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沃的眼淚

第五章

新年過後，康寧開始感受到12歲少女的不一樣。有一天起床後她發現內褲有血跡，她立刻衝進廁所，把媽媽之前講過的並準備好的衛生巾拿了出來。她一天都感覺肚子酸痛，很不舒服。媽媽立刻給她準備了熱水袋，還給她買了她最愛吃的巧克力。晚上母女三人擠在沙發上裹在毛毯裏，一起看老友記。現在他們每晚一有時間就一起看老友記，嚐試著哈哈大笑。

學校的生活也變得有趣起來，康寧不再去周六的馬術課，因為媽媽周六要去做清潔工，她得在家陪弟弟。她開始參加學校免費的舞蹈班，烹飪班。她喜歡跳舞，平時會花很長時間在自己並不大的臥室裏練習跳舞。烹飪課自然更對她有幫助，她現在完全可以獨立的給自己和弟弟做飯了，並留出一份給媽媽，因為她7點下班到家時，看上去累極了。晚飯後她會把自己的功課完成好，有時幫幫弟弟。但弟弟更多的時間是在打遊戲，自從爸爸走後，弟弟很少出門活動，話也變得很少，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這個家往日的歡聲笑語真的就這樣消失了。所以，隻有房間裏的音樂還能讓她感受到生活的聲音。

 

匆匆忙忙之中，七年級就這樣結束了。這個夏天，康寧開始問鄰居們有誰需要遛狗，她願意低價收取每小時4英鎊的費用。鄰居們當然願意，於是她幾乎每天都有‘生意’。在開學前，她已經曬出了健康的小麥色。

現在的康寧更加漂亮了，她梳了長長的馬尾，穿著緊身運動衣。狗兒們喜歡跑，她就跟著一起運動。這天在家附近的樹林裏，她剛剛放了手上的牽繩，就看到這隻小狗噌的一聲跑遠了，直接撲上了對麵來的一隻大狗，兩狗豪不謙讓，互相大叫。康寧立刻跑上去製止自己帶來的狗。對方的主人也跑了上來。

“對不起，對不起，平時他不這樣凶的。”這是一個男孩的聲音。

康寧抬頭看時，他已經把自己的狗拉了過去。他帶著棒球帽，個子比自己的高出一頭。陽光從他身後照射過來，閃閃發光。

“山姆？”

“康寧！”

“這是你的狗？”康寧是認識山姆的，在學校有誰不認識山姆! 他可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班上成績也是最好的。

“嗯，我家這隻狗平時挺溫柔的。你也養狗？”山姆邊說邊拉住自己的狗。

“不是，我就是幫別人遛狗，掙點零花錢。”

“掙錢？你夠年齡了嗎？！”山姆非常驚訝。

“你小聲點！遛狗還需要畢業證書嗎？”康寧嗆他道。

“哦，那倒是。你還真酷啊。那你這一天能掙多少錢？”

“差不多20多英鎊吧。我客戶蠻多的。”康寧驕傲的說。

“那我也得找我媽要點費用了，我遛狗她從來不給我錢！”

“可這是你的狗啊！你睡覺你媽也要付你錢嗎？”

山姆笑了：“好主意，也許我媽可以考慮。她總嫌我睡得太晚。“

康寧翻了個白眼，覺得山姆傻乎乎的挺好笑。

他們一起在樹林裏散步起來，狗兒們似乎也熟了些，開始跟著他們走。一路上，山姆不停的說這個夏天他們全家在西班牙度假的趣聞，逗得康寧咯咯的樂。

“嘿，這是我第一次和你說這麽多話！過去一年，你都不愛理我。”山姆的故事講告一段落時，這樣質問康寧。

“我有嗎？你那麽受歡迎，不需要我理你吧。”

“可那麽多人來看我打比賽，我為學校都打入決賽了，老師們都來看了，你好像也沒來看過。”

“我得放學回家做飯啊！”

“你還會做飯？！”

“不然呢？不要告訴我你不會做飯，那你會自己吃飯嗎？”康寧又來嗆他。

“哦，吃飯倒是剛剛學會的。”山姆回答到。

兩個人都笑了。

“明天你還來遛狗嗎？”山姆問道。

“明天不能來了。我…….  有安排了….”

“馬上就開學了，你不是還沒準備新校服那些吧，平時看你挺有計劃性的。”

“不是…..是……. 明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我們要去海邊。”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了。”山姆立刻抱歉的說。他突然想起來了，去年開學不久大家就開始傳聞康寧父親自殺的事情。他當時覺得不可思議，也想起了為什麽開學第一天看到那個奇怪的女孩一個人對著三文治哭，他還去送了一張紙巾給她。

“沒關係。我 我隻是 特別難過。一想到明天，就覺得很可怕。”康寧不想再說下去了。明天，他們要去海邊，媽媽說要把爸爸的骨灰撒到海裏。這樣他就真的去了他最愛的地方。

 

他們繼續走著，但彼此都沉默著。隻有兩隻狗不時的叫喚著。

快要走出樹林了，山姆說：“那後天呢，我在這裏等你。”

康寧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的笑了。

 

 

這天的大海尤其波濤洶湧，浪花層層翻滾，羅安娜抱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和兩個孩子走在沙灘上。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可又真慢！一切好像一場夢，但又如此真實。是啊，它真的就發生了，這個人就真的這樣消失了。她現在已經很少哭泣了，每天的繁忙讓她幾乎沒有時間去傷感，多麽幸運的是他留給她兩個最好的孩子，特別是康寧，如果沒有她，羅安娜不知道過去一年怎麽能熬過來。這孩子仿佛在一夜間長大，她有著其他少女沒有的眼神，那裏充滿了剛強。

她們三人走進了沙灘上的咖啡店，她給每人點了一杯熱朱古力。

她不舍得把骨灰就這樣撒掉，但他一定是這樣希望的，他要的是自由不是嗎？

終於風平浪靜，她們走去沙灘最盡頭沒有任何人的地方，然後將他歸入大海。此時天空被落日染滿彩霞，也將大海照耀得閃閃發光。

 

康寧做了一個美夢，夢裏爸爸和她在大海裏衝浪，她已經可以站在衝浪板上了，爸爸大喊著：“注意腰部的力量，掌握好平衡。對，就這樣，對，放鬆！再堅持一下！” 然後她撲進海水裏，摸到衝浪板，遊起來，等待下個大浪。爸爸此刻已經準備好了，大浪一來，他就跟上了節拍，隨著海浪飛舞起來，他真是帥極了！

夢醒時，枕頭又濕了。

打開窗，陽光明媚，她得趕快準備好，今天是她暑期工的最後一天，三隻狗！上午需要溜兩隻，下午一隻！

走進豔陽高照的樹林裏，康寧的心情開始變好，她喜歡昨晚的夢，過去一年裏她經常夢到類似的情景，她和爸爸或一家人在一起的夢境。那簡直就是現在生活中僅有的美好時光，隻是夢醒時分她總依依不舍。

 

“哇，康寧小姐開工啦！” 她聽到背後的聲音。山姆和狗跑上前來，“你還真守約！”

“誰和你有約！這是我的工作。”康寧回道。

“好吧好吧，你再不來，我的狗都快要累成狗了！我們已經溜了兩個多小時了，就是看能不能碰到你。”

“那你還是快點回去吧，我這兩隻大狗至少要溜一個小時。”

山姆咧咧嘴，看看他的狗，嗯的確，它已經累的不行了，估計支撐不了再一個小時。於是他將它抱起，裹在懷裏。

“沒事，今天讓它感受一下哥哥的寵愛，我抱著它散步！”

康寧斜眼望過去，山姆和狗的傻樣子真夠好笑，這是人遛狗還是狗溜人？

“你確定哦，”她放了牽繩，開始讓她的兩隻大狗盡情的奔跑。

山姆的狗見狀也蹦出山姆的懷，跟著跑了起來。

 

“看來我的狗喜歡你今天的狗。”山姆說到。

“嗯，我其實也特別喜歡狗，但這個花費太貴了，養狗也需要很多時間和精力。”康寧看著歡蹦亂跳的狗兒們。“你的狗幾歲了？“

“三歲，我和弟弟的聖誕禮物。“

“你也有弟弟？”

“對啊，小我兩歲。你呢？”

“我的也是。”

“我弟弟喜歡打藍球。我喜歡足球。你弟弟平時都幹嘛？”

“關在房間裏打遊戲。不過，他以前超喜歡騎車和衝浪。” 康寧一想到弟弟阿奇就感到傷心。他以前是多麽活潑的男孩，特別喜歡戶外運動。現在爸爸不在了，沒有人帶他去騎車和衝浪，他就開始沉迷於遊戲了。最令人擔心的是他不愛說話，總是一個人悶悶不樂。

“我也喜歡騎車和衝浪啊！以後我們去衝浪，你們可以一起來！” 他們住的地方距離海邊隻要15分鍾車程，住在康沃的人基本都是遊泳健將。

“謝謝你，山姆。”康寧笑笑，她感受到山姆的善意。

“康寧，你呢，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麽？”

“我喜歡跳舞，晚上寫完功課，我基本都是自學跳舞。”

“我也喜歡跳舞！”

“少來，你怎麽會喜歡跳舞！”

“真的，真的，不信你看！”說著，山姆就在草地上舞動起街舞，又在比較空曠的地方來了個空手翻！康寧都看呆了。

“空手翻!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練了好久都無法手不著地！”

“我教你！”他開始解釋如何用力，身體應該在什麽時刻做好準備。“很多時候，是你心理的障礙，其實你可以的！”

康寧的基本功好，她居然沒多久就學會了，在第一個成功的空手翻後，她欣喜若狂！

狗兒們也跑回來觀看，路人們也給她好多掌聲。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我們去買冰淇淋吧。我請你。“山姆不想就這樣再見。

“謝謝，可我要回家了，送還這兩隻狗，和弟弟吃午餐，下午還有一個狗要溜。我們明天學校見。“ 康寧向山姆擺擺手，甩著她漂亮的長馬尾，小跑著出了樹林。陽光依然明媚，就像康寧那樣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