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爾格萊德的城市脈絡中,南斯拉夫時代的共產主義紅色印記依然清晰可見。新貝爾格萊德成片的社會主義現代主義建築、筆直寬闊的幹道與明確的功能分區,折射出戰後國家對集體主義、理性規劃與未來秩序的理想。塞爾維亞宮、不結盟運動紀念碑及相關會議舊址,見證了鐵托時期堅持獨立於兩大陣營之外、積極塑造國際角色的政治實踐。
城市南部的“花之家”安葬著鐵托,使這一空間成為南斯拉夫記憶的重要坐標。相鄰的南斯拉夫博物館通過影像、禮品、檔案與日用品,展現遊擊隊革命、領袖形象塑造及多民族國家的意識形態。散布在城市角落的反法西斯紀念碑、遊擊隊雕塑與“解放”“兄弟情誼”主題公共藝術,共同構成一幅仍在延續的紅色曆史記憶景觀。



20 世紀 60—70 年代,“南斯拉夫修正主義、叛徒鐵托”在當時的中國幾乎家喻戶曉,成為高度政治化的固定表述。這一”修正主義“的由來與冷戰格局和中蘇分裂密切相關,1948 年,南斯拉夫在鐵托領導下與斯大林決裂,拒絕接受蘇聯的直接控製,走上所謂“民族道路的社會主義”,在經濟上實行工人自治,在外交上奉行不結盟政策。這一做法最初被蘇聯定性為“鐵托集團背叛社會主義陣營”。60 年代中蘇論戰爆發後,中國在反對蘇聯“現代修正主義”的同時,更是將南斯拉夫視為更早、更典型的“修正主義樣板。官方理論認為,鐵托否定無產階級專政、鼓吹民族國家利益高於社會主義陣營,是向資本主義妥協的“叛徒路線”。在這一背景下,教材、報刊、政治學習材料中頻繁出現對“鐵托修正主義”的批判,用以警示國內幹部和群眾防止“和平演變”。
修正主義(Revisionism)通常是指對馬克思主義做出“修正”的一種思潮和流派,被指控違背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但“修正主義”的使用非常混亂。蘇南交惡後,蘇共和中共認為南斯拉夫走上修正主義道路;蘇共在斯大林去世後對其全盤否定,被中共認為是修正主義;毛澤東去世後,恩維爾·霍查指控中共為修正主義;目前亦有毛左人士認為中共自改革開放後走上了修正主義道路。如今回看,這場“修正主義”爭論更多反映了冷戰結構中的大國競爭,而鐵托的製度嚐試也成為歐洲社會主義史中獨具特色的“第三條道路”。


是前南斯拉夫總統鐵托的陵墓,也是南斯拉夫博物館群的重要組成部分。建築外觀簡潔而現代,四周環繞花園與綠植,鐵托於1980年安葬於此,使這裏成為南斯拉夫時代最具象征意義的紀念空間之一。盡管南聯盟早已解體,來自原加盟共和國及世界各地以中老年為主的遊客仍不斷前來造訪、憑吊,在懷舊、爭議與曆史反思交織中,感受一個多民族社會主義國家曾經的記憶與曆史遺產。


1980年5月8日,鐵托去世後的第四天,貝爾格萊德舉行了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國葬之一。四天間,來自全球的官方代表齊聚,聯合國154個成員國中有128國以不同形式出席,場麵空前。

蘇聯共產黨總書記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

中共中央主席、國務院總理華國鋒

約瑟普·布羅茲·鐵托的書房

鐵托雕像碎片藝術裝置

約瑟普·布羅茲·鐵托的肖像

鐵托墓園內分布著多組雕像,與“花之家”共同構成一處莊重的藝術紀念空間。這些雕像多以寫實與象征相結合的方式呈現,主題涵蓋反法西斯鬥爭、遊擊隊革命、民族團結與國家解放,人物形象樸素而堅毅。雕塑材質以青銅和石材為主,線條簡練,風格接近南斯拉夫時期盛行的現代主義紀念藝術。散布於草坪、林蔭與步道之間,使參觀者在行走中自然進入曆史語境。
鐵托的著名肖像,由克羅地亞藝術家安東·奧古斯丁契奇於 1943 年創作。

克羅地亞雕塑家弗拉諾·克爾希尼奇創作的名為“漁夫”的青銅雕塑

南斯拉夫遊擊隊員的雕像

《受傷的信使》(Ranjeni kurir)

亞曆山大·紮林創作的名為“覺醒” (Budenje)的雕塑

安東·奧古斯丁契奇創作的名為“背負傷員”(Nosenje ranjenika)的雕塑

米拉·尤裏希奇(Mira Jurisic)創作的雕塑《難民》

薩瓦·桑迪奇創作的雕塑“春天”是送給鐵托的生日禮物

博物館以南斯拉夫國家的形成、發展與解體為主線,係統呈現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南斯拉夫王國建立,到社會主義聯邦時期,再到20世紀90年代解體前後的曆史脈絡。館內展品包括大量曆史照片、官方文件、個人信件、禮品與日常用品,重點突出鐵托的政治生涯、不結盟運動以及多民族國家的意識形態構建。與“花之家”鐵托陵墓相鄰,使私人記憶與國家敘事在同一空間交匯。展覽保留複雜性與爭議性,讓觀眾在曆史成就、權力結構與時代代價之間,重新思考“南斯拉夫”這一已消失國家的意義。
入口門廳,伊萬·梅什特羅維奇 (Ivan Mestrovic) 於 1908 年創作的雕塑作品《寡婦》

“Veljko Vlahovic——自由南斯拉夫之聲”展覽當時正在博物館內舉行,呈現黑山政治家韋利科·弗拉霍維奇的一生。他是與鐵托齊名的重要意識形態人物,弗拉霍維奇提出共產黨應是“說服者”而非強製權威,這一理念也成為展覽的思想核心。

1937年西班牙內戰期間年輕的弗拉霍維奇

拉多伊卡·米洛瓦茨的刺繡掛毯作品《鐵托、列寧、韋利科》,創作於1980年。

博物館內陳列的大量國家禮品,是理解鐵托時代國際地位與政治網絡的重要窗口。這些禮品來自五大洲的國家元首、政府和社會團體,形式多樣,包括勳章、武器、藝術品、紡織品、瓷器和手工藝品,既體現贈禮國的民族特色,也折射當時的外交禮儀與意識形態象征。冷戰背景下,鐵托領導的不結盟運動使南斯拉夫成為東西方之間的重要樞紐,這些禮品正是這種獨特外交角色的物證。

印度尼西亞禮品皮影戲(wayang kulit)

印度禮品泰姬陵模型

中國於 1955 年贈予約瑟普·布羅茲·鐵托的象牙益智球

蘇聯禮品彩陶雕塑《決鬥(1242年楚德湖戰役)》

這些肖像呈現南斯拉夫曆史上的傑出人物,重點刻畫裏巴爾家族在二戰反法西斯鬥爭中的貢獻,配以銘文頌揚勇氣、自由與理想,象征通往永恒幸福的信念。

展櫃中陳列著一組雕工精細的木質徽牌,分別象征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六個加盟共和國,中央最大的一塊展示的是聯邦國家的官方國徽。

多幅與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有關的曆史海報,紀念“自治日”和第一次工人委員會代表大會二十周年,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與宣傳藝術的代表,歌頌鐵托時代的自我管理理念。

1950年貝爾格萊德南斯拉夫冶金工會成立大會主海報,呈現西方消費文化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的過程。

弗拉基米爾·列寧和卡爾·馬克思的青銅半身像

名為《受傷者》(又稱《射殺愛國者》)的雕塑由克羅地亞藝術家瓦尼亞·拉道什創作,定格遊擊隊員中彈倒下的瞬間,位於貝爾格萊德南斯拉夫曆史博物館附近。

新貝爾格萊德的獨立住宅單元——超級街區——的設計靈感源自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蘇聯街區(網上空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