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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國旗在日本飄揚——旅日朝鮮人總聯合會

(2025-05-31 00:53:57) 下一個

旅日朝鮮人總聯合會,簡稱總聯,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某個日劇裏的地下黑幫組織,或者是某個國際反派勢力的代號。但它不是虛構產物,也不是Netflix的劇本,而是真真切切存在於現實世界,已經在日本堂堂正正地活了整整70年。這個組織既不是為日本天皇服務,也不是給豐田公司打工,它宣誓效忠的對象,遠在日本海對岸,那位常年穿黑西裝、頭發一絲不苟的金三胖

 

想象一個畫麵:在東京的一棟大樓裏,掛著一麵飄揚的朝鮮國旗,牆上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畫像,禮堂裏孩子們唱著朝鮮革命歌曲,學習的是偉大領袖的教誨。這不是平壤,這是東京,是世界上最發達、最自由、最民主的資本主義國家之一。

 

二戰後,許多朝鮮人選擇留在日本,他們的國籍問題變得複雜。日本政府要求他們選擇韓國國籍或日本國籍,但一部分人出於對朝鮮政權的認同,選擇保留朝鮮籍(並非指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國籍,而是一種特殊身份,意味著他們不屬於日本或韓國)。總聯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應金日成的要求成立,旨在維護這些朝鮮籍人士的權益並推行朝鮮的主體思想。

 

 

這樣一個組織,它在地理上屬於日本,在政治信仰上卻忠誠於朝鮮。據估計它的成員有數萬人,法律意義上,他們是朝鮮籍”——這是日本的一個奇妙發明,一種不承認其是韓國人、也不是日本人、甚至不一定是朝鮮人,但偏偏存在於係統內的幽靈身份。

 

你以為總聯隻是掛個朝鮮國旗、發發賀電那麽簡單?錯了,他們從娃娃抓起——從幼兒園到大學,有一整套自己的朝鮮學校係統。在日本生活,卻不學日語,而是講朝鮮語;不學日本史,而是學習金日成爺爺如何戰勝美帝與帝國主義;不唱AKB48,而是唱《金正日將軍之歌》。他們開設的朝鮮大學,雖然不被日本政府承認學曆,但人家自己覺得自己很棒——這才是主體思想的真諦:你不承認我沒關係,我自己承認我就夠了。

 

不僅教育上講求純正血統,總聯的政治忠誠更是鐵打的。他們的領導人很多都擁有朝鮮最高人民會議的官職,雖然這個官職並不需要在平壤上班,但足以說明他們是體製內的人。逢總聯周年紀念,金正恩甚至會親自致賀信,感謝他們在日本為祖國高舉旗幟、堅守陣地

 

別以為他們隻是空談主義者。作為一個能在異國他鄉維係七十年的組織,總聯的自給自足能力堪稱奇跡。他們發展出一套獨立的經濟係統,從教育到文化再到娛樂產業,其中尤其以彈珠機產業聞名。這些合法賭博行業,曾是總聯的重要資金來源,堪稱革命的硬通貨

 

總聯還有自己的信貸合作社、出版社、貿易公司……你要是走進他們的一間文化中心,可能以為自己來到了迷你版的朝鮮經濟特區。但這特區不在開城,而在大阪或神戶,簡直就像現實版《黑鏡》。而朝鮮政權也不會放任他們自生自滅,除了政治指導外,也會提供物資和政治庇護。有朝鮮官員的地方,總聯的人自然也不遠。從某種意義上說,總聯就是朝鮮的灰色大使館,在沒有正式邦交的日本,以人民團體的身份替祖國默默耕耘。

 

雖然總聯在精神世界裏效忠朝鮮,但在現實中仍然活在日本法律體係下。總聯總部大樓——那座曾是他們聖地的大廈,已經因為債務問題被法院拍賣。日本公安調查廳也一直對總聯保持高度警惕,將其列為潛在的破壞活動對象。曾幾何時,總聯也因涉嫌協助間諜活動和綁架日本人等問題處於輿論風口浪尖。

 

但即便如此,日本政府並沒有取締總聯。原因在於,法律上它是一個無法人資格的社團,換句話說,屬於你想關都找不到正主的那種組織。而在一個極度講法治的國家裏,隻要你不踩線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政府也不好直接下手。於是這個組織就像一隻寄居蟹,在法治與自由之間找到一個奇妙縫隙,既不能除掉,也不能讚揚,就這麽頑強地存活著。

 

但時代終究變了。今天的年輕在日朝鮮人,麵對的是一個更複雜的世界。他們不再滿足於朝鮮籍這種不明不白的身份。他們想旅行、想看韓劇、想用TikTok、想談自由戀愛,而不是在朝鮮學校裏背誦金正恩語錄。於是,有些人開始脫離總聯,選擇加入韓國籍,甚至幹脆歸化成為日本人。這些變化對總聯而言,簡直是思想叛變

 

韓國的軟實力無孔不入:K-pop偶像代替了偉大領袖,韓劇《愛的迫降》比《先軍政治講話集》更受歡迎。年輕一代在朝鮮與韓國之間選擇更好的一邊,不是因為政治覺悟下降,而是因為生活質量需要提升。這種代際脫鉤現象,讓總聯這個曾經堅定的紅色堡壘,漸漸出現了裂痕。外界環境沒變,但內部信仰開始動搖,這才是最致命的。

 

在一個自由民主、新聞暢通的國度,竟然長期存在一個高舉獨裁國家旗幟、推崇個人崇拜的組織,而且運作有序、文化係統完整,這件事本身就極具魔幻色彩。它荒誕,因為它的存在違背了常識;它可笑,因為它仿佛把1955的劇本演進了21世紀的日本社會;它發人深省,因為在身份焦慮、曆史創傷與意識形態碰撞的夾縫中,它竟然如此頑強地活了下來。

 

若不是金正恩的賀信提醒,也許我們都已忘了這個奇特的存在。而它的故事,恰恰道出了這樣一種世界奇觀:一個民主國家,包容著一群高舉極權旗幟的人——不是因為認同,而是因為法律如此,社會包容如此,曆史如此。

 

這正是現代世界最吊詭的美麗:有這麽愚忠的子民,也有這麽自由的國度。而這顆存在於自由國度裏的意識形態孤島,正默默見證著曆史、文化與政治的荒謬演化。今天我們調侃它,也許未來的學者會以它為例,寫成一篇篇關於全球化中的身份認同錯位的深刻論文。但在那之前,讓我們繼續圍觀這出現實世界裏的朝鮮版楚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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