產線的時候,Cai老板涉嫌挪用公款,在股市護盤自家的股票。消息是在午間電視新聞中播出的,Long公司的員工正在飯廳吃飯。聽到消息後,整個飯廳就像炸開的鍋沸騰起來了。每位員工手頭都握有公司的股票,切身利益驅使他們聚集到電視機前,緊緊盯住屏幕上的股價。屏幕上清楚顯示Long公司的股票是無量跌停,他們的臉變綠了,心變涼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已口袋裏的錢像水似的流走了。

我從飯廳出來,路上遇到Hu顧問,他是東海大學的經濟學教授。我見他神色淒楚,可以斷定,他的股票損失慘重。我問他損失多少,他默默地伸出三個指頭,我猜三萬,他低聲說二位數,我猜三十萬,他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他問我的損失,我毫不在意地說,股票才十張(一千股),損失有幾何?

Long公司的財務危機不斷惡化,最後股價跌到隻有二十元,大概隻剩下危機發生前的五分之一。眼看公司財務吃緊,急報頻傳,生產癱瘓,人心浮動,Cai老板茶飯不思,心急如焚。就在這危急關頭,Shi博士出現在他的麵前,為他出謀劃策,尋找出路。出路隻有一條,那就是出讓公司的主權。如何在交出公司主權之後,還能保住自已的一塊地盤,這是Shi博士正在極力為Cai老板絞盡腦汁的事。

當時,包括Bao和Yue等集團均有意入主Long公司,在Shi博士的建議下,最後由Yue集團拿下Long公司的經營權。Cai老板的股權被稀釋,由大股變成小股,股權不夠,保不住董事長的寶座。

就在危機發生的日子裏,Cai老板的白頭發明顯的多了,好像一下子變老了許多。他隻有四十多歲,從小就生活在尊貴和優裕的環境中,從不知道憂愁為何物。誰知道,聚財容易守財難,他父親傳下的偌大家業竟敗在他的手中,他跪在他父親的靈位前痛哭流淚,捶胸自責。可是,他也是為了保住家業才出此下策。

我對Cai老板的境遇非常同情,幾次見麵,我都勸他要挺住,不要太傷心。我認識他的時間雖然不久,但對他的言談舉止都產生了良好的印象。我讚賞他的作風潑辣,為人厚道,感歎他的命運不濟,禍從天降。我曾多次為他祈求平安,祈求他能逢凶化吉。

Long公司轉入Yue集團後,撤換了總經理,解聘了大多數顧問,砍掉了MEMS項目。Yue集團的業務範圍是代理集成電路芯片封裝,自已不生產集成電路芯片。MEMS屬於集成電路芯片類,Yue集團將其砍掉純屬意料之中。

麵對著MEMS項目的這一重大變化,Shi博士並不驚慌。他找我好幾次,要我保持鎮靜,說MEMS項目要繼續做,至多不過是換一個公司而已。

其實,Shi博士早就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就在Long公司的危機發生之初,他就知道Cai老板的日子不會好過,懂事長的位置保不住。MEMS項目是經他手創建的,他不會把它留給Long公司的新主人。他是新竹科學園的Lei公司的懂事,MEMS項目的歸屬何處,他首先想到的當然是自已的公司。

就在Yue集團決定砍掉MEMS項目後,Shi博士就立即向Lei公司的懂事會提出建議,接收Long公司放棄的MEMS項目。這個項目涉及到上千萬美元的投資,事關重大,有幾位懂事態度猶豫,懂事會沒有立刻作出決定。

為了讓懂事長從猶豫不決變成積極支持,Shi博士找到了懂事長的兒子Ni博士,邀請他加入MEMS團隊。Ni博士畢業於美國費城的德雷克塞爾(Drexel)大學,學的是光電專業。他對MEMS早就情有獨鍾,曾幾次去草屯鎮會我,了解微光機電係統的發展狀況。他從美國回台灣後,一直在尋找發展機會。Shi博士的邀請讓他欣喜若狂,他正想利用MEMS技術開發光纖通信產品,以實現他的人生規劃所描繪的雄偉宏圖。Ni博士的加入,加強了MEMS團隊的實力,同時也為MEMS項目在Lei公司的懂事會通過,創造了更有利條件。

為了確保MEMS項目能被懂事會成員認同,Shi博士還用上了他的事業摯友的關係。Shi博士和公司的Ling總經理是創建台灣第一家發光二極管公司的合作夥伴,Shi博士是總經理,Ling總經理是部門經理,分管發光二極管芯片製造。Shi博士曾派兩位工程師去美國學習,其中就有Ling總經理。Ling總經理對Shi博士有知遇之恩,率先在業內尊稱Shi博士為台灣發光二極管之父。Shi博士遊說他支持MEMS項目,他當然是積極響應。

在Shi博士的遊說之下,Lei公司懂事會全票通過了MEMS的接收案。從MEMS項目在Long被砍到新竹科學園區的Lei公司同意接收,前後不到三個月。這充分顯示了Shi博士的非凡的智慧和高超的活動能力。我為之讚歎,為之信服,欣慰自已遇上了一位優秀的合作夥伴。

但一直有個問題讓我久思不解,既然MEMS項目在Lei公司受到歡迎,而Shi博士又是Lei公司的懂事,為什麽一開始不把MEMS項目放在Lei公司,而是Long公司?

原來,Shi博士和Long公司的Cai老板的父親老Cai老板交情甚厚。老Cai老板最早是製球鞋的,產品打入了美國市場,成為台灣製鞋業的龍頭老大。製鞋業有大利可圖,引發了台灣製鞋業的大發展,造成產能過剩,利潤不斷下降。老Cai老板見勢不妙,三顧茅廬,尋求名師指教,從而找到了台北的Shi博士。Shi博士建議他轉型做電子產品,老Cai老板當即采納,成立Long公司,專門從事電腦主機板裝配。不到三年時間,Long公司的主機板被美國IBM公司定為專供公司,從而使Long公司一躍成為台灣主機板產業的嬌嬌者。其間,Shi博士作為顧問,為Long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

從此,老Cai老板把Shi博士看作是他們家的恩人,公司裏的大事都要與Shi博士商量。Cai老板接班後,Shi博士幾乎成了“顧命大臣”。Cai老板在美國受過教育,年青氣盛,胸懷大誌。聽說MEMS是高科技產業的明日之星,就想以MEMS為他事業的開端,抓住時機開發MEMS產品,盡快搶占MEMS市場。而Shi博士身負輔佐少老板的重托,想幫助少老板在MEMS產業化上初戰告捷,鞏固他在Cai家的“重臣”地位。這就是我為自已的“久思不解”所找到的答案。

我的MEMS專利的產業化轉到新竹科學園,真叫高興的我大呼“天助我也”。新竹科學園是台灣高新技術產業的“搖籃”,“龍頭”,“台灣的矽穀”。新竹科學園的高科技產 業,包括電腦主板,圖形芯片,筆記本電腦,微芯片,掃描儀等,占據全球的大部分市場,成為世界高新產業的重要基地。能在新竹科學園占有一席之地,是我長久 以來的夢想。如今,夢想成真,讓我對MEMS的產業化的信心更充足了,鬥誌更昂揚了。

回顧MEMS專利產業化的起步階段,我深刻體會到,技術創新與產業落地並非一帆風順,除了技術本身,資本運作與產業環境同樣至關重要。這段經曆不僅讓我積累了寶貴的產業化經驗,也讓我對未來的MEMS發展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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