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依沒想過在這個小小的部門,接觸到那麽多的殘障人士,更沒想到因為工作的緣故,結識了一位好朋友,二十多年,一直相互扶持著往前走。
還未見到C之前,恪依已經從女傑和寶釵那兒聽了不少關於她的壞話。女傑討厭她,因為C是金主機構在中國辦公室的負責人,對項目質量要求頗高;寶釵煩她,則是因為C對寶釵匯報工作的那些漂亮話壓根兒不睬,淨逼著寶釵說人話。黛玉倒是挺喜歡C,好幾次偷偷地給恪依說,她人挺好的,幫了自己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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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C,是在昆明的項目會議上。C穿一身職業套裝,半長發,精精神神地走過來,給恪依打招呼。 寶釵在旁邊又要介紹這是機構的“新鮮血液”,恪依搶在她前麵說,您好哇,久聞大名!C不是會寒暄的人,寶釵很快找了個借口溜了。倆人聊了一會兒,感覺挺上道兒,恪依就約了C晚上開完會找個地方坐坐。也不知道當時恪依是怎麽想的,她沒覺得C有什麽端著裝著的,也沒想過自己要攀高枝,可能就是想找個人傾訴傾訴。
當天會議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恪依還仔細地聽了C的發言。說實話,她的發言夠土,一點兒不像寶釵代表機構的發言那麽高大上。C是醫學博士,是這個社區康複項目中屈指可數的專業人士。她講得幾個點都很有針對性,但搞起來挑戰不小。恪依看到坐在旁邊的女傑頻頻撇嘴、皺眉,寶釵也跟著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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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依發現,在中國,無論官場、商場還是各種場,重要且敏感的事兒一般都在酒席上勾兌。會議後的晚宴,C和女傑坐在一起,恪依在對麵,看她倆(主要是女傑)你來我往說個不停。C可能是喝了點兒酒,臉通紅,也很有可能是被女傑氣的(根據恪依的經驗和直覺)。果然,晚宴結束後,女傑帶著項目部全體人員拔腿就走,沒跟C道別。恪依還想著是不是今晚沒法跟C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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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左右,C同恪依相約酒店頂層的一個小吧台。恪依隻聽C長歎了一聲。跟她們打交道不容易啊,恪依安慰C。C也暖心回饋,你也不容易啊, 在那個部門工作。倆人笑了,先是輕聲輕氣兒地笑,然後互相看著咯咯地笑。恪依說,我是被騙到這個部門的,本來要去農村部的。C說,農村部好哇,那個老師我知道,是認真做項目的人。媽的,恪依嘟囔一句,喝了口雪碧壓壓氣兒。恪依給C分享她來這個機構的心路曆程和對未來的期待。C也告訴恪依,她是在國外工作期間,偶然的機會接觸了那個金主組織,一家鼎鼎有名的國際助殘機構。她覺得這樣的項目很有意義,就放棄了高薪的工作,加入這個機構中國辦公室。她丈夫也放棄了公司高管的工作,帶著不到一歲的兒子,仨人一起回來了。恪依印象很深,C不是特漂亮的一個人,可能因為熬夜,臉上還長了好幾個疙瘩痘;但當她說起自己的理想、信念的時候,眼睛閃著光——讓恪依想到剛會走路、無懼探索全世界的孩子,想到第一次牽自己喜歡人的手,想到爬至山頂感受千裏快哉風,想到梵高的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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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恪依就慢慢同C成了朋友。即使後來C所在的機構終止了和恪依所在機構的合作,即使後來C和恪依都分別離開了原來的部門和機構,倆人一直保持聯係,一起經曆生活的千變萬狀和高低起伏。有一次,恪依在C簡陋的辦公室一邊轉著筆一邊問她,啥時候把我當朋友的啊?C拿筆敲敲頭,說,在昆明的那個小吧台,你眼裏有光,真好。
恪依親媽有句土話——“烏龜蹭王八,臭魚找爛蝦”。這輩子遇上了幾位看對眼兒的人,恪依覺得蒙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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