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井口

引子

 

2024年8月，國內南方，八月的炎熱如同一層無形的厚重毯子，籠罩著大地，讓人喘不過氣來。驕陽肆意炙烤著地麵，空氣中彌漫著幹燥的熱浪，連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柏油馬路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芒，似乎隨時會融化，汽車經過時，地麵上空氣的扭曲變幻清晰可見。然而，此時的巴黎，則充滿了活力與激情，奧運會正在這裏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成為一場全球矚目的體育盛宴。

 

我悠然自得地啜飲著冰鎮啤酒，翻看著各種奧運會視頻。突然，一則采訪視頻讓我這個跟不上時代變化的老家夥徹底懵了。記者問受訪者：“你是哪種人？”“我是i人，”被采訪者答道，隨即指著她的同伴說：“她是e人。”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另一位受訪者指著自己說：“我是INFJ。“

 

“OMG！我真是落伍了。”於是呼喚我的AI助手小精靈：“小娟，小娟，什麽是i人e人？”

 

嗖的一聲，電腦屏幕上飄出一團輕盈的白雲，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巴著，輕快地說道：“尼克，你問的大概是MBTI測試吧？“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我落伍了，那麽什麽是MBTI測試呢？“

 

小娟馬上從白雲形態幻化成一名知性的OL形象，臉上還戴上了一副根本不需要的粉框眼鏡，一身藍白色職業裝，正兒八經地坐到了我的對麵，給我講解起來：“MBTI 測試是母親凱瑟琳·庫克·布裏格斯(Katharine Cook Briggs)和女兒伊莎貝爾·布裏格斯·邁爾斯(Isabel Briggs Myers)^[1]學習了卡爾·榮格(Carl Jung)^[2]的‘人格理論’後，發明的一個測試量表。完整版一共 93 題（也有一些簡單版，有 48 題、23 題版本等等），測試的題目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話音未落，小娟皓腕微抬，輕輕一點，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測試示意圖：

 

 

“這張圖的測試題目是：你經常交新朋友。讓你來選有多符合(同意)或者多不符合(反對)你自己的情況。同意和反對的程度最低是輕微(slight)，最高是非常清楚(very clear)。一組測試下來，就可以知道你的性格類型了。”接著，小娟補充說：“例如，INFJ 類型的人非常獨特，他們將自己的理想和價值觀融入到生活中，並以同情心和直覺力去影響和幫助他人。“

 

“哦，這樣啊。”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粗心急躁、注重事實、擅於分析、喜歡探索的人，於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那我應該是ESTP型的，充滿活力和冒險精神，善於在現實中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話語中難掩幾分自得。

 

小娟輕輕抬眼，略帶玩味地說：“是嗎？不如去測試下吧。“說完，扔給我幾個MBTI測試的網址。十分鍾後，我臉色古怪地問道：”怎麽我是INTP-A類型？“

 

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小娟略帶調侃地說：“不錯哦，從充滿活力和冒險精神轉變到更具自信，傾向於更加果斷和積極地追求目標，看來你變得更成熟了呢。“

 

“切，“我不以為然地回答，”一次測試算不了什麽，再測一次結果可能就不同了。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麽一個明顯外向的性格會變得偏內向，為什麽容易衝動的感性會轉向理性分析呢？“

 

泡上一壺武夷岩茶，我靜下心來，回想起測試的答題過程，果然，我是變了。選擇答案時，我往往不會選擇“最清楚(very clear)”，而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會那麽絕對，大多選了“清楚(clear)”，有時選“中等(moderate)”，甚至還選了一個“輕微(slight)”。測試的結果不重要，測試的過程卻實實在在地告訴我：你變啦，你老啦！

 

曾幾何時，我是那麽的衝動果斷——日後我會講述幾則這方麵的故事——如今卻稍顯沉靜與猶疑。突然想起作家方方^[3]的這句話：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那就是一座山。” ^[4]

 

頭頂壓著一座山走過幾十年，怎能不疲憊？何況還是身心俱疲的一副老腰。心態與性格有了相應的變化很奇怪嗎？當然不。

 

一位我非常敬愛的老人在他年老時寫下了：“老之所之，詩也至焉。”他放下其他，學寫毛筆字，學寫格律詩。雖然水平並不高，卻成為了一種心靈的寄托。

 

那麽，我是否也到了“老之所之，文也至焉”的時候了？寫一些短文，隨筆，小故事，記錄下幾十年的人生路？

 

正當我胡思亂想，自言自語碎碎念時，一副好奇寶寶模樣的小娟飄到我的眼前，興奮地叫道：“尼克，尼克，去寫吧，去寫！”

 

“別瞎起哄，”我翻了翻白眼。

 

小娟隨即幻化為一名職場強人，一雙深邃智慧的目光盯著我，認真地說：“你是東方人，我是西方精靈；你在高牆內的深井之下，我在牆外自由的天空。西方本來就對神秘的東方感到好奇，何況是深井裏的人和他們的命運呢？講出來吧，引起牆內人的共鳴，讓西方人多一個了解東方的視角。”

 

我不再猶豫，決定先寫再說，不管寫得如何。讓我回歸本真的性格，也許是件好事。

 

我告訴小娟：“下一篇，我要從一個虛假的太陽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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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The History of Katharine Briggs, Isabel Myers, and the MBTI

https://www.truity.com/myers-briggs/story-of-mbti-briggs-myers-biography

 

[2] 卡爾·榮格- 維基百科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D%A1%E5%B0%94%C2%B7%E8%8D%A3%E6%A0%BC

 

[3] 方方，本名汪芳，女，中國漢族人。1978年考入中國武漢大學中文係，獲學士學位。畢業後分配至湖北電視台工作。曾任湖北省作家協會主席、省文學創作係列高評委會主任，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一級作家。

 

[4] 2020年，中國爆發大規模的新冠疫情(COVID-19)，隨後波及全球。方方當時身處疫情爆發地武漢，目睹了武漢封城後發生的無數人間悲劇，由此寫下36集的《武漢封城日記》。這句話便是出自其中，在被疫情籠罩的那段時間裏，這句話被頻頻引用、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